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长沙要拜谒“杨开慧故居”，那是我在家动身之前就有的计划，并在网上查找到她的位置是在长沙市东北约60公里的板仓。来到长沙后，前一天瞻仰了清水塘，今天的计划就是去杨开慧故居。可是，这个板仓不好找啊，打出租车跑了两个多小时才寻访到呢。

一

据宾馆人员说，长沙北站有去板仓的公交车，但可能还要中转。当我来到北站的公交车调度室，工作人员却说这里没有去往板仓的车。

我去心切，怎么办？就到站点附近去打听什么车去板仓。找了三个人，都说不知道有通往板仓的车。

我又见一位摩的师傅在路边等人，就过去很恭敬地请教他怎么去板仓的杨开慧故居。他仔细打量了我一下，略加思索后，一字一顿地告诉我：在这里坐18路公交车，到板仓北路口下车，再换乘12路车，大概再坐三四站就到了。

我欣喜若狂，立即找到18路公交车站点。但是我一看，到板仓北路口那里有近20个站，大约需要1个多小时，而且还要再换车。那不得下午2点才能到啊！不行。

我立即决定不能坐公交车了，应该打出租车去，快捷方便，多花点钱也值。

于是，我逡巡到左面一辆刚刚停住正在下客的蓝色出租车。我几步跑过去，刚要开门进车里，那位司机师傅朝我摆了摆手，说了句我听不明白的话。我边坐进他的副驾驶座位，边问他说什么。

他见我不是本地人，就用所谓的普通话说道：要吃饭了，等一会儿啊。我说等多长时间啊？他说：两三分钟啊。

好吧，我点头。他立即下车到车后面一个小吃摊旁。我见他买了一卷像春卷的食品后立即大口撕咬咀嚼起来。我也马上下车跑过去买了一卷，因为这已经到中午了，我也有点饿了。我说上车吃吧。我俩就上车边吃边聊起来了。

我说要去板仓，看杨开慧故居。

他 “啊？”一声。杨开慧故居？那个板仓可不在市里的板仓路，那可好远啊！ 而且我还没去过呢

“出租车司机哪有不到的地方啊？”

他没搭理我的这句话，赶紧拿起手机拨起了号码。不一会儿他的电话联系上了一位女士。我听到他问了那位女士去杨开慧故居那个板仓怎么走的路线。

他们哇啦哇啦地说了半天，我才大概听明白了，是要去开慧乡那个板仓，不是这个板仓路的板仓。

接完电话，他就难为情地说道：“你要去的板仓确实是在六十公里之外的板仓镇，要去得一个半小时，我还不太熟悉路。怎么办？还去吗？”说完扭头对着我一咧嘴。

我立即回答：“是要去的，不去看看太遗憾了嘛。不过，你拉我去了，还得拉我回来，要不我怎么回来啊？”

他又摇头说道：“车费按照计价器算，单程少说也得200元钱，你来回得多少钱？”

我没有马上回答，眼睛盯着车窗上他的驾驶牌照，知道他叫张建国。我一思量，去是坚定不移的，车费多点就多点。但看这位司机也挺好说话的，与我年龄比较接近，还有商量的余地。

就对他说：“我是从黑龙江来的啊，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就想看看杨开慧故居，你说看不上多遗憾啊！再说了，你也是共和国生人，能理解我的心情，你就来回拉着我去吧，算咱俩有缘分，给你两百元算了。要不我坐长途客车回来，你也得空车跑回来。”

他把头歪向正前方，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你偏要去看杨开慧，也不容易。但是，我得边走边打听路啊。”

“好的，边走边问呗，咱俩稳稳当当地走，安全第一啊。”

