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门遗址。
还有一类设施——马面。马面就是西安城墙上的东西,这是中国冷兵器时代城墙上的一种必备设施,墙凸出去变为成组分布的登台,石峁的城墙上也发现了几组。马面一般认为是汉魏时期在洛阳城里发现的,所以石峁发现的这批成组分布的马面,可以确认为中国最早的马面。

马面。
石峁遗址内还有一类现象——*戮祭祀。在东门的修建过程中,大量的人头被砍掉。我们最先发现的K1和K2两座坑特别有意思,这两座坑恰恰都埋藏了24颗人头。24在中国是一个非常有讲究的数字,让我们产生了很多的联想。经过人类学者的鉴定,这批人都是年轻的女性,头颅被锐器活生生砍下来,头部的枕骨部位有一部分被烧过。将这批人与石峁的DNA进行比对,发现她们的DNA结构不同于石峁人,这批人是来自石峁遗址的西北方——夏家店,很可能是石峁人潜在的敌人,也是防御的对象。
石峁的壁画也引起了我们很大的兴趣。从观者的角度来说,一进城门有一面墙,装饰得富丽堂皇。墙上的壁画都是几何纹的图案,颜色有褐色、红色、白色、青色。这批壁画是中国美术史上的重大发现,体量非常庞大,目前有300多片,修复完后大概有几平方米。用的颜料原料都是矿物原料,还有用软笔打底稿的现象,是中国艺术创造技法的先例。

石峁壁画。
石峁遗址发掘以来,很多学者对它的性质进行了探讨。这样一个在中国的版图上消失了4000多年的城池,是一个什么样的遗址?代表了一个什么样的集团?有一位学者最先提出来说,石峁遗址可能是我们寻觅已久的黄帝部族的都邑。从地理位置上来讲,它也符合黄帝部族在陕北高原活动的文献记载。从考古学者的角度来看,石峁究竟是一座什么样的城池?史前时期的很多历史人物并非空穴来风,太史公记载的三皇五帝,在考古学上或多或少都找到了其部落集团活动的影子。石峁遗址分布在黄河的西岸,山西中西部偏北的区域。目前学术界有三种说法:黄帝说、夏先祖说和大禹说,但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究竟是哪位传说人物。石峁具备了青铜器、城市、大型的宫殿,除了文字,早期国家所要具备的一切因素都有了。我们现在只能断定,石峁遗址是距今4000年前后在华夏版图上活跃的一支非常重要的政治力量的遗迹,在形态上已经具备了早期王国的必备条件。
石峁遗址很珍贵,我们也面临着非常大的保护压力,因为在国内,我们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么大规模的古人遗存。该怎么去保护它?在陕北气候恶劣且变化无常的情况下,如何让它得到妥善保护,是考古工作者一直思考的问题。我们进行了微观的化学保护,也进行了最简单的墙体加固和修复。从1958年到1976年,戴应新先生第一次踏上石峁遗址,征集到举世瞩目的那127件玉器。到1981年,西安半坡博物馆对石峁遗址进行第一次正式的考古发掘。但现在石峁遗址还没能为世人所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区域生活条件非常艰苦。
2010年,我们去现场的时候,当地人住的仍然是窑洞,没有水,没有电,手机没有信号。手机只能挂在树上,下雨以后,老乡回去赶紧收衣服,我们赶紧爬出去收手机。考古条件非常艰苦,所以石峁到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才走到了世人的面前。为此我们很遗憾,因为它没有更早地为世人所知,没有更早地得到保护。我们又感到非常幸运,在我们国家实力越来越强的年代,在文物保护手段越来越先进的年代,考古工作者可以去发掘它,研究它,保护它,展示它。随着石峁遗址各项保护和建设规划及时跟进,《石峁遗址保护条例》正式颁布,管理机构日趋完善以及考古发掘工作不断深入,毫无疑问神木石峁将会成为从历史斑驳的缝隙间见识中华民族散落记忆的圣地。
石峁这座孤寂的石头城,已经前行了4000年。如今考古学家的脚步终于叩响了这片史前文化的圣地。经过持续七年的考古工作,对石峁遗址的年代、聚落结构、性质以及兴废的过程有了初步的了解。然而面对如此庞大的一个遗址,传统的考古手段显然已经不能满足需要,我们仍然处在一个瞎子摸象的阶段。虽然关于石峁遗址的认识,随着考古工作的不断开展,古动植物DNA环境等都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是石峁内部具体结构、修建顺序、道路设施以及皇城台顶的大型工事建筑的分布情况,等等,仍然处于求证发现的阶段,我们目前只揭开了冰山一角,仍需要不断探索。
作者丨孙周勇
摘编丨安也
编辑丨罗东
导语部分校对丨陈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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