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来了黄仙

黄鼠狼是三仙之一，迷信的人不少，家里供着烧香的也有。但我不是，我就是喜欢小动物，不论是小鸟小鸡小鸭小狗，还是鱼儿龟儿知了猴……都喜欢，这是小动物控吧？见了就收不住心，心里就软软的，眼角就眯缝起来。

你看我都养过什么？乌龟，养过六个，最大的就像个大个的石英钟；鱼，养了无数回，死了再买，养了再死，做饭店时也喜欢买活鱼养一阵；养过刺猬，养过知了，养过成群的鸡鸭——我一个没吃你信吗？养过珍珠鸟、鹦鹉鸟，还有野鸽子……奇葩点的是养螳螂、养壁虎……这都是正儿八经在养，没争议，就是养黄鼠狼算不算不好说。

做仓库的时候，有个客户经营草种子，招老鼠，于是他们围着小山似的种子垛放了一圈的粘鼠板，结果有一天早上，他们来发货时居然惊叫着跑出来——原来一个黄鼠狼和一只老鼠都躺在板上了。我说回去抓紧烧香吧，不然还怎么发财呀，他们直说回去就办。

我这个小黄仙属于不速之客。

那阵子赶上拆迁热，估计小家伙的窝被拆了吧，有一天晚上，我喂完小鸟，刚走出去不到十步远，就听老婆失声惊叫：“什么呀？快来呀！”怎么了？循声一看，只见老婆指着鸟笼子：“去吃鸟的，像蛇？”啊，我吓一跳，我最怕蛇！我如临大敌，戴上皮手套，穿上皮鞋，拿起我的“护身杆”，开始沿着蛛丝马迹寻找……很快，发现了，一个黄影一闪，进了穿线的孔道里，我心里一定，原来是个仙呀！我反而觉得挺高兴，这小东西贼精灵，小脸孔甭提多俊吧了，喜欢，养着！

老婆乐了，说：“你又来劲了，这野东西也能养？”“怎么不能，没见新闻上救了狐狸然后就成了宠物了。”“那是狐狸，不同。”我觉得差不多，虽说一个鼬类一个犬类，但都是狡黠搞怪的，聪明，灵透，对它好能不知道？

养——我当即去厨房拿肉来，放在餐台底下，还体贴地接了水，用小塑料盒送上去。“这家伙体贴的，不让你干养殖白瞎了！”老婆心大，说归说，也不干涉。

第二天，肉没了，我又送上炸鱼……整整一周，我变着花地讨好它，可以说，只要我们有的，什么鱼丸鸡肉烤鱼排骨，它都享受了，咱是饭店吗，养它还不容易。

有几次，我都见它探头了，在看我？想表示感激？要不说人家通灵呢？

接下来，小家伙的活动范围扩大了，我的喂食地点也跟着变，有时在厨房，有时在卡座旁，有时又在窗台上，因为小家伙常常从窗户上出去，晚上再回来。

瞧吧，再过一阵，就要直接面对了，我想得很美好。

有一天，正吃饭的客人突然惊叫起来：“什么呀？这是？”他踩在脚上一坨什么……我心里轰的一声，坏了，指定是小仙随地大小便了，哎呀，太大意了，光知道喂，总觉得这么精灵的小东西，能把便便拉在这地方吗？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它懂个屁呀！快打发它走！”事后老婆很生气。客人的鞋是我替他清理的，真是那东西，唉，不争气的东西！

而后，像是报复我们的不文明声音，此后，我的卡座上总断不了有点什么，我紧张的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忙着整理卡座区，唉，不让狗狗随地大小便是有道理的呀，你看这小仙仙也这德行！

不行啊，养不了啊，请另就吧您那！几乎每天，我都要打开窗子，指望着小黄同志也觉悟一把，尊严一回，跳出去得了。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真的！这哥们生气了，不走了。你不是撵它走吗？行，人家玩跑酷——常下来转转，然后从电闸处沿着线孔窜上天棚，只要一上去，除非饿了，一定要漫游一天。估计它也看出来了，这方面人家没对手啊。这一天你就听吧：啪啪啪——噼啪、噼啪——嘣嘣嘣——于是我的铝箔板撑不住了，隔三岔五就掉一块下来，有时夜半三更掉下来，咣啷一声，余音袅袅，那真是午夜惊魂啦。

我后来的失眠症该是由此开始的吧？一个多月里，晚上各类稀奇古怪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幕独剧，人家自演自嘿，全不管听众心理，那阵子，都快神经了。

白天里，只要客人走了，我就要喊几声：“走吧，好不好？出去玩，好不好啊？”有时巧了，我的话音刚落，它那里就在天花板上开始舞蹈，旋转、冲刺、转圈圈……铝箔板受力过猛，有的显出了凹陷——爪子印依稀可辨。这是抗议呀！

我精疲力尽，我偃旗息鼓，反正以后我就是每天巡视着，清理着，祈祷着……窗子是一定要打开的。

好像又过了二十多天吧，老婆晚饭后突然问我：“不会走了吧？没动静了，你听。”真的，昨晚没有，前天好像也没有……走了，黄仙走了……

一时间，我竟有些微的失落，你说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