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在这里不但直言李商隐是在“忧唐之衰”,似乎还提出了李商隐的《乐游原》有另一个版本,当中的“只是”换成了“其奈”,意思更为明确。
那么,为什么到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又有中外学者指出李商隐诗中的“只是”,应该解释为“正是”呢?
二、“只是”引发的争议据说这种解读的方式,最早是由日本学者矢义高在1974年提出来的。持这种观点的人们,理由大致有二:
第一、在唐朝的口语中,“只是”本来就存在两种不同的解读。李白、白居易,乃至李商隐本人的诗中用到“只是”的地方,都经常有不同的解释。
第二、把“只是”理解为“只不过”,是因为宋代文人对李商隐诗刻意进行了“咏史”化解读的结果。
关于第一种理由,大家都比较熟悉,网上有很多专业的论述文章,这里就不详细介绍了,只是援引一个周汝昌先生举的例子来说明,那就是李商隐的《锦瑟》。
周汝昌先生认为,李商隐《锦瑟》中“只是当时已经惘然”一句的“只是”,就应该解释成“正是”。由此可以看出,唐朝时期的“只是”,确实有两种解读。
李商隐登乐游原,本来是因为心情不好,想散心。当他到乐游原,见到夕阳下的美景后,这种郁闷的心情应该得到了缓解才说得过去。所以这里的“只是”,不可能是“只不过”。
中国古代的诗歌创作是有一个固定“套路”的,是讲究“起、承、转、合”的,并且中国古代的诗歌是“言志”的。
如果把李商隐的“只是”解读成“只不过”,那就说明他登乐游原的结果是心情变得比一开始更糟糕了,这似乎不符合古代诗歌的审美。所以把“只是”解读成“正是”,才符合创作的逻辑。
另外,还有一些学者指出,唐代人的思想一向是积极乐观、顽强向上的。虽然中唐诗坛出现了一些像孟郊一样的“苦吟诗人”,但是李商隐并不在他们之列。
许多唐朝诗人,都不认为夕阳是一种衰颓的景象。比如刘禹锡就写过“莫道桑榆晚景,微霞尚满天”,李商隐自己也写过“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下面,我们再说说把“只是”解读成“正是”的第二种理由。李商隐的诗在他生前的时候,其实是并不出名的。
李商隐是以骈赋的成就闻名于世的,人们习惯通过他的骈文来研究他的政治倾向,并抨击他的人品,指责他为“牛李党争”中的“骑墙派”。
后来宋朝西昆派兴起后,李商隐的诗歌才受到重视。但是宋人对于诗歌的审美和前人大不一样,他们过于注重理性与逻辑,因此特别关注李商隐一些“咏物”和“咏史”的诗。
对于《乐游原》这样的诗,即使表面上看不出“咏史”的痕迹,他们也会从作者的身份、所处的背景去强行找补,于是就这样,他们通过“只是近黄昏”,联想到了唐王朝的衰落。
结语唐朝人用“只是”的时候,这个词是有两种意思的,但是为什么到了宋朝人那儿,就变成只有一种意思了呢?
从李商隐逝世到北宋建立,中间隔了也就100年左右的时间。从唐王朝灭亡到北宋建立,中间也就只隔了56年而已。
过去唐朝流行的官话是山西话,到了宋朝就成了河南话。这么看起来,大约的确是人们的口语发生了改变,对“只是”的解读,也就变得不同了。
不过关于李商隐诗中的“只是”,到底该怎么解读,前述两种说法看上去都很有道理,目前为止还没有争论出一个答案。
但是个人认为,诗歌本来就是朦胧而又美丽的,所以对于它的解读,并不需要一个固定的答案。“只不过”也好,“正是”也好,都可以用来解读这首诗。
因为这种多重的解读,可以让这首诗适应更多不同的场合,让诗歌本身的审美得到延展,具有更强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