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飞篷呢,显然没有这样被宠幸过。它的外表常被贴上“入侵野草”的标签,名声在外,命运多舛。在不少人眼里,它不过是河边、湖畔常见的杂草,甚至还会因肆意生长,挤占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间,被无情铲除。
我走过弯曲的小桥,看到两三个戴着草帽的园林女工,蹲在长满春飞篷的草丛中,不停地忙碌着。这片游人不大光顾的孤岛一般的湿地,除了几丛杜鹃花闪耀在树下,没有种植什么东西。起初我以为她们是在清除春飞篷边上的杂草。待走近一看,原来她们清除的是当作杂草本身的春飞篷呀!
正在拍摄凝视的我心里不由得一紧,赶忙过去问其中一个女工:将这些白色的草花拔了以后准备再种些什么呢?她回答说:反正她也不知道,只晓得今天的任务是全部清空这些疯长的草。

我的心里更加凄迷了,春天草长莺飞本来就是万物的本性,野草又何尝没有开花迎春的权利?这些生于湖畔的春飞篷,沾染了江南水乡的灵气,自带着一股温婉的气质,它们也许还正处于“豆蔻年华”呀,没料到就这样将青葱岁月停格在这个春雨绵绵的早上!
我虽然不能阻止她们的工作,只能非常婉惜地在尚未开始手割的其他地方,送去我深深的叹息,并抓紧用手机拍摄着,想把它们的青春风采全部装在相机里。又是特写又是远景,生怕她们马上将收割的进度推到我的脚下。

春飞篷的花瓣多数是粉白色的,也有少数夹着粉红色的,样子更加妩媚动人一些。它们不似北方的草木那般粗犷豪放,倒像是用最细的蚕丝捻成的绡纱,薄而透亮,还露出青玉色的叶脉。风起时,千万朵花铃同时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低吟浅唱。恍惚间,这簌簌花语竟与《诗经》里“有女同车,颜如舜华”的吟咏相和。只是舜华开在最美的年华,而春飞篷绽放在晚春时节,并且长于景区里的春飞篷,不似普通小河边的那样没人惦记,随时有等待收割、命若琴弦的结果,更添了几分临水照花花不语的落寞。

在历史的长河中,鲜少有人专门为春飞篷写下赞美的诗词,但它身上所蕴含的特殊的气质,却被许多文人墨客援引和生发。在许多古诗中,春飞蓬常被叫作飞篷,在江南,飞篷草就是眼前见到的这些,也有人将它与一年篷同称,大概是感叹它生命的短暂吧。在北方,人们将生于河谷砂地、砾质戈壁等地随风翻转的草叫作飞蓬,其实,它们名字叫风滚草。当干旱来临时这些草团随风四处滚动,所以古人称之为转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