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外公外婆审时度势,决定跟家族的人一起去安南(今越南中部)谋生。时值兵荒马乱的年代,外公外婆想带年仅3岁的母亲一起同行,甚是不便。于是考虑再三,决定把母亲先寄养在外婆的胞妹(即母亲的姨妈,姨妈嫁往揭西县棉湖镇甲埔村)家里,打算等以后长大了,再带去安南一起生活。可是到姨妈家里的时候,姨妈说家里很穷,生活很艰难,而且她自己的孩子也还小,怕一时无法照顾好两个小孩子,养大养好母亲。姨妈的一席话,确实也是在理啊!于是,外公外婆就决定把母亲带到了外婆的堂姐(即母亲的堂姨妈)家里。堂姐的家庭环境相对来说,比较宽裕一点。堂姐和她的家人一口许诺了外公外婆无奈的要求。并说,母亲长大之后,如果男女双方愿意的话,也可以许配给她的大儿子作媳妇。外公外婆默许、同意了堂姐一家人的想法。从此,母亲就在堂姨妈的家里生活、成长……
1949年,母亲15虚岁。这个岁数,在潮汕地区,刚好是一个需要行成人礼的年龄。传统的说法叫“出花园”。远在安南的外公外婆是心知母亲的岁数的。出于对女儿的疼爱和祝贺,外公外婆寄来了一卷布匹(作裁做新衣服之用),和一点钱,加上一封信给母亲。————这一件事情,是母亲后来告诉我和兄姐们的。母亲没有上过学堂,不会认字,是堂姨妈家里一些认识文字的人代读,告诉了母亲的具体内容的。信的具体内容,母亲也忘记了很多。听母亲说,外公外婆到安南之后,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取名叫金水,一个叫金定,同了母亲名字的一个字(母亲叫金凤)。听我的细姐说,母亲有一次跟她讲过,里面还有一部分内容是说,外公外婆告诉了母亲自己的老家在哪里,并要求母亲有空去自己的老家看看,顺便代外公外婆祭拜一下祖先。时值解放战争的年代,社会上很复杂,出于安全考虑,堂姨妈和家人都不同意母亲的要求,所以一直未能成行。
自从上面的这一件事之后,外公外婆就一直没有跟母亲联系过,一直到母亲去世,渺无音信。母亲从3岁的时候,被外公外婆寄养在堂姨妈的家里过后,到母亲去世的时候,一直都没能够亲眼见上了她自己的亲生父母一面。
我后来有意在网络上查阅、了解了一下越南的近代史,发现,上个世纪50年代的越南社会,也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社会上极其复杂、恶劣、险峻。首先是法国侵略、统治、殖民了整个越南。后来越南还出现了排华运动。听说是这样的,如果在越南生活、谋生的华人不愿意立刻离开越南的话,本地人会用极其暴力的方式驱赶华人,除了抢劫华人的财富,砸毁华人的房屋,打伤、打死华人,是常见的事情,甚至还会用炸弹直接扔进了华人的房屋里面,让华人就地死亡、消失。我想,外公外婆和母亲的两个弟弟以及其他家人,极有可能就是在这一次排华运动中失去联系的;极有可能,他们一家人,在某种情况下,都被本地人打死,或炸死了。而,尸骨却极有可能被草乱地埋葬在异国他乡,含恨九泉之下,与不知名的荒山野岭、孤草残木、抑或山沟乱石、江河沧海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