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代睿 见习记者 何金蓝
“今年以来已接到未成年人‘网络保护’主题相关咨询500余件，其中涉及未成年人网络游戏充值占比超过60%，充值金额万元以上的非常普遍。”这是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律师陈强日前对记者透露的数据。
涉及未成年人网络游戏问题，记者在中国电子商会消费服务保障平台查询到，相关记录达200多页，大部分涉及充值。
在某网络投诉平台，输入未成年人游戏充值，投诉记录多达2.1万余条。其中主要为未成年人大额充值，家长要求退款的信息。
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律师陈强。受访者 供图
家长：
游戏充值已成孩子们的一种“社交”
“他和同学会互相送‘皮肤’，肯定要充钱才有‘皮肤’”，学生家长孙女士告诉记者，“游戏充值已成孩子们的一种‘社交’”。我每天给他50元早餐费，但早餐花不了那么多钱。孩子会节省出来给游戏充值。”
孙女士提到的“皮肤”，是游戏中的道具或装饰，可通过购买获得。
她同时表示，儿子的游戏实名信息是用她的身份信息注册的，但游戏充值金额，她并不掌握。“钱在儿子的微信零钱中，我没法看到游戏充值记录。”
另一位家长王女士则透露，儿子曾在游戏里帮陌生人“代刷”，自己被警方联系，“实名认证是用我信息注册的。”
学生：
游戏充值不受未成年人身份信息认证约束
早在2005年，原新闻出版总署就制定了《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开发标准》及《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实名认证方案》。此后，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陆续上线。该系统可利用技术手段对未成年人游戏时长、消费金额等予以限制。
北京一位徐姓高三学生告诉记者，防沉迷系统只需首次登录时输入身份信息，之后便不需再核实，“之前有段时间登录《王者荣耀》《和平精英》要人脸认证，现在好像不要了。”
对此，记者拨通腾讯成长守护平台热线，语音客服表示，游戏系统会对疑似未成年人使用账号进行人脸识别。拒绝或未通过验证，将受到防沉迷系统限制。
这位同学还表示，游戏充值绑定的是微信账号，钱从零钱扣。给游戏充值并不受未成年人身份信息认证的约束。
对此，记者联系微信支付客服人员，对方表示，充值账户信息和实名认证时提供的身份信息不需重合，游戏用户可选择支付方式支付。
网游防沉迷系统，是否被绕过？
今年9月，在中小学生群体风靡的网游《蛋仔派对》，曾因“防沉迷系统漏洞”被上海消保委点名。此后，《蛋仔派对》发布公开信，针对未成年人防沉迷、充值退款等问题进行了回应。除《蛋仔派对》，一念逍遥、天天爱消除、三国志战略版等多款游戏也曾被点名。
规定：
未成年人游戏时长节假日每日不得超3小时
未成年人玩网游，有何具体规定？
2019年10月，新闻出版署印发《关于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要求法定节假日未成年人游戏时间每日累计不得超过3小时，其他时间每日累计不得超过1.5小时。
2021年8月，新闻出版署印发《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 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要求网游企业仅周五、周六、周日和法定节假日每日20时至21时可向未成年人提供1小时网游服务。
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律师陈强表示，《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七十五条第二款规定，网游服务提供者应要求未成年人以真实身份信息注册并登录网游。“2024年1月1日将施行的《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第四十六条也有一致规定，且增加了‘网络产品和服务提供者不得为未成年人提供游戏账号租售服务’。”
这些规定，为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游划定了边界，但未成年人盗用成年人身份信息进行网游，以及大额充值问题依然存在。
数据：
500余件咨询中未成年人网游充值超60%
陈强介绍，根据《关于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网游企业不得为不满8周岁的未成年人提供游戏付费服务；8周岁以上未满16周岁，同一网游企业提供的游戏付费服务，单次充值不得超50元人民币，每月充值累计不得超200元；16周岁以上未满18周岁，同一网游企业提供的游戏付费服务，单次充值不得超100元，月充值不得超400元。
但他透露，截至11月，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今年已接到未成年人“网络保护”主题相关咨询500余件，涉及未成年人网游充值的超60%，充值金额万元以上非常普遍。
记者注意到，未成年人大额网游充值的新闻时有报道。比如：“三亚一小学生游戏充值近3万元！父母诉至法院”“9岁女孩玩《蛋仔派对》刷走超12万元”“未成年人玩游戏偷偷充值1.3万 法院判游戏公司返还80%”，等等。
追问：
未成年人如何绕过防沉迷身份认证
“实名认证，要求用户输入真实姓名和对应身份证号码。”陈强认为，这项措施当前有个问题——未成年人为逃避监管，使用成年监护人身份信息用于游戏实名认证。
陈强还透露，一些品牌的手机，注册其账号并实名认证后，可直接授权登录游戏，导致未成年人很容易绕过防沉迷身份认证。
“为解决未成年人盗用成人身份信息的问题，一些网游服务提供者会结合其他措施对用户进行验证。”陈强介绍，比如，对游戏超过一定时长、实名认证为成年人的账号，进行不定时人脸识别筛查，拒绝识别或未通过验证的，会被视为未成年人，纳入监管限制。
但他也表示，网游企业一般不会在游戏设置中明确提供查询实名认证的功能，导致监护人即便想监管，也不知向哪家游戏商提出诉求。
难题：
未成年人大额游戏充值家长能否追回
对未成人年网游大额充值问题，陈强表示，家长面临一个问题——无法判定是否为未成年人消费时，造成的充值金额责任应由哪方承担？
家长可提起民事诉讼，但要承担举证责任。陈强表示，如证据不足以证明是孩子的消费行为，法院可能驳回诉讼请求。“法院会综合考虑家长是否存在监护失职、游戏道具是否已消费完等，从而扣除部分充值款。”
家长申诉退款，可通过哪些途径？
一是向游戏服务提供者申请退款。二是拨打12345或12315热线。陈强表示，如退款涉及的游戏公司是当地企业，大多数地区的政府服务热线会受理未成年人游戏充值问题。
此外，咨询当地公安机关。“尽管这类案件一般不属公安、检察院受案范围，但很多情况下，民警、检察官还是愿提供帮助。”陈强说。
“如前述措施都无法解决，可提起民事诉讼，请求法院判决。”但陈强表示，诉讼可能涉及管辖、举证等问题。
建议：
建立统一身份信息认证平台
“除统一的游戏实名认证系统外，建议国家建立统一的游戏实名认证查询平台。”陈强解释，用户可通过该平台查询自己的身份信息是否用于游戏认证？用于哪款游戏认证？
他认为，建立这一平台，有助于解决未成年人盗用成年人身份信息用于实名认证、规避游戏时长及高额充值等问题。
10月27日，国新办举行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介绍《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有关情况。会议透露，将进一步明确网游适龄提示要求，规定网游服务提供者应建立、完善预防未成年人沉迷网络的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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