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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描写200字左右(人物描写200字左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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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描写200字左右,人物描写200字左右同学(1)

第两百章 有后台

  后面的几个掌柜都傻了,季曼直起身来,就看见萧天翊同宁钰轩都是一脸亲切的笑意。宁钰轩很温和地道:“李大人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人家才更想问你们呢,好端端的当朝丞相还有他的顶头上司陌玉侯为什么会都在这个粮行里?再侧头看两眼,刚刚给他行礼的是御前知谏啊,可直达圣听之人,旁边更是有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一屋子大大小小的神佛,这是做什么都来护季满那一个布衣?

  “刚用完膳,过来转转。”李鲤城这也不敢直说是来拿人的了,拱手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一众大人都在,不如就一起出去喝会儿茶如何?也好饭后消化。”

  赵凯风笑道:“也好,刚吃了季老板一顿饭,又得李大人一盏茶,这倒是省钱。”

  李大人哈哈大笑,有些殷勤地朝宁钰轩道:“有些天没看见侯爷了,正好去说说最近六部之情况。”

  宁钰轩点头,很随意地转头问季曼:“你去么?”

  季曼觉得这阵仗不是她个小老百姓能去的,当即就摇头:“侯爷与各位大人去就是了,在下还要照顾粮行。”

  李大人看了季曼一眼,朝宁钰轩笑道:“也是啊,季老板最近应该挺忙的。”

  “嗯,那我就留在这里陪他忙一会儿,凯风先同大家去吧。”宁钰轩微笑道:“不然我怕这一个转身,人可能就要被抓走了。”

  这话说出来,场面就有些尴尬。陌玉侯不动,其他的人自然不好动。就连萧天翊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大人干笑两声,不得不解释道:“季老板这边是被人状告,说是恶意压粮价,导致其他几家粮行不好做,这…也就是想带回衙门去问问就该放出来了。”

  “有粮就卖,价格多少也是季某自负盈亏,是触犯了什么刑法?”季曼好奇地问了一句:“被谁告的?”

  门口站着的几个腿都有些抖的掌柜不禁都往门外退,刘掌柜勉强笑道:“这是误会,粮食是季老板的,自然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不告了,不告了…”

  李鲤城狠狠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果然是商人,钱多但是上不得台面,不弄清楚这个季氏的背景就来找他帮忙,还说什么只有朱侍郎撑腰,害得他这里也下不来台。

  “原来是误会啊。”季曼笑着朝李尚书拱手:“既然是误会,解开了也就不用再辛苦尚书大人了。不如就由在下做东,请各位去落雁塔一坐。听说这秋日的落雁塔,从七层可以看见远处江景,甚为有趣。”

  宁钰轩就这么看着季曼,她说完,他便说好。

  这下李尚书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位粮行的后起之秀,竟然是侯爷的人?怪不得这一路顺风顺水,将几个老粮行都逼得无处过活。

  只是,不曾听闻侯爷有亲戚姓季啊?

  李尚书心里犯着嘀咕,众人却觉得季曼的提议不错,纷纷开始动身,李鲤城也就不得不跟着走了。

  几个掌柜已经跑得没影,这一群大人物压下来,他们几个小蚂蚁自然是扛不住的,能跑就跑啊!而且还得赶紧把季氏粮行的掌柜给人家还回来,季氏后台太硬,连丞相和陌玉侯都帮着,他们还争什么?不得罪人就算谢天谢地了。

  罗芊芊慢慢走到季曼身边,打量了她两眼道:“恕我冒昧,小女子实在很想知道,阁下与侯爷是什么关系?”

  这般摆明了的偏袒,这一路上又是始终在一起的,罗芊芊心里大概都能猜到一些,只是实在开不了口说出来。

  哪知季曼笑了笑,却是看着前面走在一起的萧天翊和宁钰轩道:“侯爷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在下大概是对侯爷在什么地方有帮助,故而侯爷会在这时候帮在下一把。”

  罗芊芊不信,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话,侯爷大可以不用帮得这么彻底。

  “若要说实在有什么关系。”季曼想了想,笑道:“那大概是侯爷是爱花之人,舍不得桃花树早死。”

  关桃花树什么事?罗芊芊一脸茫然,季曼却已经多走两步去了千应臣旁边,问他关于粮价的一些问题了。

  “哎,你觉得侯爷会喜欢一个男人么?”罗芊芊始终是个女人,拉着赵凯风,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两句。

  赵凯风看了看一边的季曼,拉过罗芊芊来搂着,低笑道:“喜欢一个人分什么男人女人,若是有人能走进侯爷的心里,不管男女,也都算是难得。”

  罗芊芊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家夫君说的话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落雁塔上,一众人相谈甚欢。李大人大概是觉得今儿的事情有些尴尬,清醒地喝着茶已经消除不了这种尴尬了,故而喝着喝着,让人换成了酒。

