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放风筝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杰儿跟娘学做了一个大风筝。

娘做风筝是有故事的。早年，马牧集来了一个女人，说是要饭的，其实一点儿也不像要饭的，要饭的穿得邋里邋遢，脏不拉几的，可她整洁干净，就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她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说，她是山东人，会做风筝，潍坊那地方知道吧，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会做风筝，自然也都会放风筝，做风筝是巧活，放风筝也是巧活。说着，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能折叠的大雁模型的小风筝让杰儿娘看。杰儿娘接过来，看过来看过去一看再看，觉着也没多大巧，就说，你教我咋做，我给你一大摞烧饼，够你吃好几天的。那女人犹豫片刻，说中，只当是一门手艺外传了。杰儿娘学会做风筝，就试做几个拿到集市上去卖，却没卖掉。放风筝要分季节的，春季最好，秋季也中，天不冷不热，风不大不小，阳气上升，气流平稳，风筝起飞，在空中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放飞风筝，也就放飞了心情。

杰儿最喜欢放风筝了，跟娘一起放，跟同学一起放，跟雁儿一起放。

可雁儿不喜欢他老是把风筝做成大雁形状的。蝴蝶不行吗？蜻蜓不行吗？金鱼不行吗？喜鹊不行吗？凤凰不行吗？飞机不行吗？

这回，杰儿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把风筝做成了飞机的形状。飞机的形状跟小鸟差不多，有头，有尾，有翅膀，有尾巴，有肚子。飞机的肚子有三间屋那么大吧，不然咋能容纳好几十人？哦，战斗机肯定不会太大，电影里的战斗机就两个座位，一个是飞行员坐的，一个是战斗员坐的。

杰儿娘俩做的飞机风筝是用竹丝、细线扎成骨架，再用白纸沾浆糊糊上的。糊上后，杰儿又找出半张红纸剪了两个五角星贴在风筝的脊背上，之后系上几十米的风筝线，线的另一端缠在线轮上。大功告成！杰儿一手拿风筝，一手拿线轮，飞也似地去喊雁儿放风筝。

雁儿的妹妹娥儿也跟着跑了出来，呼着喊着，放风筝去了，放飞机风筝去喽！

三个小孩来到空旷的村外。杰儿手牵风筝在花草间奔跑，雁儿呼吸着新鲜空气跑跑停停，娥儿追不上了，干脆蹲下身掐朵小花小草，美丽的花草衔着春光映红她圆圆的烧饼脸，温暖和煦的春风，带着浅浅的春梦，随着风筝的上升慢慢升腾……

风筝越飞越小，小得快看不见了，连接的风筝线已经到了头。雁儿问，是不是钻进云层眼里啦？杰儿说，没有。说着就把线轮递给雁儿，让她拉着，千万别松手。接着匆匆解开衣扣，又伸出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急急地说，快憋死我了，我得找个地儿小解一下。说时迟那时快，不见人影儿了。

雁儿拉着风筝线，越拉越紧，越拉越沉，猛然，线断了，她的身子也随之倾斜了一下，差点儿摔倒。风筝无影无踪了，娥儿吓哭了，雁儿没哭，只是急得抓耳挠腮。咋办咋办，咋办啊！小姐妹俩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杰儿小解回来，见此情景，气得直跺脚，一个劲儿地责怪雁儿，真笨真笨，你咋恁笨呢，笨死了！雁儿急切争辩，我又不是我故意的，我陪你不行吗？杰儿说，都不知飞哪儿啦，你拿啥赔我？雁儿商量的语气，说，要不你教我做风筝，我学会了赔你十个，骗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呢！杰儿呲牙咧嘴地说。

正说着，有人大步流星走来，来人是雁儿的姐夫、鹰儿的男人——任如意。

任如意肩扛铁掀，手挎竹篮，篮子里盛着许多鹰儿爱吃的槐花。他走近雁儿和娥儿，审视的眼神望了望一边的杰儿，问，你欺负她俩啦？杰儿说，她两个我一个，我怎么欺负得了。那，怎么回事儿？任如意继续质问。杰儿不怯不惧地说，你先问她，听她咋对你说。雁儿就把弄放风筝、丢风筝的事跟姐夫说了，说完还哼地一声，狠狠地瞥了杰儿两眼。

我说呢，走，我领你们去找，肯定能找着，前边是一片杨树林，经常有风筝遗落在那儿。任如意很有把握地说着，铁掀、竹篮没放下就扭头去了。

未到杨树林，杰儿就远远地看见一个风筝挂在树梢。是我的飞机风筝吗？白色的，像、哎呀，就是的，就是我跟娘做的飞机风筝，我爬树去够，你等着！杰儿有点儿欣喜若狂了。

任如意说，树梢上呢，你会轻功啊，这样吧，回家拿根竹竿，挑！杰儿说不中，万一挑坏呢，挑了也白挑。那就没办法了，我是担心树梢那么高，万一够不着，还把人摔着，那可是值不当的了。

雁儿自告奋勇，说，我爬树看看，够着就够，够不着就不够，风筝是我拉断的，摔着我活该。说着就跑步向前去爬树。

杰儿跟雁儿争着爬，他从左边爬，她从右边爬；他爬上，她爬下。任如意拦都拦不住，就放下肩上手上的东西，大声喝斥：都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我跺树，把你俩都跺下来。一棵树龄不到五年的速生杨在娥儿的视线里晃晃悠悠，她吓得大哭不止，哭着喊着说，倒了、歪了，摔死人啦！

扑通一声，摔落下来。胆小如鼠的娥儿不敢睁眼观看。嘻嘻嘻，哈哈哈，是哥哥姐姐欢快的笑声，原来摔下来的是两只布鞋，随那布鞋落下的还有插着一对翅膀的飞机风筝。

可惜风筝已烂得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