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作者公众号： bjysxx ）

缝被子

作者：芭蕉雨声

半下午时间，我缝了一条新被子，横着两行，竖着七行，四周封口。缝的有些密，耐拉拽，轻易不用拆，省事。

现在很少有人缝被子了，农村到城市，哪都有弹花机，与弹花机配套的还有缝被子机。缝被子机让媳妇婆婆们彻底摆脱了缝被子的苦。背着棉花进弹花铺，出来都是现成的被子，只需回家套上被罩完事。甚至不必带棉花来，他们有上好的新疆棉，还有包棉花的细布，若把被罩带来，他们不但按此尺寸打好套子，还主动帮着在宽大的台板上把被罩罩好。偶有执拗的老太太，只弹花，不压被套，她说她回去自己套，任店家百般劝诱，她坚持被子还是自己做的好。

我也知道机器不及手工做的细发，引被套的线，圈儿套圈儿，松懈，不瓷实，一处断线，一行都保不住。但我不算勤谨人，一般都是把棉花交给店家处置。这回是没法了，眼看要春节了，这个被套得处理一下。这是孩子的爷爷去年春节时塞到车子后备厢里的，说，一个孙子一条，秋里的新花，自己种的，五斤。我想让老人留着自己用，他总是舍不得盖新被子，可我分明感觉出他的不容置疑，还有“我也能为小辈儿做点啥”的那种快活和得意。我不能拂了他的热乎劲，赶紧收下。

被子很暄腾，用细布包好了，绿底粉花，让人想到春天的草地。只是手感不好，一摸就知道是纯涤纶，不含棉。我想换掉这个面，一直懒着没动手。我知道这是一个工程，对我这个很少捏针线的人来说，需要勇气。可我想在今年春节回家过年时把这个被子还拉回去，套上纯棉被罩给孩子的爷爷用。换掉包布，一来老人认不出，二来纯棉布服帖，吸湿透气性都好，盖着也舒服。

动手吧，拆线，换布，铺平展，穿针引线。

右手中指戴上顶针我才有了感觉，家常女子、小媳妇的感觉。顶针，做小针线一般我不戴，缝被子一定得戴，针需借顶针给力。用顶针需要胆量，套子厚，针竖直扎下去不见得能露头，要想让纫着线的针穿过被套，谈何容易？母亲曾教导我说，针不能直上直下扎，要“漂”着来，像打水漂一样，斜向上用力。针被顶针顶出头，大拇指顺势往回扒住套子，捏针，拔出。这是中指与拇指的巧妙配合，一个顶，一个接。接不好，拇指会被扎伤，出血；顶不好，针鼻儿从顶针的凹坑里滑脱了，可不得了。针鼻儿因为用力后蹬，不再钝，像针尖样锋利，会“刺”地扎进肉里。为此，我没少在白被里上印红花。我倒吸一口凉气，“妈呀！”一声叫。母亲说我太心急了，缝被子不能急。可她的手上下翻飞，分明跟鱼儿游水般灵巧，她缝三行，我缝不了半行。我咋能不急？

母亲慢条斯理地把针在鬓发间抿两下，给我说云话减压。说从前有个笨媳妇，做啥都做不好，常遭婆婆骂。一次，忙着缝被子的婆婆让媳妇去和面，媳妇说，面太软了，婆婆说加面；媳妇又喊面太硬了，婆婆说加水。如此三番，媳妇急得大吆喝：“娘，面盆盛不下了！”婆婆闻听火冒三丈，说：“要不是我把自己缝进去了出不来，看我不拿棍子敲你！”呵！婆婆也够笨的。

这次缝被子还算顺利，左手从下面托住套子，一是给上面一个支撑，也防不小心连住床单，这事不是没干过。右手从上面一针攮下去，朝着斜前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顶上来。针鼻和顶针还算默契，没有印红花。再说母亲不在身边，要是流血了，疼给谁看呢。

收拾针线时又想起母亲的话，她说缝被子不怕崴针头，就怕针不见。针断了可以找回，丢了可不是玩的，指不定缝到套子里了，盖被子时就会有不期待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