  一醉解千愁哇,一群人在七层的落雁塔上都干脆放开了,以诗为赛,输了的就喝酒。季曼和罗芊芊自然是半点事不会有,宁钰轩也是不会输,但是朱玉润就惨了,可怜的小胖子,季曼帮着她递纸条都没能拯救她,因为纸条被千应臣拦了下来,一看上头什么“身无彩凤双飞翼”千应臣直接就把条子给撕了,还恶狠狠瞪了季曼一眼。

  小胖妞手足无措,千应臣帮她作了几次弊之后,终于是不敌罗芊芊,被灌了几杯。也就几杯而已,就靠在千应臣怀里不动弹了。

  到后来谁还管什么诗啊,直接拿着酒就乱敬。李大人喝高了,端着酒壶看着季曼道:“你好好干,会有前途一片大好!”

  “借您吉言。”季曼没推辞他的酒,喝了几小口,辣辣的,倒也还行。

  萧天翊和宁钰轩也在一边饮酒,萧天翊轻笑着道:“想不到侯爷还好这一口。”

  宁钰轩轻哼了两声,拿着杯子跟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看着大家都喝得挺多的,季曼作为东道主,还撑着去让掌柜准备马车送各位回去。这一顿酒花了季曼两百两银子,但是不心疼。户部尚书这条路是刘记和荣记帮着她挖的,她自然也可以在上头走。今日一过,想必她那季氏,也再无人敢动了。

  虽说是不想倚仗着男人过活,但是她好像还是没逃过这古代的社会制度,还是靠着宁钰轩在护着她啊?

  打了个酒嗝,季曼笑了笑,也没什么不好,多个人多条路,宁钰轩就是能走得最稳的一条,稳稳的,不至于摔了她……

  陌玉侯伸手将这摇摇欲坠的人接了,坐上最后一辆马车,淡淡地吩咐车夫:“陌玉侯府。”

  虽然也喝了不少,但是宁钰轩一点也没有醉意,车上抱着季曼,还能容忍她使劲儿往自己衣襟上擦鼻涕。

  “我想妈妈了……”季曼嘀咕道:“说好春节回去给她买暖脚器的,这都多少个春节了。”

  宁钰轩微微皱眉,伸手将她抱紧了些。

  季曼觉得不舒服,伸手就将人推开,半睁着眼看他半晌,嘀咕道:“奇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了,我还是觉得不踏实呢?总觉得你在利用我什么。你太聪明了,聪明得不让人相信。”

  怔了怔,陌玉侯低笑一声:“你也很聪明。”

  “嗯,两个聪明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季曼靠着车壁,歪着脑袋看着他道:“还不如像朱玉润和千应臣那样,一个聪明,一个笨得跟什么似的,要好过多了。”

  声音模模糊糊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宁钰轩叹息一声,将人抱过来。马车到了门口,他便直接抱着她进了陌玉侯府。

  季曼还是一身男装,脸埋在宁钰轩胸前被抱进了北苑。路上候着的家丁都震惊了,就看着月色之下侯爷抱着个男人,衣袂飘飘地跨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至此陌玉侯的断袖之癖得到了证实,之后有人为了贿赂陌玉侯,还特意送来了美男五名,个个身姿妖娆。当然,那是后话了。

  季曼一醒来就看见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屋子,宁钰轩已经不见了,鬼白倒是站在门外,听见动静就让丫鬟进来伺候。

  “侯爷吩咐了,您有些醉酒,可以休息好了再由人送回去。”丫鬟乖巧地道:“厨房已经备了早点,等会就可以用了。”

  季曼怔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结果事实证明在陌玉侯府呆久了是不明智的,她一边等着早点一边在院子里做伸展运动,结果就见柳寒云往这里来了。

  看见她的脸,柳寒云才长出一口气道:“原来是您。”

  “怎么了?”季曼收了架势。

  “无事。”柳寒云擦了擦冷汗,还以为侯爷带回来其他男人了,那可真的不好办:“您昨晚醉酒了?”

  “嗯。”季曼点头,正好遇见么,那就一起吃个早点。

  “正好我也有事想找您商量。”柳寒云眼神有些闪烁,望着别处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一直在暗中让人盯着,温婉她,的确是已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季曼微微一愣,抿唇道:“然后呢?”

  第两百零一章 一对紫玉一千五

  柳寒云捏着帕子,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我想着,这院子里也没几个人伺候了。本来晴儿还能帮着伺候侯爷,但是最近她身子不好,在养病,剩下的就只有妾身了。妾身要照顾曦儿,侯爷也不常来凌寒院。温婉反正已经没了记忆,连您是谁都不知道,不如就将她放出来伺候侯爷,也免得侯爷总是在外面不回来。”

  季曼听得愣神,柳寒云这是多大方啊,当初温婉换了她儿子的仇她都不记了,还想着把温婉放出来重新伺候侯爷?

