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夕，我在顾盛璟小青梅的朋友圈看到了两人的结婚照。

我打视频质问小青梅什么意思，她哭着说她身患绝症，只是想临死前留个念想。

顾盛璟出现在镜头里，当着小青梅地面对我破口大骂：

“赵润晴，我不过是为了帮助甜甜完成最后的心愿而已！你何必要上纲上线，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一个小时后，小青梅又晒出了和顾盛璟在寺庙挂同心锁时的亲密合影。

并配文：“青梅竹马的意义在这一刻具象化。”

我随手点了个赞，评论：“祝锁死。”

然后我给国外的闺蜜打去了电话：

“我已经订好了十天后的机票，求收留！”

——

我看着面前的几组刚制作完成的婚纱照，陷入了沉思。

影楼工作人员见我沉着一张脸，忙紧张地问道：

“赵小姐，您是对哪张婚纱照不满意呢？我们可以重新制作的！”

我这才缓过神来，礼貌微笑：

“不必了，把这几组照片都销毁了吧！尾款我会照付。”

工作人员瞪大眼睛：

“赵小姐，您确定要销毁吗？这可是您和顾先生的婚纱照，十天后你们的婚礼上要用到的！”

她反复询问，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们在一起的第七年，顾盛璟才向我求了婚。

而这几组婚纱照耗时了一年才完成，背景采集了春、夏、秋、冬四个时节。

春季拍的那张婚纱照，他眼里还满满都是我。

而冬季的那张，他眼里多了一丝漫不经心。

我失笑出声，原来真爱真的是瞬息万变。

工作人员知道我和顾盛璟婚期在即，所以才反复确认。

我坚定地点点头，嘱咐道：

“用不上了，全部销毁掉吧！不过先不要告诉顾盛璟，除非他主动询问。”

刚从影楼出来，顾盛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润晴，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说好了今天我们一起去影楼挑选婚礼现场用的婚纱照片。”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他还记得我们的婚期就要到了。

轻叹了口气，我平静地回道：

“我刚从那里出来，你不必跑这一趟了。”

他懒洋洋地笑道：

“那就更好了，反正我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也就是你们女人才会喜欢这种形式化的东西。”

“甜甜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尤其是你，素颜的样子本就不好看，化完妆就更滑稽了。”

说完他自觉失言，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又吵又闹的，可现在我懒得与他争论了。

我沉默着不说话，顾盛璟那边顿了顿就转移了话题。

“润晴，我们去婚礼现场看一下吧。正好定制的婚纱也刚好到了，你试穿一下然后我们再彩排一下婚礼流程。”

不等我拒绝，他就挂断了电话。

很快他开着车到了影楼门口，上车后我们一路无言。

我刚坐上副驾驶就发现了车里多了一个挂饰，是一个心形相框挂坠。

相框里是他和孙甜甜今天新拍的婚纱照，正是她朋友圈里的那一张。

我瞟了一眼孙甜甜的妆造，是比我好看多了。

而顾盛璟脸上的笑容也比和我拍婚纱照时灿烂多了。

顾盛璟见我盯着那个心形相框，不耐烦地蹙起眉头：

“甜甜她时日无多，这点小愿望我总要满足的。再说又不是要把婚纱照挂在我们的婚房，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我嘴角勾起一抹无谓的微笑，语气平淡：

“我只是，觉得挺好看的。”

说完我就转头看向了窗外，不再言语。

顾盛璟脸色阴沉，黑的就要滴出水来。

“你这回怎么没摘下来扔了？以前她挂在车里的东西你不是都要扔掉的吗？”

我心下觉得可笑。

原来他也知道我会不高兴啊，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现在我不在意了，他反而不高兴了。

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轻声回道：

“她不是时日无多了吗，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接下来的路程我们都保持着沉默，直到车子开到了婚礼现场。

婚礼现场的布置已经接近尾声了，效果比预期还要盛大。

顾盛璟也很满意，笑着催促我快去换上婚纱彩排一下。

“还是算了吧，婚纱是量身定做的，不会不合适的。试穿会弄皱婚纱的，到时婚礼那天的效果就不好了。”

