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峰县各个乡间，你几乎都能看到一种原生橘子树的身影。这种橘子树身形较为高大，树枝上还长着少量的刺，皮厚，肉酸，籽多，不小心尝到橘皮的味道还很苦，集合了现代人最不爱的口味，却又以顽强的生命力在这片土地上一代代繁衍。

然而就是这样一种口味奇怪的橘子，近年来也有人专门在市场上打听着要买，据说都是听了医生的建议特意来找的。这种橘子我们乡间叫臭柑子，因为剥皮的时候它会像臭鼬一样释放出烟雾一样的浓的挥发油出来，尤其是还没有足够成熟的时候挥发油更浓，不小心能把你的眼泪熏出来。

说起来，这种橘子很普通，也很神奇。说它普通，因为它价贱，容易长，田间地头有个地方就能发芽，成熟的时候本地市场只能卖到两块钱一斤。神奇的地方就在于这种橘子树浑身都是宝，尤其是它的果实，还是我们当地特产——永丰落口溶乔饼的原材料。当臭橘子树的果实长到小拳头那么大，里面开始长籽的时候，就要摘下来，经过去皮、压水、除籽、漂浸、蒸煮、上衣，成品色泽金黄，果肉丰厚细腻，可以拿来沏茶、蒸猪心安神，可以果腹、散风寒。旧时永丰镇作为通往衡阳南岳进香的要道，乔饼和永丰辣酱、五香豆腐等是香客们喜欢作为干粮的食物。乔饼更是逢年过节馈赠亲友、招待贵宾的上等礼品。虽然现在人们已经很少拿乔饼茶来招待宾客了，但是乔饼独特的味道和芳香还是深深地刻在人们的心里。每到过年，在永丰市场周边你总能找到几家卖乔饼的。只是现在的乔饼选用的臭橘子感觉有点老了，不仅色泽没有以往的好看，吃起来总还是有籽，有些许苦味。不过味道总体是没变的。

我没做过乔饼，但我却是臭甘子树陪伴着长大的。十来岁的时候，父母在村里公路边买了同村人的老房子，后来我们自己在那里重新建房子，一直住到现在。这个房子旁边就有一棵很大的臭柑子树。因为后来房子改建后那棵臭橘子树就在我们家牛栏的前面，每次牛栏里出牛粪都会在树下堆一阵，这棵吸收了不少肥力，也给了我们硕果累累的回报，每年结的果子都特别多，特别大。有一年我妈看果子结的太多，还摘了几百斤卖给人家做乔饼去了。后来我家附近的一块菜地上也长出了一棵臭柑子树，那块地之前经常用来种大苋菜喂猪，我妈没少往地里堆粪肥，所以那棵树一开始挂果就特别大，果皮也比较松软，当年结的果子也好吃。只是那块地后来被人推了盖了房子，第二茬果都没来得及结，实在可惜了。

每到七八月份，看着家门口树上的臭柑子渐渐长成，我就忍不住先爬到树顶，向整棵树最大的臭柑子下手。只是很遗憾，这个时节的臭柑子肉才刚刚长好，酸度也达到顶峰，所以每次都酸得我眼睛眯成一条缝。而那又青又厚的橘子皮，每次都在我的手上留下一手油，黄黄的，当时让我嫌弃的。

以后每年我就再稍微推迟点去摘，到9月，10月，11月，它的表皮渐渐黄了一点，可酸度还是差不多。此外也主要是因为那时我家就这么棵果树，天天盼着摘个果子吃馋的我，这树顶的果子所以都是留不到真正成熟的。基本上每次在树上的臭柑子完全熟透之前，一树橘子也被我们吃得七七八八的了。从挑大的，到挑向阳的，再挑长得好的，没等它长好，就全进了我们的肚子。直到我读大学，家里没人天天打这棵臭柑子树的主意，我才在寒假终于尝到了一个不酸的臭柑子。这个时候的臭柑子已经完全熟透，果皮变得金黄，里面的果肉经过霜打，让我在酸之外竟然吃出了一丝甜。老爸让我摘几个臭柑子让白糖腌一下，没想到甜而不腻，格外好吃。可惜这样的好光景也没有持续多久，我们几姊妹工作后，家里也不再养牛了，父母也一起到了城市，这棵树的肥力渐渐跟不上，眼看着果子越结越小，树都变得萎缩了。去年回去一看，这棵臭柑子树的两根主干竟然只剩下一根，回去也很难再找到一个臭柑子，那些眼馋的路人想在这里寻一个好的臭柑子怕也是有点难了。

这棵树还没有完全衰败的时候

虽然现在我家周围又长出了几颗臭柑子树，不过一样受制于肥力，这些树的结果情况也不是很理想，树也还没长起来，过年回去的时候偶尔还能找到一个小的臭柑子，虽然长得小不拉几的，好歹到了成熟期，勉强能解下嘴馋。老家也每年回去会去看看，看到有也会摘几个回来。只是那里也长成了竹林，果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前几年过年和姐姐去水库边老家摘的臭橘子

说起来，臭柑子无论是作为水果或者是乔饼，还是有发展空间的。臭柑子作为一种药食两用的酸味水果，它反而更适合现代人对健康的追求，而且它的果实可以长得比橙子还大，成熟了的臭柑子口味也是酸中带甜，不会导致血糖上升，还能像山楂一样开胃、促进食欲。只是目前人们还没有发现它的价值，没有把它进行商业化大规模种植，种出优质的果子来而已。市场其实是一直有的，只是它快被人们忘记了。

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载：“臭皮柑佳品，利气、化痰、止咳功倍于它药。其功愈陈愈良。”清朝《本草纲目拾遗》载：“臭皮柑治痰症，消油腻、消食、醒酒、宽中、解蟹毒。”《中药大辞典》曰：“臭皮柑，性味辛、苦、温，功用为化痰、理气、健脾、消食，治胸中痰滞、咳嗽气喘、呕吐呃逆、饮食积滞。”《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1990年版）载：“臭皮柑辛、苦、温，归肺脾经，具散寒、燥湿、利气、消痰功能，用于风寒咳嗽、喉痒痰多、食积伤酒、呕恶心痞闷。”临床实际证明，对肺痨、支气管炎、长期胃痛、止咳化痰等有独特疗效。这里的臭皮柑就是我们双峰的这种臭橘子。

用臭柑子做的落口溶乔饼，它的口感是独一无二的，药用价值也是最高的。很多地方也有用橘子皮、柚子皮做的乔饼，还有有着厚厚糖霜的乔饼，但论口感、味道，只有臭橘子做的乔饼深得我心。只是这种乔饼还没有随着湖南人走出去，长沙不知道有没有，广深目前我是没看地方有卖。其实这些地方作为在外湖南老乡最多的城市，可以顺带卖点家乡特产啊。

希望有一天，臭柑子也能像橙子一样成为全民健康水果，希望双峰的落口溶乔饼能够让更多人喜欢。

又快到臭柑子成熟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