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上）

宝钗和宝玉正在黛玉房中互相取笑，忽听得宝玉房中一片喧哗。黛玉细听，发现是乳母李嬷嬷在高声骂袭人。袭人本来受了风，吃了药正蒙着被子捂汗，没想到李嬷嬷赌牌输了钱，跑到宝玉房中“滋事”。宝玉赶了回去但也不好怎样；钗、黛也赶过去劝，李嬷嬷反拉住她俩诉苦，不但告当天的状，连上次因自己吃枫露茶宝玉生气、茜雪被撵走、前一日吃酥酪等事，唠唠叨叨说个不清。幸亏凤姐经过，知道李嬷嬷又犯了老病，且因当天输了钱迁怒于人来排揎丫环，连哄再劝把她脚不沾地地拉走了。宝钗黛玉见凤姐这般，都拍手笑道：“亏这一阵风来，把个老婆子搓了去了！”

宝玉安慰袭人，说李嬷嬷不知被哪个姑娘得罪了，结果“只拣软的排揎”。袭人本来听李嬷嬷跑来无端骂自己“狐狸”、“小娼妇”等不堪的粗话，就委屈得直哭；后看宝玉为看自己，劝解时得罪了李嬷嬷，心里更难过，但又怕宝玉看见烦恼，所以只好忍着。

宝玉在枕旁端着刚煎好的二和药让袭人吃了，袭人怕贾母惦记宝玉，让他去老太太那里坐坐。宝玉跟贾母吃过晚饭，看老太太欲跟几个老管家嬷嬷斗牌解闷，又因惦记着袭人，所以回到自己房中。见众丫鬟都去玩耍了，袭人病卧在床，只有麝月一个人在“值班”留守，俨然又一位袭人“在岗”。宝玉闲来无事，所以就为麝月篦头，被回屋拿东西的晴雯撞见嘲讽了一番。

第二天，宝玉见袭人夜间发了汗，病症轻了些，只吃些米汤静养，就到薛姨妈处闲逛，遇见贾环同宝钗、香菱、莺儿一起玩输了耍赖，宝钗为贾环掩饰、莺儿不服嘟囔、贾环哭起来，宝玉就说了贾环几句，让他要玩就高高兴兴地玩。

贾环回家后，生母赵姨娘见了一问原由，就开始骂他：“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哪里玩不得？”一肚子嫉妒、怨气都撒在贾环身上。

恰好被路过的凤姐听到，凤姐便停下来隔着窗户说：“大正月的，怎么了？兄弟们小孩子家，一点半点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样话作什么？凭他怎么着，还有老爷太太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环兄弟，出来，跟我玩去。”

贾环平时怕凤姐比怕王夫人更甚，听见叫他，忙唯唯地出来。凤姐问明输了多少钱，又数落了贾环一顿，让丰儿给他拿了一吊钱，跟迎春等姐妹去玩了。凤姐对赵姨娘敢如此“正言弹妒意”，不仅因为赵姨娘平时为人做事常落人褒贬，而且因为侍妾地位低下，虽然所生子女是主子，但她们自己的地位却不及子女，甚至在名义上都不算亲生子女的“母亲”，只有正妻嫡母才有教育所有子女的资格。这段文字反映出中国古代社会妾在大家庭中地位卑微, 也反映出普遍存在的嫡庶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