就这样，我俩三口两口吃掉自己的卷饼，把嘴一抹，车子就上路了。

二

车子一边前行，我一边想象着杨开慧故居的真实样子，也不时地与这位张师傅搭讪几句话。

我先介绍我作为记者与作家的身份，使他对我有了好感。之后，我问了他的驾龄，开车的收入和家庭境况。

他说，原来也是这个乡的农民到市里来开出租车为生，已经搬进市里居住十二年了，但父母还在乡下住。

我是善解人意的，对他的境况表示了同情。

这样，他对我就像熟人似的，无拘无束地跟我说起*杨开慧的一些故事和个别人对他们的不公之词。这让我看到这个人还是很有正义感的，我俩就像老熟人一样侃侃而谈起来。

一边走，一边聊，但我没忘了浏览路旁的景致。路两旁有已经*秧的稻田和尚未耕作的荒地，远处是不甚连贯的小山岗。小溪流断断续续地在稻田与山脚下闪现。山脚下、稻田边与溪流旁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白墙灰瓦农舍。

浏览这样的田园风光，我不时地朝车窗外拍下几张照片。

这边的路开始是刚刚修过的高速路，还几乎没有车子行走，路况很不错。我觉得像这样走，不是一会就到了吗？

可是，他突然停下了，说：“坏了坏了，光说话了，走错了。”我一看，可不是嘛，前面路上有一条禁行的横杆呢。

他就很麻利地掉转车头往回开。大约两分钟后，他的车子拐上了一条老道。他说，这是条省道。

继续前行，路面虽然窄一些，但来往的车子很少，也不影响速度。

大约70分钟，车子开进了一座村镇。他说这就是开慧镇。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后，张师傅下车向几个摩的师傅打听去杨开慧故居怎么走。

那些人都很客气地争相告诉他：“前面有个路口，右转。”“一直走六公里就到了。”

好啊，马上就要看到杨开慧故居了，我兴奋起来，恨不得马上就亲眼看到那里的房屋设施，目不转睛地聊望着前方。

张师傅此时也来了精神，路面虽然坑洼不平，但车子的速度却没减，风驰电掣般地向前疾驶。

三

不到十分钟，到了，到杨开慧故居前的路旁了。我远远就看见了路右侧的山林边缘有一片黑瓦黄墙的房舍。

车子往右边一拐，停在了房舍前面的一片广场边。我对张师傅说：“你也下来看看，顺便给我拍张照片。”随后我抓起相机，急忙下车。

站到故居前的广场边缘，我环视了一下这里的环境。

远看故居像一座很阔绰的农舍。它的后面是一座翠绿的山岗，左右两面也都有浓密的松柏、香樟、翠竹等树木环绕。

故居临广场这面是一堵很长的黄色土砖院墙。院墙外的广场边缘长着一行茂盛的大树，那大概是樟树。院墙中间高出的部位则是大门，那里是很显眼的白色墙面，门两边各有十米左右长的耳房，顶盖是青灰色小瓦。

大门两侧的大樟树像卫兵一样，肃然而立。院墙里面看到的多是挺拔的树木，只能隐约看到几点房屋的黑灰色瓦盖，这就形成了捉摸不透的一个大院落。

走过近百米的小广场，来到大门外。我站住，先环顾了一下门面。

我见门额墙面上悬挂鲜明的红色“板仓”二字横匾。门两侧墙面上挂着红色木刻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室长”。对联外侧的两边墙上各有一块中外文对照的故居简介版。

介绍说：这栋老屋始建于清代乾隆末年，土砖木结构，普通农舍建筑风格。现在的这里改名为“开慧乡开慧村”了。

介绍还说：这里是杨开慧童年和少年时代成长及后来从事革命活动的地方。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去井冈山开辟根据地以后，她与母亲回到故居来住了。

这座古居于1966年11月维修后开放。这里复原陈设了杨开慧住房、杨昌济夫妇住房以及*、杨展等的住房。1980年修缮时，在墙缝中发现杨开慧1928年在家居住时所写手稿信札多件。1983年，故居被列为湖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四

