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平水村地处松嫩平原腹地，背靠小兴安岭，松花江支流乌裕尔河自东向西流淌，河水绕过青松岭，穿过绿草甸，无声无息地滋养着这片黑土地上的人。

已经是四月末五月初的光景，虽然这片辽阔的东北大地仍然严寒，人们仍然穿着臃肿厚重的棉袄，迎面吹来的风已不似冬日那般凛冽，黑土层下萌新的嫩芽足以说明一切，是的，春天来了。

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太阳照常升起，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平水村突然热闹起来，家家牵牛遛马，整备农具，一改冬日散漫的气息。已是到了春耕的季节。一切都显得充满生机活力。

王老六看着今天天气不错，吃过早饭，背着手在自家的院子前前后后的巡视，他已经在规划今年的菜园种些什么了。又去后院牛棚添了一平槽的草料，加了半盆水。消融的积雪着一窝的鸡鸭鹅，便到仓房查看春耕的农具，村西头的李占喜家却异常冷清。只有门口的大黑狗似乎被村里的热闹景象所感染，挣着脖子上的铁链不停的叫。

五月初的三道河大坝视野开阔两侧，大坝两侧平坦开阔的松嫩平原孕育着三道河肥沃的黑土，远远望去，乌裕尔河泛着白光，银光闪闪，广袤的大地上零星的有一两个人影在缓缓蠕动。农耕时节，家家都在侍弄自己的土地，精心翻地松土，再将积攒了一个冬天的牛羊粪便撒在土地上，最原始的农家肥。这都是在为点籽儿春种做准备。

六哥半弯着腰，时不时高高挥起手里的铁镐，一下又一下的刨在地上，用力一翻动，不时翻出一只暗红色的蚯蚓来。一条蚯蚓对城里人来说大概是个新鲜物种，小朋友的科普书上看过，可以疏松土壤，也可以用来钓鱼，不过这在庄稼人看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作为长年累月和土地打交道的人来说，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就像城里人看到路边的蚂蚁一样，根部不足以让人驻足停留趴在地上看它如何松土，就算它开始表演吐泡泡相信六哥也不会看它一眼的。不到三秒的时间，小蚯蚓就又被扬起的黑土覆盖，重新回到它的地下室。

“当家的，那是不是李福军啊？”六嫂拎着一壶水走向六哥，眯眼看着大坝的方向，微微张着嘴巴。

六哥直起身子，接过六嫂递过来的二大碗，顺着六嫂的方向看过去。细长的三道河大坝上，一台自行车风驰电掣往前赶，看不清骑车的人，但是那人的棉衫被吹出了斗篷的感觉。

“可不是嘛，咱屯就他家有自行车”...六哥抬手咕嘟咕嘟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抹了下嘴巴上的水，随手将碗带回到三嫂手里。呸了一下手掌，拿起铁镐继续低头翻土。

三嫂把碗放回柳条编的菜篮子，用一块蓝白花的迪卡小方布盖好，防止泥土弄脏水碗。不等抬眼就听到有人喊六哥，李福军顺着大坝的下坡扔下自行车，塔拉着一双军绿色叫皮鞋往这边跑来。

....“咋好像往咱家地来了！？”

六哥抬头，是李福军。他扔下手里的铁锹，往前小跑着去迎。此时已接近正午，阳光晃着眼睛忍不住眯起一点才能看清来人。“福军咋啦？让狗撵了？”

“六哥 街里来人...找你！”李福军来到王老六跟前，呼哧带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谁找我？”六哥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