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黄庭坚

北苑春风，方圭圆璧，万里名动京关。碎身粉骨、功合上凌烟。尊俎风流战胜①，降春睡、开拓愁边。纤纤捧，研膏溅乳，金缕鹧鸪斑。

相如虽病渴，一觞一咏，宾有群贤。为扶起灯前，醉玉颓山。搜搅胸中万卷，还倾动、三峡词源。归来晚，文君未寝，相对小窗前。

①尊俎（zǔ）：盛酒肉的器皿。

词中多处用历史典故，借古说今，典故的运用得心应手，安放得当，可见词人胸中内涵之丰富、创作技艺之高超。

首句中提到的“北苑”即为现在的福建建瓯，是当时为朝廷提供贡茶的主要产地。“春风”是指产茶的时节，在立春前采摘的茶叶所制成的贡茶是最上品的。接下来作者写到“方圭圆璧”，指的是茶饼的形状，贡茶就像方形或圆形的美玉一般，形式规整。如此讲究，可想而知那些在最好的时节采摘、经过精挑细选、多道工序制成的福建贡茶，自然会名声大噪，还未运达千里之外的京城，京城中的人也早已对它心向往之了。

“碎身粉骨”一词极为准确精妙地写出了茶被研磨浸泡的过程，虽然在这一过程中，茶叶早已支离破碎，不再完整，但粉身碎骨之后得到的回报却是世人的赞许。“凌烟”指的是唐初时收藏开国功臣画像的凌烟阁，后人都以能在凌烟阁留名作为自己仕途的目标。在这里，词人把茶叶拟人化，小小茶叶就犹如开创基业的功臣名将，虽身死以报国，但他们的丰功伟绩早已在凌烟阁中展示出来，被后代敬仰。

下面，词人写到了茶的功效：“尊俎风流战胜”，茶能够解酒醒脑，让人心旷神怡。“战胜”、“开边”等词的运用又像是承接上文所提的“凌烟”，继续讲叙功臣们的功业。在谈笑间，有一双纤纤玉手捧着精美考究的茶杯来到词人面前，茶叶已被研磨成粉，像乳膏般撒入杯中。“鹧鸪斑”意指极为名贵的茶盅，好茶自然需要好茶具来应和，品茶品的不仅仅是茶水的滋味，更是这研茶、煮茶、烹茶、倒茶间的每一个过程。茶叶的清香与品茗时的所有感官体验共同成就了品茶的精髓。

下阕中，词人发挥了运用典故的特长，连用五个典故。“相如虽病渴，一觞一咏，宾有群贤”，用司马相如之事，《史记》中有云：“常有消渴疾”。司马相如有爱喝水的毛病，在现代来说，应该是糖尿病的一种症状。但相如虽有疾患，却仍喜好与宾客相聚。“一觞一咏”意为宾主间诗词唱和、饮酒作乐的宴乐场景。此句化用王羲之《兰亭集序》里的典故与《世说新语》中嵇康的典故。

“搜搅胸中万卷”则运用了卢仝的诗句“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还倾动三峡词源”出自杜甫诗句“词源倒流三峡水”。词人运用这些典故的目的是为了描绘出他们品茶聚会时的盛况，以古人之情借喻今人。

这首咏茶之作虽然是以茶为主角，但通篇却难寻一个“茶”字，可见作者构思之巧妙。不直言其物，却运用诸多典故来映衬，这种手法使此词成为作者咏物词中的上佳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