走进两米来宽的能转的木质大门。眼前的里面是一长方形的天井，四面都是房屋。大门这边两侧是在外面看到的耳房，现在是门卫和管理室。

再看院里，天井东西两侧分别是农具屋、磨坊等杂屋。正面是3间正房。正中为堂屋，左右为住房。

三级踏步上去后，进入过厅到屋室内。映入眼帘的是黝黑的木柱子，灰蒙蒙的墙壁。雕花床的蓝麻帐，围着的还是旧时的空气，梳妆匣上斑驳的铜镜像是时光隧道，印出来的景物和现实隔着遥远的距离。那些发黄的字迹，那些墙壁上的一纸照片，甚至那些说明的文字都是冰冷的。

曾经的那个时候，这座房子里的那些人的那些故事，那样的夜晚和温暖的灯火下的心情，都随着时光远去了。然而，文字里面那颗炽热的心里面透露出的思想与勇气，放在那个时代的确是值得称道的。

总的来看，这几栋房屋依地势分三阶梯共三进，以上、中、下三栋平行排列，前低后高，栋与栋之间形成小院或天井。院内花池子里面栽着的是粗壮的桂花树。

游人进进出出，声音浮在空气中然后消失。

我看着一帮年轻人在叽叽喳喳，想象不出他们看到这些展示后的心里是怎样的感悟。时代在慢慢改变，现在不再是一个充满腥风血雨的年代，可是，今天的年轻人还具有为追求自由与公正奋不顾身的勇气么？

五

匆忙瞻仰了故居后，我走出大门右转，从院墙尽头再右转，登上山坡。这里建有杨开慧陵园一处。

从陵园的大门望进去，一眼便可以看到杨开慧烈士的塑像傲立在山腰的一个平台上。塑像两边青松挺立，绿树掩映。塑像的前面正对着依坡而筑的台阶，台阶两边分别刷着巨大的“开慧烈士”和“永垂不朽”几个白色大字。

从台阶走上去是一个平台。平台中间一个大的圆形花盘间立着一个汉白玉雕塑的花环，花环的上面刻着二十九朵鲜花，象征着杨开慧的二十九载岁月。

沿着台阶上去便到了塑像前。朱红色的底座上面汉白玉塑的杨开慧手拿书卷，迎风而立。她的面容沉静中透着凛然，端庄秀气中流露坚毅，想要传达的就是“骄杨”的寓意吧。

走过塑像后，最上层的正方形平台之中便是烈士的坟墓了。墓碑横置斜放，汉白玉石质，刻楷书碑文“杨开慧烈士之墓”。其下镌刻*撰写“杨老夫人与开慧烈士同穴”的题记。

介绍说：1930年11月，杨开慧就义后归葬于此。*寄30银元，以开慧的3个儿子名义立碑。1959年，国家在这里修建纪念亭、纪念塔。1967年4月，重修墓地并建陵园。1969年，杨母向振熙与杨开慧合穴，新建合葬墓于今地。

坟墓后方的墙上酣畅淋漓的字迹刻着的正是*那首著名的《蝶恋花·答李淑一》。“蝶恋花”，很美好的一个词牌名，不知道灿烂春华之时，可否有蝴蝶双双飞来？

开慧祖父书樵与父亲昌济的合葬墓以及堂弟开明烈士墓亦在陵园内。1983年，这里被重新公布为湖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六

最后，我走进位于陵园对面的杨开慧纪念馆。

纪念馆里面陈列着杨开慧的一些遗物以及一些*参观后的题字。

这里有对杨开慧的介绍。虽然我对这位霞姑的短暂人生有所了解，但我还是认真看了一遍介绍：

杨开慧，名霞，字云锦, 1901年11月6日出生于湖南省长沙县清泰乡板仓屋场一位进步知识分子、著名学者杨昌济教授家庭。12岁时，杨开慧随家迁居长沙市里，1920年下半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是年冬与*结婚。192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此先后在长沙、上海、广州、武汉和韶山等地进行革命活动。

