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老年群体更好地融入数字时代，多年来，政府、企业和社会组织开展了许多面向社区的信息能力培训活动，帮助老年群体掌握智能工具的操作和应用，进而让他们真正感受到数字化的价值。

但受到生理条件等各方面限制，“培训”常常面临许多困难。那么，除此之外，我们当下还可以做出哪些努力？

中国老年学和老年医学学会理事2020年，新冠来袭。2月7日，杭州市余杭区健康码上线；3月25日，西藏自治区健康码上线。对疫情防控和复工复产都具有重要意义的健康码，从诞生到在省级范围普及推广只用了短短四十七天。

经过一年来的迭代开发和宣传推广，国家层面的通信大数据行程卡和地方层面的诸如北京“健康宝”、上海“随申码”等都获得了广泛地使用，基本满足了疫情防控和复工复产工作的需要，为战胜疫情提供了一定的科技支撑。但同时也凸显出一些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问题，如老年人使用不方便，对个人信息的保护存在疑虑等。

健康码由此也成为一面反映数字公平问题的镜子。

2020年1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实施方案》，提出要将帮助老年人跨越“数字鸿沟”，让广大老年人顺利搭上智能技术的快车，共享信息化发展成果。

与此同时，交通运输部、国家卫健委、中国人民银行、人力社保部、文化和旅游部、民政部、体育总局等多个部委出台了相关政策，聚焦涉及老年人的高频事项和服务场景，坚持传统服务方式与智能化服务创新并行，切实解决老年人在运用智能技术方面遇到的突出困难，为老年人提供更周全、更贴心、更直接的便利化服务。

从弥合“数字鸿沟”的角度看，对某一类群体提出如此明确的政策并加以落地，在国内尚属首次，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让“数字鸿沟”或“数字公平”再次进入了公众的视野。

01 老年人，一个容易被忽视的互联网群体

互联网文化在发展的早期很大程度上本认为是一种青年文化。作为一种新生的事物，互联网与青年人崇尚“自由、开放、平等”的价值理念不谋而合，甚至在其发展初期被描述为一个“绝对自由的社会”，其本质是没有干预的社会空间，与老年人现实的社会生活方式显得格格不入。

在网络成本居高不下，特别是移动互联网未完全普及的情况下，老年人中应用互联网的途径单一，操作相对复杂，接触者也比较少。这一状况就天然地将老年人隔绝于外，一种新的社会不平等：互联网不平等（InequalityInternet）。

我国由于人口基数大，虽然老龄人口占比不高，但数量十分庞大，增长速度惊人，让这一问题来得更为强烈，也更为棘手。

最新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中显示：截至2020年12月，60岁及以上网民群体占比达到了11.2%，互联网进一步向“银发”群体渗透。如果从职业结构上来看，退休人员在我国网民群体中的占比也达到6.5%。

老年人在上网时所使用的设备类型虽然多样，但最多的仍是智能手机。在一项针对老年人的调查中显示，会使用智能手机的老人占总数的97%。在2017年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和腾讯社会研究中心合作开展的八城市问卷调查中，在使用微信手机客户端的老年群体中，对互联网应用集中在沟通交流和信息获取。

在信息获取上，75.8%的中老年人都会上网看新闻，超过半数的可以自行搜索信息和新闻；在沟通交流上，绝大多数的中老年人都会微信聊天（98.5%），包括发表情包、点赞、评论和收发红包。在互联网生活类应用方面，中老年人使用比例最高的应用分别是手机支付（51.5%）、缴手机费（40.6%）、导航（33.1%）和网上购物（32.6%）。

《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非网民的主要群体是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在所遇到的问题中，因没有“健康码”而无法进出一些公共场所则位列首位，其次是无法现金支付、买不到票、挂不上号等。

有鉴于此，老年人在信息时代如何“有质量地生存”就成为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同时，在国家生育政策和城镇化发展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下，家庭规模日趋小型化，无子女陪伴的“空巢”现象越来越多，老年人必须独自应对日新月异的数字时代，信息能力和素养也逐渐成为老年群体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之一。

提升这种能力，或者说从供给侧来保障老年人在信息交流上的“无障碍”，则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策略之一。

02 授人以渔，这是唯一能做或该做的吗？

如何解决这些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的困难呢？普遍的观点和现实的做法是通过培训来提升老年人对互联网工具的认识和应用能力。

多年来，政府、企业和大量的社会组织积极开展面向社区的信息能力培训活动，让更多的老年人了解和使用智能手机，掌握一些互联网应用，为其现实生活提供一些便利。各地都涌现出一批具有典型性的社会组织，为老年人提供手把手的服务，如北京“夕阳再晨”、上海“老小孩”。

“夕阳再晨”是一家由大学生青年志愿者组成的社会组织，通过在社区举办科技大讲堂，按照一对一模式教授老年人学习电脑、智能手机等新技能。上海“老小孩”则以“扶老上网”为使命，以老年人互助服务的形式组织起来，并让老年人在学习之后通过使用老小孩的网站和服务，把培训和实践向结合，至今已经坚持了二十年之久。

这些模式的目标都是“授人以渔”，即帮助老年群体掌握智能工具的操作和应用，并使其真正感受到使用的价值。

学习新科技对于老年人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智能手机及其互联网应用所侧重的消费群体是以中青年群体为主的，对老年人相对并不友好，这也是市场所决定的。