我现在很累，不想陪他在这里演恩爱未婚夫妻，只想回去休息。

顾盛璟却固执地非要我彩排一遍。

“那我们简单过一下婚礼流程，然后就回家，好不好？”

我“嗯”了一声，压下心底的不耐和烦躁。

再有十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就再忍上一忍吧。

我按照婚礼策划工作人员的要求，从舞台后方入场，而顾盛璟则留在舞台中央等候。

可我刚走到后台，就意外撞上了孙甜甜。

她身穿一身洁白婚纱，诧异地看着我。

我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穿的就是我定制的那件婚纱。

四目相对，她霎时红了眼圈。

“润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在临死前，体会一次做新娘子的感觉。”

“你放心，这件婚纱我脱下来之后会送去干洗店清洗干净的！你和阿璟的婚礼还有十天，一定来得及的！”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大方地表示她可以随便穿。

这个婚礼我都不准备不参加了，婚纱就更用不上了。

我也没了继续彩排的心情，想要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刚要转身离开，我就看到孙甜甜猛地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惊恐地瞪大双眼倒在地上。

我不敢相信现实中会真有人学着影视剧里的桥段去栽赃陷害别人。

可我身后却传来焦急地喊声：

“甜甜！”

顾盛璟冲过来赶忙扶起孙甜甜，心疼地问她疼不疼。

在确认她没有大碍之后，他才怒瞪着我：

“赵润晴，甜甜不过就是试穿了一下你的婚纱而已，你凭什么动手打人？

“我告诉你，甜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孙甜甜嘤嘤嘤地躲在顾盛璟怀里哭，她轻拽了下他的衣角：

“阿璟，你别怪润晴！是我太贪心了，想要在临死前能穿上婚纱站在你身旁，这样我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顾盛璟抿着唇紧紧搂着她的肩膀，眼神哀伤。

她哭得悲痛欲绝，顾盛璟看我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赵润晴，你还有没有人性？甜甜她是个病人，她活不了几天了！”

“你还没正式嫁给我呢，就已经容不下我身边的人了吗？”

我低着头，不想解释。

就算我解释了，顾盛璟也不会相信的。

我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示意他们抬头看。

孙甜甜立刻变了脸色，捂着胸口喊着难受。

顾盛璟的脸色更难看了，朝我厉声道：

“赵润晴，你什么意思？难道甜甜还会自己打自己，然后撒谎污蔑你打了她？”

他一把抱起孙甜甜，恶狠狠地对我吼道：

“让开！我要先送甜甜去医院，婚礼流程不用彩排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接你！”

孙甜甜被抱着离开时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得意的笑了。

婚礼现场建在郊区的半山腰，很偏僻，根本打不到车。

我本来提出先坐顾盛璟的车到市区再自己打车的，可是孙甜甜一副看见我就更难受的样子，我只好作罢。

我一直等到了天黑，顾盛璟也没有回来。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

我只好给他打电话，他很快接起，压低了语气：

“找我什么事？”

我顿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顾盛璟不耐烦地回道：

“甜甜刚从医院回来，已经睡着了。她最害怕打雷了，我得留下陪她。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会把她吵醒的。”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就没人接听了。

我查了一下天气预报，大雨会持续到凌晨两点左右。

我不能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了，只好在后台找了一把伞，独自下了山。

山上风大，我走到山脚时浑身已经淋透了，瑟瑟发抖。

下山时还不小心滑倒了，小腿划伤的地方还在流着血。

手机里的打车软件已经更新了数次，仍没有司机师傅接单。

我冒着大雨往前走，雨水刮在我的脸上，勉强才能睁开眼。

等我打到车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我冻得浑身发抖，回去就发起了高烧。

夜里，我烧得迷迷糊糊，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有心脏既往病史，高烧容易吸引急性心衰。