1930年10月，她不幸被国民党政府逮捕。面对国民党长沙警备司令部“铲共队”的种种威逼利诱，严刑拷打，杨开慧坚贞不屈，大义凛然：“你们要打就打，要*就*，要想从我的口里得到你们满意的东西，妄想！”“砍头只像风吹过！死，只能吓胆小鬼，吓不住共产党人！”

敌人逼问她*的去向，要她公开宣布与*脱离夫妻关系，杨开慧斩钉截铁地回答：“要我与*脱离关系，除非海枯石烂！”

1930年11月14日，杨开慧英勇就义于浏阳门外识字岭，年仅29岁。

我想，杨开慧以一弱女之躯，面对敌人威逼利诱，严刑拷打，甚至死亡的威胁而不易其志，真的可贵之至。二十九载岁月，生命正值灿烂芳华，突然间惊心动魄的飘落，也恰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留下了开启黎明的光芒。

看看墙上这篇她未刊发的谈论男女平权问题的稿件，其言辞之激烈，就显出了她在此问题上的愤然和破除不公的决心。

旁边的陈列室里还有毛岸英的相关介绍。

巡视着这些实物，文字，图片，时光在这里被浓缩。

七

当车子载着我离开这个更名为“开慧乡”的地方，故居慢慢被钢筋混凝土的房子所遮住。

虽然已经远离了杨开慧傲立在山头的那尊雕塑。但是，坐在车里的我的眼前，仍在闪现着它的影像。我想，她的双眸在时刻目睹着这个世界，就因为她不仅仅有些期盼，也有着些许遗憾吧？

谁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为了追求世间的正义，为了追求人们生活之自由和幸福的权利，作为革命先行者的杨开慧，无疑是对“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又一个很好的注解。

啊，无法重回那个年代了，但可以想象为了心中的理念，用一个人的言论还有行动来对抗当时的统治阶级，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决心啊！我心里想起，过去的很多次参观革命烈士陵园或革命遗迹时，都会写出“今天的生活是用烈士的鲜血换来的，我们应当珍惜”的词句。

是的，我们应当纪念，也应当珍惜。我们应当纪念那个时代的先行者们。那些热血的青年，为了改造世界的不公，为了自由平等之理想，为了过上自己当家作主的好日子而不惜生命浴血前行。

这种精神到今天也不应该远去，因为世界的不公，因为自由平等在今天依然没有完全实现。

八

回程路上之初，我的心绪一直压抑得很。张师傅的车速也没有来时候那样猛了。

他突然告诉我：自己虽然离开慧乡这么近，却一次都没来看过，看了之后，真感觉她太可惜了，也太伟大了。

我真没想到，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出租车司机，竟然会有如此简单却又真切的认识。于是，我俩更加拉近了，对杨开慧、*的评论也就更随和了。

要到长沙县和长沙汽车东站的分岔路口时，我说不到东站了，能不能把我送到长沙县的板仓路口，我想再去板仓路上走走，看看有没有纪念杨开慧的地方。

他没有半点犹豫，调转车头就直奔板仓路开去。大约六七分钟后，把我送到一个公交车站点。他说：“这样，你就可以按照公交车的路线往前走了。”

“谢谢张师傅了！”

“不用谢，下次你再来，我还拉你。”

他的车子远去了，我伫望了一会儿之后，才在长沙县的板仓路上漫步前行。

这是一条南北向的街道，新浦的沥青路面宽敞平坦，两边的人行道铺着丁字形的彩色步道石板，外侧则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绿化带。

我边走边浏览两边的楼房建筑，一直走过了两个公交车站，也没有发现有关纪念杨开慧的踪迹。

我已经太累了，而且已经下午5点多了，这条路还没走一半呢。我就想，也许这条“板仓路”的名字就是对杨开慧的纪念了吧。

于是，在第三个站点，我等了一会儿，就登上了开往长沙火车站的12路公交车。

返回旅馆，已经是傍晚6点半多了。

六个多小时寻访杨开慧故居之旅，令我兴奋，也使我叹息不止。

2014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