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涌牺牲后的第116天，女儿李圣站定在他守护多年的十字路口。白警帽，荧光绿，两代交警人隔着时空打出同款“温馨手势”。这一幕特殊的父女“同框”，让警号“111871”的故事得以续写。

李圣。 受访者供图

2021年10月3日凌晨，山东省青岛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同三高速公路大队二中队中队长李涌，在救助执法对象的过程中不幸牺牲，年仅55岁。随后，山东省人民政府追认李涌为烈士。

许多青岛市民都对这个暴雨中的“浇警”印象深刻。在他牺牲的那座桥下，至今仍不断有摆放的鲜花。永远停更的微博里，时不时冒出新评论：“涌叔，常走山东路的司机想您了。”

父亲离开的那天，是李圣的28岁阴历生日。团聚被悲伤取代，热忱却已血脉相承，她决定追随父亲加入警营，“继承父亲钟爱的事业，并完成它”。

永久封存的“111871”，开启了“191151”的新生。

“看爸爸指挥是一种享受”

山东路与延吉路的交叉路口，李圣站在晚高峰的人潮车流中，心里却觉得自在——这是父亲曾守护多年的“阵地”。

如果是在十几年前，她会特别期待太阳微落的那几十分钟。打碎的余晖在海面上不停跳跃，父亲李涌就披着夕阳站在这里。白手套，小口哨，套着一件荧光绿背心，用他特有的手势指挥着车来车往。那时，年少的李圣常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驻足欣赏，“看爸爸指挥是一种享受。”

工作中的李涌。 受访者供图

2005年10月，李涌从一名汽车兵转业至青岛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先后在原四方大队人民路中队、市北大队辽源路中队工作，2017年6月，又转至同三高速公路大队。从看路标成为“路标”，他称之为“专业对口”。

青岛的路，贯穿山脉和海底，承载着整座城市的蓬勃脉动，而他最常巡护的这个十字路口，是青岛市市南区与市北区的交会点，细碎的公路毛细血管网在这里汇入主动脉，平均每分钟通行车辆超过500辆。

流量也意味着可能的拥堵。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车辆通行效率，李涌根据日常观察和工作经验，将哨音与肢体语言相结合，自主创造了3类10项“温馨提示手势”，比冷冰冰的提醒更多了一丝温度。

肩膀一扣，往斜下方一拉，代表请系好安全带；拳头一攥一张，提醒正确使用灯光；司机配合到位时，他会微笑着竖起大拇指……高瘦的身影像车流中央的定海神针，常来常往的司机都认识李涌，“哪里堵了，只要李队来，马上就能通畅。”

常常地，李涌不会留意到女儿的到来，更无暇关照她何时离开，但对李圣来说，这是父女间一段“限定版亲子时间”。然而，2021年10月3日，随着李涌在救助执法对象的过程中不幸牺牲，这个场景永久地成为“绝版”。

李涌。 来源：“山东公安”官方微信公众号

关于那个午夜的完整经历，李圣是从当时跟父亲一起巡逻的辅警张成功那里知晓的。那天凌晨1点左右，他们驾驶警车在沈海高速公路巡逻，其间，发现一辆黑色轿车违法停放在应急车道内，没开闪光灯，也没放置三角警示牌。

李涌和张成功立刻上前盘查，敲了敲车窗，车内没有反应，仔细一瞧，驾驶人竟在睡觉。“醒醒！”两人喊醒了驾驶人，车门一开，酒气扑面。发现驾驶人涉嫌酒驾，李涌拿出了酒精测试仪。突然，驾驶人挣脱开来，从护栏空隙穿越至护栏外侧，扒住桥面，半身悬空，随时可能坠落。

“快回来！”李涌上身探出护栏，一把抓住驾驶人，用力往上拖拽，大声呼喊着，“拽不住了，快！”张成功迅速冲上来，配合李涌紧紧扣住驾驶人的手腕。驾驶人脱离了危险，但其极力的挣扎却导致李涌失去重心，从护栏边翻落跌至桥下。凌晨1点45分，120急救车到达事发现场，李涌已无生命体征。

那一天，是李圣的阴历生日。清晨5点，睡梦中的她和母亲被猝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父亲“受伤”的消息，陌生的路程，不安开始层层铺垫。终于抵达医院，几辆警车在夜色中浮出轮廓，碾碎了她心中的一切侥幸。

再次见到的父亲，安静地躺在窄小的病床上，胡茬根根分明，布满下巴，李圣感觉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那一瞬间，我发现我爸真的老了。”

闲不住的“浇警”涌哥

在妻子陈瑛眼里，李涌是个“闲不住”的人。

在家休息时，工作电话一个接一个，哪怕不是他出外勤，逮着空也要去路上瞅一瞅；难得一家三口凑齐了出趟门，李涌总会在后备厢里放一套维修工具，带着他的警官证，在道路拥堵时帮一把。“他眼睛‘尖 ’，路上哪辆车车门没关好、哪个轮胎快没气了，他总是一眼就能发现。”

在同三高速公路交警大队二中队，李涌的办公桌和储物柜至今还为他保留，每个小物件都投射着主人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