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兴八首•其一

【唐•杜甫】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注释

秋兴（xìng）：因感秋而寄兴。

玉露：秋天的霜露，因其白，故以玉喻之。

凋伤：使草木凋落衰败。

巫山巫峡：即指夔州（今重庆奉节）一带的长江和峡谷。

江：长江。

兼天涌：波浪滔天。

赏析

秋兴即因秋感兴，全诗写三峡的秋景，这组诗是杜甫晚年的巅峰之作，写于大历元年（公元776年），这组诗是杜甫原创的联章体七律组诗，这八首诗的时间次序都无法更换。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玉露即白露，白露和红枫并不衰败，但在杜甫看来却满目秋意，因为色彩鲜明反而更加刺目、刺心，诱发出不可收拾的苍凉之感。萧森即萧瑟阴森，这既是写重峦叠嶂、遮天蔽日让巫峡幽深暗沉，又刚好与上一句的凋伤相呼应，因为情感的凋伤就觉得风景更加萧森。这里时、地、人三种因素结合的非常好，这是三峡之秋，是走到人生迟暮之年的杜甫心中的秋天。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这一联承接首联的萧森写景，写地就兼天，写天接地，气魄极大。显得天际间充满了萧瑟。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这一联抒情，杜甫在写这首诗的前一年即公元765年，夏天离开成都东行，想要出三峡还乡，当年秋天因病留在云安，到了第二年因为身体原因又滞留夔州，旅行的节奏必须放慢，必须休养，这就是两个秋天。所以写到从菊两开，两度见到从菊开花，他这一叶还乡的小船，这个孤舟还在蜀江的江边开不出去。“开”一语双关，既指花开，也指泪见。“系”既指系舟也指系心，拴住了故园之心。“他日”有来日和昔日的意思。这里如果我们采取过去式的意思就是说：漂泊的生涯中，两见从菊开花，勾起了对往事的许多感伤。如果我们用来日的话，就可以理解为：漂泊的生涯中两见丛菊花开，即使眼下我能暂时抛开，将来回忆起此景此情，必将感伤下泪。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这里是以景结情，唐代做衣服必先捣帛，先将纺织品捶软在缝制，秋季是赶制寒衣的季节，所以妇女一般在黄昏捣衣，黄昏时分夔州的满城砧声，更加牵动诗人的故园之心。一座城池的声响是繁杂的，但杜甫却唯独对砧声敏感。

深秋早寒，老病的人总是会先感觉秋意和寒气，杜甫听到这捣衣砧声，就会想到这一年快要过去了，而且捣衣制衣是为在外的人准备的，是和旅途、游子相关联的。所以在老病漂泊的杜甫听来，急切的砧声，声声催归，敲出来一片凄凉的纷乱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