而由于受到生理条件的限制，如短期记忆能力的衰退和思维能力的退化，老年人在统计学意义上显示出对新生事物的接受度比较弱，学习和理解需要更长的时间，在实践中往往讲了很多遍还是不能理解。时间长了，也会让授课者感到精力的透支和情感的浪费，双方都会造成挫折感，老年人也容易产生自卑情绪，因此这种“上课培训”方式很难产生预期的效果。

那么，面对老年群体所面临的“数字鸿沟”，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吗？

03 信息无障碍，实现社会包容性发展之路

老年人在高新技术的认知上存在一定的困难，甚至有所谓的“数字恐惧”现象，这也是导致上述问题的重要原因。

有实践表明，只要解决老年人在融入数字化社会时遇到的困难，例如，通过网络预约挂号、用手机支付缴纳水电、用微信和智能终端增强亲情互动，让老人真正享受到科技带来的生活便捷，体验到网络沟通带来的温暖，这种“数字鸿沟”是完全可以克服的。

换句话说，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的目的是为了便捷地获得信息和服务，因此，完全可以跳跃工具的存在，使上述问题最终回归到其最初的个体需求。比如，健康码的应用完全可以通过身份证识别的方式实现，通过在公共场所配置相应的识别终端，从而获取其与疫情防控相关的数据，从而保障其进入公共场合的权利。

从广义的角度来看，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所面临的困难，其实只是数字弱势群体的典型呈现而已，最终的目标是实现“信息无障碍”。

所谓“信息无障碍”是通过信息技术弥补由于身体机能、教育缺失、经济约束等存在的差异，使任何人（无论是健全人还是残疾人，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都能平等、方便、安全地获取、交互、使用信息，从而努力消除“数字鸿沟”，助力社会包容性发展。

当前，我国在推动信息无障碍方面仍然存在诸多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在认识和行动上的“错位”。

一方面强调“无障碍”环境是针对所有人群的，包括老年人、儿童及其他行动不便者，强调“通用设计”原则，并积极与国际接轨。但在具体政策落地上仍局限在残疾人服务领域，缺乏对具体对象在生理及心理上的需求分析，相关政策也大多以残疾人为对象来设计和执行，必然会造成一定的局限性。

其次，互联网信息产品的“无障碍”设计与改造确实存在诸多技术开发等方面的问题，需要企业投入一定的成本来实现，但大多数企业在主观意识层面不知道还需要对产品做信息无障碍优化，在操作层面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信息无障碍优化，在行业规范层面缺少统一的行业规范。

此外，参与老年人信息服务的工作缺乏顶层设计，如相关研究工作不到位，培训资源共享不充分，培训机制不完善等。

这些都是阻碍在政府和社会力量推动信息无障碍工作的重要问题。

04 数字生活，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策略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提出要“加快数字化发展，建设数字中国”，并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

如何有效利用数字化发展的驱动效用，从而推动老龄化国家战略的实施，共享智慧共享、和睦共治的新型数字生活，本身也是一个丰富的治理命题。

智能技术在健康和养老领域的应用需要社会系统的支撑，而社会作为超复杂系统，方方面面都会涉及，只有推动跨界合作与协同，进行系统性的创新，才能系统地解决社会问题。

首先是鼓励社会参与，让科技成果惠及大众。

技术发展必须与社会需求紧密结合，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技术与社会的协同发展，让技术适应社会，让技术引导社会发展，最终让科技发展成果惠及包括老年人在内的更多群体。政府要支持企业自发建立的行业社会组织有序发展，加强对智能产品质量和应用的行业监管和监督，让科技成果真正惠及老年人。

对老年人来说，科技进步的成果往往距离遥远，但现实中正是这些新技术产品通过社区和家庭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行业社会组织通过大赛、讲座、试用等多种方法，将高科技产品和随之而来的服务带入百姓生活，让更多老百姓认识到互联网和新技术的力量，才是行业发展的基石。此外，要通过加强行业监管，杜绝以智能涉老服务为噱头开展不法活动的行为，为行业发展营造一个健康的社会市场环境。

其次是关注投入效益，提升全民的科学素养。

政府要统筹部门间资金的投入，着力提升全民的科学素养。全民的科学素养特别是对新技术的理解和应用能力是实现智能产品和服务被大众接受的重要因素。对于互联网领域层出不穷的新技术新概念新思路，普通公众需要一个理解过程，而这方面的宣传与教育明显是不充足的。在信息碎片化的状况下，对受众需求进行细分，讲好故事，普及知识，利用各种传统媒体和新媒体，让科学元素广泛渗入社会议程，在社会热点中宣传智能技术的新进展新成效，让技术健康发展成为全社会共识。

最后要整合多方资源，推动社会治理的创新。

积极推动多元协同，鼓励各级政府、行业企业、社会组织之间加强合作，推动社会组织与互联网平台企业的合作研究。智能技术的发展，不仅仅是产品服务的设计与应用问题，还涉及到建设社会诚信、引导大众消费、推动社会创新等方面。

这些领域都是近几年社会和政府关注的重点内容，更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表现。互联网涉老产业的可持续发展需要社会各界的参与，并让大家能够从中受益，协同创新更多、更好的智能产品和服务，形成共建、共享、共赢的平台，实现跨界创新与协同发展的新局面，形成科技助老的健康生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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