此刻我的呼吸越来越不畅，强撑着给顾盛璟打电话让他送我去医院。

我连续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听。

我胸闷的症状越来越明显，知道情况不妙不能再拖，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

刚说完住址我就感觉撑不住了，我靠着最后的意志力硬撑着爬到了门口拧开了门锁。

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是在一家本地医院里。

刚一睁眼，我就对上了顾盛璟冷漠的目光。

“赵润晴，你还真会挑时间生病啊！明知道甜甜那边离不开我，你就故意淋雨让自己高烧，是吧？”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心机啊？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为了争风吃醋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这才知道我昨晚晕倒之后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救护人员见我一个人晕倒在家里，就用我的手机给紧急联系人拨打了电话。

我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还是顾盛璟亲手设置的，他说这样万一我遇到什么危险就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了。

可笑的是，救护人员最后还是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他才接听的。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平静地看着眼前满脸不耐烦的顾盛璟：

“我已经醒了，不再需要你的陪护，你可以去陪她了。”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阴沉：

“不就是因为甜甜穿了你的婚纱吗，你就闹个没完？那件婚纱甜甜已经送去干洗店给你清洗干净了，这回你满意了吧？”

“赵润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对甜甜只是多年的情谊，她就要死了，我理应陪伴她。”

“你最好懂点事，不要再耍手段争宠！”

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他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当晚，我在孙甜甜的朋友圈里看到了她和顾盛璟在一家高级餐厅用餐，位置显示是在离这里两千公里的城市。

配文：“竹马说要带我游遍所有曾经我们向往的城市，这是第一站。”

她还列了一个旅游清单，说要在九天走遍九个城市。

而九天后，刚好是我们的婚期。

七天后，我的身体各项指标终于到达了出院标准。

我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这七天里顾盛璟只给我发过一次信息，就是叮嘱我去影楼将婚礼用到的婚纱照送到现场。

除此之外，他对我一句关怀的话语都没有。

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看到孙甜甜的朋友圈，他们已经走到第七个城市了。

而再有两天，就是我们的婚期，而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回到家时，家里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

我什么都没管，洗了个澡，又给自己煮了一碗热汤面。

吃饱之后我沉沉地睡了一大觉。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心过了。

第二天，我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打包好，然后叫来了搬家公司。

这些东西有一大半都是和顾盛璟的是情侣款的，不过我没准备带走，而是将这些东西捐到了偏远山区，发挥它们最后的价值。

然后我又联系了家政公司，找了几个保洁人员，将我在这个家里的所有痕迹都清除了。

处理完这一切，天都已经黑透了。

想到明天就要飞去国外找闺蜜了，我有点激动得睡不着。

深夜，顾盛璟竟难得的给我打来了电话。

听到又是刻意压低的声音，我就知道他一定是等到孙甜甜睡着之后才跟我联系的。

“润晴，你的身体怎么样了？甜甜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这几天我实在是脱不开身，不然我一定会在医院里陪着你的。”

“不过我明早一定会准时赶回去接你去婚礼现场的，这一天我们都期盼了太久，一想到明天你会穿上婚纱美美地站在我身旁，共同许下爱的誓言，我就有些激动！”

“润晴，你怎么不说话？你是还在和我生气吗？可我也没有办法啊，你不是一直都很善解人意吗，就多理解一下我的难处，好不好？”

“好。”

这一次我回答得很痛快。

顾盛璟这才满意地轻笑出声：

“润晴，我爱你，等我明早去接你！”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了我和顾盛璟的婚礼现场，我们刚要交换婚戒，孙甜甜就冲了出来。

她穿着和我同款的婚纱，抢过我的婚戒就戴在了自己手上。

然后新娘子突然就变成了是她，而我却站在台下看着她和顾盛璟宣誓婚礼誓词。

我一下就被吓醒了，发现天快要亮了。

我将婚戒和钥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又将我睡过的床单和穿过的拖鞋进了楼下垃圾桶。

我上楼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这个家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了，我才舒了一口气。

然后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去往机场的路上，顾盛璟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有接。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在默默地对他说了一句再见。

顾盛璟，再见了。

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