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佐千让厨子开了宴席给飞浦接风,这顿接风宴的气派,可大大超过了颂莲嫁进陈府那天的。颂莲不由得心里犯酸。飞浦坐在毓如身边,他礼貌地欠起身子朝颂莲微笑点头,颂莲也微笑着回应。
就是重阳节了。花园里的菊花被摆成了福、禄、寿、喜四个字,颂莲早早起床出来赏花。远远地,飞浦也来了,他朝颂莲打招呼说:“颂莲,你早。” 颂莲心理咯噔一下,飞浦居然对她直呼其名。飞浦又问,“你也喜欢菊花?”颂莲说,“除了蟹爪,其他的都喜欢,蟹爪开得太张狂。”飞浦说,“我恰恰最喜欢蟹爪。”颂莲则回应道,“我猜到了。”飞浦追问原因,颂莲说,“花非花,人非人,花就是人,人就是花,这个道理你不明白?”颂莲抬起头,看到飞浦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之后,飞浦把蟹爪全部换成了墨菊。
从那天起,颂莲和飞浦就有了一种特殊的默契。
平日里,颂莲常问陈佐千最喜欢谁。陈佐千回答说,“毓如已经是只老母鸡,卓云还凑合,但也松松垮垮了。”“那梅珊呢?”颂莲总克制不住对梅珊的好奇。陈佐千说,“她是个戏子,京剧班里唱旦角儿的,我是票友,一来二去她就跟我了。”
这天早晨,窗外飘来几声悠长清亮的唱腔。颂莲披衣出来,站在那里远远望着,梅珊早已沉浸其中,颂莲觉得她唱得凄凉婉转,眼角便不觉起了泪影。梅珊走过来,问颂莲,“你哭了?”颂莲反问道,“你唱的是什么?”梅珊说,“《女吊》,你喜欢听?”颂莲回答说,“我对京戏一窍不通,只是你唱得太凄凉。”之后,颂莲和梅珊就有了些不冷不热的交往。
慢慢地,颂莲和梅珊、飞浦的接触多了起来。有一回,梅珊邀颂莲打麻将,无意间颂莲发现了梅珊和一个医生的私情,但她没说什么。虽然心底觉得梅珊太张狂了点,但实际上,还是为她保守了秘密。还有一回,飞浦在花园里吹箫,颂莲虽只是在远处听,但心底却早已一片秋水。突然,颂莲想起父亲留下的遗物,那也是一支萧。她返回房间,找遍了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但这时,她找到了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自己的使唤丫头雁儿,竟然做了一个扎针小人,上面写着她颂莲的名字!她气极了,喊来雁儿,再三逼问之下,雁儿终于招出指使她的人是二太太卓云。颂莲没有声张,只是当卓云来找她剪头发的时候,她一剪子剪伤了卓云的耳朵,血流不止。
二太太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那之后,颂莲和梅珊更亲近了。梅珊还透露卓云曾想加害自己和孩子的陈年旧事。再后来,因为焚烧树叶的事,颂莲又和大太太毓如顶撞了一回。幸好,飞浦来开解,她心情才好一些。
就这样,飞浦、梅珊成了颂莲的两个说话人。
4.大红灯笼高高挂,热闹里尽是死亡的阴影
十二月初七,陈府上上下下挂起灯笼。这一天是陈佐千的五十大寿,前来祝寿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陈府自然是热闹非常。
正热闹的时候,突然一声脆响,一只半人高的花瓶被孩子碰翻,破碎在地。
三太太两个孩子飞澜和忆容都知道自己闯了祸,面面相觑,等回过神来就互相推卸责任。这时,陈佐千的脸幡然变色,碍于人多,他不便发作。毓如走过来,嘴里嘀咕着,孽种,孽种。给他们一人掴了一巴掌,连声说,晦气,晦气。
大太太毓如打了梅珊的孩子,梅珊当场就急了。这下好了,陈佐千的生日宴会上,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互相较上劲儿了。颂莲好意地出面调解:“犯不着这样,不就是一只花瓶吗?”结果,话没说完,毓如就怼了回去:“你说来轻巧。老爷凡事图吉利,好端端的陈家,碰到你们这些没心肝的,也要败下去。”
听了这话,颂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