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假又叫通借、假借，汉字通假现象内涵复杂，外延广阔，在汉字发展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通假在先秦文献中尤为常见，清代学者朱俊声说：“不知假借者，不可以读古书”。辨识通假对理解古代文献具有重要意义，也是研究古音的重要依据。

一、造成通假的原因

古代文献中通假字的大量存在是汉字、汉语发展的规律所决定的，汉字形体符号与汉语语音在最初关联时具有任意性，因此具有可以假借既有汉字符号记录的可能性；形声字的大量产生便利了汉字之间的通假，造成用字混乱，用字没有标准。文字随着社会的发展被大量的使用，人们追求简便的书写方式，汉字隶变，象形文字变成书写简易的笔画，形、义的割裂，给学习辨认使用汉字造成了困难，认知和使用上的混乱增加了使用汉字的随意性，使得通假字大量增加。

而通假的外在表象就是别字，清代的赵翼在《陔余丛考》一书中指出：“字之音同而异义者，俗儒不知，辄误写用，世所谓别字也。”例如《史记.项羽本纪》：“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中的“蚤”字就是通假字，通“早”，根据平时查阅文献资料所得总结通假原因如下：

1、无字借字

语言中有词，但文字中没有专门记录它的字，于是借用一个同音字来替代它，这种现象一般多出现在文字系统不成熟的先秦时期。古人在记录语言时“仓促无用字”，或者一时想不起来，只好用一个同音字来代替。例如，第二人称代词，就借用表示男女的“女”来代替，如《诗经》：“萚兮萚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有时也借用“汝”字来代替，后来干脆就用“汝”来做第二人称代词。

2、无字造字

通假字是由于用字标准的改变造成的。例如：《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中的“说”字，按现在的标准来看应该写作“悦”。但在孔子其时，“悦”字还没有出现，“愉快”的意义就是用“说”字来表达的；直到造出“悦”字才逐渐替代了“说”字。在“悦”字正式成为标准之前，“愉快”的意义写做“说”，“说”就是通假字。

3、同音代替

这种现象与古人写别字、不规范用字有关。古人在使用文字的时候，为了书写简便，使用通假字已成为一种社会习惯，只要在使用过程中能做到约定俗成、得到社会的公认就不会造成交流的障碍。因为一般通假字都比本字形体简单、易写，书写效率高很多，所以古人爱写通假字，不觉得写通假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另外，汉字在隶变之后，字形的只管表意功能已经不复存在，音同音近的字又多，形体符号也难记，古人在仓促下笔之际也自然易写“别字”，前人这样写，后人也跟着写，别字和本字就通用了。

例如：

《愚公移山》“甚矣，汝之不惠！”“惠”通“慧”，完全同音。

《公输》“胡不见我于王？”“胡”通“何”，声母相同。

《诗经.魏风.伐檀》“置之河之干兮。”“干”通“岸”，韵母相同。

《汉书.高帝记》“填国家，吾不如萧何。”“填”通“镇”，古音相同。

4、没有标准

在古代，由于没有实用的汉字规范，人们在书写过程中没有一个标准可供参照，人们用字不像后世那样严谨，自然容易出现同声异形的现象。先秦文献中的通假字尤为常见是因为那时的文化交流还不发达，在秦之前文字也未统一，所以各个地区的文字往往会有不同的写法。

例如：秦简中的现象，简文中的“等”字被借作“寺”，而“寺”又被借作“侍”、“待”，而“侍”又被借作“待”。

5、书写载体

造纸发明之前，书籍是用刀刻在竹简上的，如果刻错了一个字需要更改，需要刮去重刻，甚至需要重新刻一片竹简，这是很费时费力的，这个就不举例了，为一个字而废一片竹简，古人也懒的去弄。

6、地方语音

古人生活的地域不同，发音也不相同，而且还有语言不同的民族，例如：使用吐火罗语的轩辕部落，另外可以肯定东胡、肃慎、荤粥也都是与中原不同语言的部落族群。即便是在今天，相隔百里都很可能因为发音造成歧义。

例如：笔者喜欢旅游探险，一次听南甸的人说那里有个“淤莲洞”，隔太子河在铁刹山的对面，有摩崖石刻，风景异常壮观，我一再询问“淤莲”二字是何字，怎奈对方只知发音而不能确认是何字，我只好记下“淤莲”二字，倒也雅致，盖因《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待得某日去南甸寻访“淤莲洞”，找到地方方知是“鱼鳞洞”，天差地别矣！如在古代，“淤莲”岂不是通假“鱼鳞”乎？

二、通假字的辨识

古代文献用字的通假现象是复杂的，准确的辨识通假字是正确领会文意的基础，清代学者王引之说：“训诂之旨，存乎声音，字之声通声近者，经传往往假借，学者以声求义，破其假借之字而读以本字，则焕然冰释”。通假字可通过三个方面来辨识：

1、文义

通假字与本字的文义没有关系，如果文义相同，则不是通假字。例如：《左传.成公十四年》“彼交匪傲”，“交”通“骄”，《说文解字》：“交，交胫也。”本义为脚胫相交，抽象为交叉。骄：“骄傲，骄横”。“交”与“骄”的意义无关，所以“交”是“骄”的通假字。

2、声音

通假字与被通假字的发音相同、相近，具有同音、双声、叠韵、声韵相邻的关系，发音可完全相同（含上古音、中古音）或声母、韵母相同。例如：《孟子.公孙丑》“寡助之至，亲戚畔之”。中的“畔”就是“叛”的借字。《殽之战》“乡师而哭”，“乡”通“向”。《诗经.柏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此处“匪”通“非”。《荀子.劝学》“知明而行无过矣”，“知”通“智”。从发音来辨别通假字，清代学者王念孙、王引之父子在《经义述闻》就这样说“训诂之要，在声音不在文字。”

3、字形

通假字或被通假字的字形相似、相近，如果是形声字的话，则多具有相同的声符。例如，“潦”通“漢”、“倡”通“唱”、“锡”通“赐”等等。

字形相似、相近多为誊抄错误者，例如《山海经.海内东经》“汉水出鲋鱼之山，帝颛顼葬于阳，九嫔葬于阴，四蛇卫之。”此处“潦”通“漢”，疑似古代誊抄错误，山海经里的汉水就是辽水，是辽河的上游西拉木伦河，西拉木伦河古称“大潦水”。

三、小结

假借是汉字发展的一个必经阶段，汉字在日趋复杂的人类社会活动中发展成为中华文明的载体，汉字是人类文明的瑰宝，是中国对全人类的巨大贡献，是世界上唯一的形、音、义三合一的全息文字。通过笔者总结的方法可以大致辨别古代文献中的通假字，能够更好的理解中国古代文献的意义，也有助于汉字古音的研究。文章本人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和作者！

2020年4月25日于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