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有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是在上海教棋的围棋老师，他来找我，说是想跟我学棋。

在我固有的观念里，围棋是个需要童子功的游戏，成年人进步的空间非常有限。出于礼貌，我简单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他目前的水平大约是野狐5段，没有科班经历。

我看了他那两下子，棋型还算周正，基本功却有些不堪入目。我心里摇了摇头，问他学棋的目标是什么。

他说：成为职业棋手。我差点就笑场了，就这两下子，想做职业棋手？基本就是做梦，反正梦里什么都有。我心里这么想，没好意思说出来。

可我不善做作的脸部表情还是把我出卖了。他见状，补充了一句：求其上者，得其中。总之，这个既定目标，不想变。

好吧，我见过想成为职业棋手的人不止你一个。打击你也没啥意思，不如让你面对现实，知难而退。于是我给他提出了一些现实的训练方案，无非就是多下棋，多做死活之类。另外每周一次，帮他整理一下棋谱。他大喜过望，表示完成任务，毫无问题。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我丢下这句话，假装勉励他一下。实际表扬自己猜到了故事的结尾。

转天他兴冲冲地来找我。说是收到了我的心理暗示，要挑战100道天龙图。我一头雾水。原来是那天我跟他聊完，回家以后发了一篇公众号《你赢得了AI，赢不了我》。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哦，对不起，不能睡觉，100道天龙图做起来。”

这篇文章我并不是写给他的，但是他既然这么想，那就试试呗。于是我故意不置可否，看看他是不是一时冲动。果不其然，过了几天，他发了一个朋友圈：我真是被天龙图折磨得死去活来……我看完心里一笑，果然十道死活题就打发了。

可是过了几天，画风突变。我深夜写字的时候经常收到他发的天龙图作业，直到有一天他竟然告诉我：吴老师，我把本月的100道天龙图做完了，错35道。希望这份答卷不会让您失望，我要坚持做下去，也许奖励我还可以做得更好。

我一下子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我深知一个基本功不太扎实的野狐5段，短时间把100道天龙图啃完需要什么样的毅力！

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成年人学围棋和学打麻将没本质区别，都是为了玩，过个手瘾。麻将有瘾的人很多，可以呼朋唤友地海搓一夜。而平时拿本麻将书学习技术、计算概率的人几乎就没有。

围棋则更加明显。吵吵嚷嚷地只要下棋，一说死活题就喊头疼；复盘草草了事，赢了就吹完胜，输了怪别人不讲武德，自己大意；更有甚者，盘都不复，急急忙忙找下一个对手继续嗨。

套用隔壁象棋界的名言：象棋木头做，输掉重来过。公园里的老头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通常他们下了一辈子棋，棋上也没有入门。以上这样的成年棋手，我调侃为：麻将选手。其实这就是成年人的娱乐，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只是麻将选手不太会涨棋而已。

这个年轻人用肉眼可见的努力感动了我，告诉我成年人学棋也可以像科班里的孩子一样刻苦。又考察了一段时间，我郑重地告诉他：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正式收你做徒弟。他非常开心，其实我也很开心。我忽然明白，成年人也可以很努力，也可以专心于基本功的修炼。为了职业棋手的梦想。挟泰山以超北海，可往矣！

我是一个喜欢以身作则的老师。新春的第一天，为了徒弟不成为麻将选手，我严肃地立下一个 flag：2022，不打麻将，把这些时间全部花在下棋和教学上。（大王乌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