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初秋的上海，霞飞路两侧的梧桐叶刚染上金边，"丽人坊"橱窗里的墨绿丝绒旗袍就换成了枫叶红。老板娘苏婉卿握着黄铜熨斗，蒸汽裹着栀子花香漫过绸缎，给刚烫好的旗袍蒙了层薄雾。

"苏小姐，王老板的衣裳可好了？"学徒阿宝捧着珐琅茶盘进来，瞥见案台上散落的银针，针尖泛着诡异的幽蓝。

婉卿抿嘴一笑，丹蔻指尖划过旗袍腰侧："盘扣里加了新到的南洋银丝，保准王先生今晚在百乐门出尽风头。"她没告诉阿宝，那七颗琵琶扣里藏着淬毒银针——马钱子碱混着眼镜蛇毒，足够让穿衣服的人在舞池中央抽搐着死去，像条被踩住七寸的蛇。

子夜时分，婉卿锁上裁缝店的后门。地下室昏黄的灯下，铁皮桶里泡着块油脂，那是三天前死在苏州河的布商刘金贵的腹部脂肪。她舀起一勺凝固的油脂，混着朱砂在青花瓷钵里研磨，哼起幼时母亲教的苏州评弹："月落乌啼霜满天..."

油脂渐渐融成嫣红的膏体，掺入蜂蜡时泛起珍珠般的光泽。这是第五盒"人血胭脂"，专为薄情郎准备。婉卿对着镜子涂抹时，恍惚看见十五岁那年的自己——被父亲卖给债主当姨太太那晚，她就是用这种红胭脂染透了白绫。

百乐门的霓虹照在王老板的西装上时，婉卿正躲在二楼包厢。她看着这个曾把发妻逼跳黄浦江的男人，搂着新欢在舞池旋转。当《夜上海》唱到"酒不醉人人自醉"时，王老板突然僵住，手指深深掐进舞女后背——蛇毒发作了。

次日《申报》登出新闻："富商舞场暴毙，尸现诡异桃红"。巡捕房陈探长蹲在尸体旁，发现死者领口沾着抹胭脂，红得不似寻常。更奇的是，五个指缝里都嵌着亮片，拼起来竟是半朵桃花。

法租界的化验室首次动用显微镜时，陈探长正翻着王老板的遗物。在镀金烟盒夹层里，他找到张泛黄的《聊斋》插画——画皮女鬼对镜梳妆，脚边散落着人皮胭脂。

"这红印子不是口红。"化验员擦着汗，"是...是人油混着朱砂。"陈探长猛地想起，半年前失踪的妓女小桃红，尸体被发现时腹部有个完美缝合的伤口。

当夜，他带人突袭丽人坊。地下室冰柜里码着十来个瓷罐，标签写着"玫瑰红"、"珊瑚橘"，罐底沉淀着絮状脂蛋白。而婉卿正对镜梳头，镜面映着墙上密密麻麻的新闻剪报——全是负心汉暴毙的消息。

审讯室的铁窗漏进一缕晨光时，婉卿的旗袍依然挺括如新。"陈sir可知这盘扣的讲究？"她抚过衣襟上的缠枝纹，"七颗扣子锁七魄，负心人该魂飞魄散。"

突然，她扯开衣领，锁骨下蜿蜒着蜈蚣状伤疤："这是刘老爷用烟枪烫的，他说妾室不配用口红。"她笑着旋开胭脂盒，当着巡捕的面吞下半盒红膏，"你们化验时没发现吗？每盒都掺了我的血。"

行刑那日下着细雨，婉卿的绿旗袍在刑场上格外刺眼。当子弹穿透心脏时，怀里的胭脂盒摔裂在地，雨水混着血水漫成淡粉色。陈探长蹲下身，发现盒底刻着极小一行诗："愿化朱砂痣，不做白月光。"

三个月后，霞飞路新开了家"忘忧轩"。老板娘阿宝给客人试妆时，总爱说："这胭脂要配着眼泪抹，才显血色。"橱窗最显眼处，摆着件染血的墨绿旗袍，盘扣上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