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宵,今宵一过元气满满
文 | 一路迤逦
我总以为,我的元宵只留在记忆的最深处。
应该是很小的时候。我努力地向往日回溯,任由回故乡的那条路在记忆中由短变长、由窄变宽,任由我的身躯一点点缩小,面容一点点恢复弹性和水嫩,视角由平视转为仰视,抬高了眼神。我细细地搜寻,竭尽全力,但仿佛到了记忆的尽头,我眼前只有那个村庄,朦胧一片,脚再也无法抬起。
应该是六七岁吧,或者更小。那时候的元宵节还属于寒假,或者是还不知寒假为何物的无忧无虑孩提时代。
鲁北,黄河尾闾,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尚不知人世间还有元宵节,因为它有另一个名字——十五。它区别于中秋并且高于中秋的一个具体表现就是这名称,中秋叫八月十五,元宵不用加上“正月”的定语。“十五”被元宵所专有,这地位何其煊赫啊,毕竟一年十二次月圆月缺,唯独春节之后的月圆之夜举国欢腾、“花”枝招展、喧闹一片。
“十五”对于当年的我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它总是提醒我,抓紧时间放完最后珍藏的几个小鞭,天一亮鞭炮声就不再是合法的存在了,大概率会换来大人“就知道玩儿”的呵斥。“十五”还是一盏灯笼,手工制作,木底座,铁丝框架,细篾为笼,塑料纸包裹,蜡烛为芯,铁条为把儿。但这又是一盏奇怪的灯笼,它只专属于这一个夜晚,因为光而美丽,因为短暂而更显珍贵。
灯火是呼朋引伴的信号,一盏盏从四面八方汇集,然后一条烛火的游龙在村庄里蜿蜒奔跑,装饰以孩子们杂沓的脚步和欢快的笑声。烛火给村庄些微的光明,童声让古老的村庄变得年青。偶尔突然火光盛炽,伴着孩童的哭声,那一定是蜡烛倒了,引燃了整个灯笼,挑着的就是“十五”最盛放的火花,最动人的绚烂了。小伙伴们围拢来,多半是惋惜,个别如我一样的也许在心里想,是不是在回家的路上那蜡烛恰巧也倒了,那灯笼恰巧也呼地一下点燃。
记忆中我只让灯笼绚烂过一次,那一次之后父亲对灯笼做了改良,在底板上从下往上楔出一根钉子,以后蜡烛再不用烛油黏连,而是直接插在尖尖的钉子之上。牢固,彻底扼*了惊喜。但在我眼里,灯笼却失去了灵气。
再以后,当灯泡成为灯笼的光源,再美的灯笼都无法勾起我的兴趣了。属于我的“十五”在七八岁的年纪就黯淡在鲁北平原的盐碱地中。

元宵节的英译是The Lantern Festival,既然是灯笼的节日,没有灯谈什么节呢?
我没有什么赏灯的心情,什么“东风夜放花千树”,无论花灯做得再璀璨,怎么也调动不起我的情绪来。长大后、恋爱时、陪着爸妈、带着孩子,从嘴里说出的关于各式各样花灯的感慨似乎总是为了激发起别人的兴趣,这些话语一点儿都说服不了自己,引不起什么共鸣。
我在想,之所以再调动不起对于元宵的兴趣全然是因为这个节日时间点的尴尬吧。
学生时代,元宵节意味着赶工,意味着要用一晚上的点灯熬油去准备明天的开学交作业。年不是关,元宵节才是学生的“关”。有多少孩子有过我当年“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呢?过了元宵就是又一年的征程漫漫了,告别快乐、悠闲、肆无忌惮,谁会盼望着新学期的开始呢,尤其是寒假作业还没写完。
大学时候元宵意味着远行,意味着告别父母和家乡,虽然校园的生活让人向往,但别离总会带来或多或少的惆怅。
工作后元宵节更少了存在的意义,充其量是对于年的回味。可连元宵晚会的节目都多是春节联欢会的残次品,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大伙儿,凑合凑合得了,元宵不是团圆、没啥喜庆,更不是休憩的驿站,而是让你剁掉最后一丝安闲的念头,今宵一过莫再回头。
所以,我理解的元宵,或者说中年以后的元宵,更有着“一元复始告别今宵”的意味深长。
所以,元宵应该是砥砺从头。
回溯的记忆停在一片空濛之中,向前的脚步也终将止步于一片空濛,在这一片空濛到来之前,目标得定得更切实才行、脚步得踏得更坚实才行,而每一年都需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整旗鼓再出发。如果还沉浸在年的欢快、悠闲和温馨之中,那么元宵是时候了。出发吧,征途漫漫唯有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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