蒸闷欲雨的天气，鸣蝉躲在浓密的树叶下，“声声叫着夏天”。清代诗人袁枚写过一首诗《所见》：“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逼真地描绘出儿童捕蝉前屏声静息的专注情态。粘知了，曾经在北京孩子们中非常盛行。知了的学名叫蝉，北京人又管它叫“唧鸟”，或许是因为它会发出“唧唧”的叫声，又会飞的缘故吧。
张儒刚绘
记得每到知了聒噪的时候就快放暑假了，一放暑假，我们胡同里的孩子们就会结伙出动，跑到和平门城墙根儿的护城河边去粘知了。和平门在前门和宣武门之间，但它并非是北京的传统城门，只是在城墙上开的两个拱形券洞，建于民国时期，用来连通南新华街和北新华街，1958年时门洞被拆除，改为豁口。我家住在和平门外西琉璃厂旁一个叫安平里的胡同里，从家走到和平门不过七八分钟。上世纪六十年代时城墙虽已残破，但墙基完整，城墙下的护城河宽数十米，岸上杂生着一些杨柳树。树多知了就多，城墙下、护城河边也就成了粘知了的好去处。
粘知了的工具是长竹竿和胶。胶是土法自制的，剪下一块儿穿坏了的胶鞋底，或找一块儿自行车的废内胎，放在罐头盒里在炉子上熬化；有的孩子让妈妈蒸馒头时扯下块儿面团，在水里揉捏成富有黏性的面筋。然后把胶或面筋抹到竹竿头上，这就是粘知了的武器了。
粘知了有技巧，如同钓鱼，要有眼力、耐力。知了油黑色的身体藏在浓密的树叶下，不容易被发现，要顺着它的叫声，一棵树一棵树仔细寻找。眼尖的孩子发现目标后会立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双手把杆，对准知了的翅膀，慢慢伸过去。这时候千万不能碰到树枝树叶，知了很警觉，稍有风吹草动就马上停止鸣叫，甚至会扑棱一下飞走了。粘知了的角度也有讲究，要从它的侧后方伸杆，这个角度是知了的盲区，不容易被发现。等竹竿头靠近了再突然出击，知了就会被牢牢黏在竹竿头上了，再慢慢把竹竿放倒，一只知了就这样被捉到了
北京城里的孩子粘知了就是为了好玩，并不图粘下来派什么用场。用拇指和食指在知了身体两侧的“音箱”上一捏，知了就会发出清脆的叫声。听它在手里鸣叫，或者拿到小伙伴耳边，让知了的叫声吓他一跳。大家一番追闹之后兴致尽了，也就把知了放了。有的孩子会把知了带回家放在纱窗上，再养个一半天的。这就是那个年代孩子们不花钱玩的一种游戏了。
粘知了的习俗在我国的起源非常早。古代食物匮乏，有食虫的习俗，而且食用的品种很杂，捉知了也是为了吃。《庄子·达生》里有一则“佝偻者承蜩”的故事，蜩即知了。说的是孔子去楚国的路上穿过一片树林，看到一个驼背老人用长竿粘蝉，技术娴熟，如探囊取物一般。《吕氏春秋·期贤》中也记载了一种在树下点篝火捉知了的方法。
“入伏粘知了，立秋抓蚂蚱”，还有逮“老牛”、捉蛐蛐，这些都是上世纪在北京儿童中流行的有趣游戏。现在，把粘知了当游戏的孩子应该很少了吧。望着树下玩滑板车的儿童，听着树上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唱，小时候抹不去的记忆带着些许温情，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蝉入金玉
“菀彼柳斯，鸣蜩嘒嘒。”蝉声自《诗经》之后绵延不绝。韩愈有诗：“蛙讙桥未扫，蝉嘒门长扃。”陆游有《思故庐》：“柴门入幽梦，落日乱蝉嘒。”曹植专门写了《蝉赋》，赞颂它正直清高、与世无争，抒发自己忧谗畏讥的凄苦之情。“唯夫蝉之清素兮，潜厥类乎太阴。在盛阳之仲夏兮，始游豫乎芳林。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皦皦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内含和而弗食兮，与众物而无求。栖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隐柔桑之稠叶兮，快啁号以遁暑。”
蝉的寓意十分广泛：知足常乐、得中高第、知人所不知、为人清正、静心、缠绵久长、名利双收等。于是乎，蝉受到古人的广泛喜爱。
房山琉璃河西周遗址中就曾出土过玉蝉。汉代在逝者口中放玉蝉，称为琀，并为之盛行。昌平沙河清代墓葬中的青玉蝉，体扁窄，正面翼翅长而窄，顶端两眼斜凸于两侧；用阴刻勾勒出眼、额、翅、尾、足；双翅合拢，紧贴蝉背，背部渐起呈弧形，翅长身短，尾部呈“M”状。
蝉纹是中国古代青铜器中常见的纹饰，蝉体大多作垂叶形三角状，无足，近似蛹。竖蝉纹较多，横蝉纹较少。琉璃河出土的西周青铜盘，腹壁处就装饰了横向三角形蝉纹。圆眼，尖唇，腹部有节状条纹。晋郭璞有《蝉赞》云：“虫之清洁，可贵惟蝉，潜蜕弃秽，饮露恒鲜。”以表蝉有出污而不染，吸尘而洁净的天性。在饮食及盥洗器上饰蝉纹，就是取其居高食露，饮食清洁之意。琉璃河西周陶簋的下腹，也有刻画工整细腻、纹饰纤细有力的蝉纹。
老山汉墓的蝉纹白玉带钩，细腻光润，钩背上阴刻蝉纹，有战国玉雕之遗风。顺义临河北朝墓中的金帽饰，中心开光处镂雕蝉形纹，具有鲜明的北方游牧民族的风格，堪称北朝金饰中的精品。
来源：北京日报副刊 | 作者 嵇立平 郭京宁
编辑：张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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