  “夫人是这一家之主,为何会问在下这样的问题?”季曼抿唇道:“只是在下奉劝夫人一句,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你对她好,她未必会领情。”

  柳寒云别开眼看向别处:“我也是担心侯爷从外头带些女人回来,婉儿好歹是他曾经喜欢的,现在没了记忆,也就是全新的一个人。可以的话,妾身想试试。”

  什么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季曼心想,到底是曾经爱过,宁钰轩对温婉,还真不是一般的心软。

  “夫人自己可把握此事,不用问在下。”早膳来了,季曼端着清粥喝完,看着外头早出的阳光,笑道:“现在正好在府里,夫人可否带在下去看看婉主子?到底是旧人。”

  “好。”柳寒云点头,起身带着季曼就往蔷薇园走。

  蔷薇园里还有花开着,温婉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正微笑着绣花。季曼踏进去的时候,她转眼看过来,眼里有陌生,眼神却是十分温柔。

  “夫人?”温婉将针线放下,起身走到柳寒云面前,盈盈拜下:“妾身给夫人请安。”

  “免了。”柳寒云带着季曼进去,季曼就站在石桌边打量温婉。

  上个吊就失忆了的温婉小姐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站着看起来虽然还是弱柳扶风,脸上却带着很温暖的微笑。一身白色长裙,配着嫩黄的坎肩和霞披,看起来清新脱俗,像极了邻家姑娘。

  季曼不得不承认,后头温小姐的脸是被她自己给败的,好好的一张美人脸,天天含着怨恨,自然越来越难看。如今这好像是放下了一切,整个人看起来也重新让人觉得舒服了。

  “这位公子是?”温婉看着季曼,一双眼里满是疑惑。

  柳寒云道:“这是侯爷的挚友季先生。”

  温婉行了个小礼,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季先生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季曼直视着她的眼睛,微笑道:“顺路过来看看罢了,也没什么事情,等会在下就该离开了。”

  温婉似懂非懂地点头。

  要拿她重新去伺候宁钰轩?季曼觉得柳寒云的想法也真是很独特,温婉这总是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女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透?

  “夫人,恕在下多嘴一句。”在出府的路上,季曼低声对柳寒云道:“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夫人要救蛇,也当心被蛇咬。她现在看起来是当真失忆,不会威胁到季某性命,那季某也就无话可说。若是现她这是装的,那么不管如何,季某为了保全自己性命,一定不会留她。”

  柳寒云微微一怔,抿唇点头:“我明白。”

  回到粮行,季曼刚坐下来,严不拔就带着些伤来见她。

  “这是怎么了?”季曼茫然,她还不知道严不拔被抓进天牢的事情。

  “昨日官府将在下抓进天牢,鞭刑三鞭,板子五板。”严不拔打着算盘道:“后来他们又赔礼道歉将在下放了出来,说是误会。在下在衙门门口击鼓鸣冤,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补偿,除开医药费,净赚十九两。”

  季曼哭笑不得,敢情昨儿严不拔被她连累了,也亏得他还能算自己挣了多少。

  “另外今天一大早,刘记和荣记等粮行已经将佃户合约统统送了过来。”严不拔收起算盘道:“在下已经问过他们,他们分文不取,只愿以后得您庇护,在下也不明白这是生了什么。”

  季曼“蹭”地就站了起来:“合约在哪里?”

  严不拔将一个盒子捧了上来,里头厚厚一叠的合约,季曼数了数,足足五百多份。

  几个粮行掌柜都疯了?竟然就这样把合约都给了她?季曼有些茫然,一拍脑门才想起来昨天的事情。

  那几个老头子是想拿户部尚书压她,结果被一群皇亲国戚和高官大臣给吓傻了,怕她报复,所以干脆将合约统统都送过来,免得她一气之下将他们的粮行都吞了?

  想太多,那些人就是顺路来这里吃个饭,又不会真帮她做什么事,看把人家给吓得。

  严不拔笑眯眯地打着算盘:“因着各大掌柜的举动,东家你一夜之间赚了几千两银子。咱们本钱足够,这些佃户的合约都可以履行。秋收朝廷征粮之后,剩余的粮食全部可以进季氏的粮仓。其余粮行那边签了合约,粮食以低于市场价一钱的单价出货给他们即可。”

  季曼真是觉得感天动地,宁钰轩帮她这么大的忙,也该往他那里送点礼了啊。

  想了想,季曼起身道:“我上街一趟,粮行你照顾着,顺便帮我约了几家掌柜晚上一起用膳。”

  “好。”严不拔点头。

  今天天气不错,季曼只是想出来逛逛,顺便给宁钰轩买个礼物什么的。上送下收本来也是人情世故,陌玉侯这样的大官,她自然也是该送礼的。

  礼物也不用太费心,往玉器店一进,什么贵买什么就好了。季曼低头仔细看着那一件件上等玉器,眼角一晃就看见一对紫玉。

  紫色的玉佩实在罕见,这玉佩还是个半成品,上头没有刻字。

  “公子好眼光,这紫玉世间难得,本店也就这一对,是镇店之宝。”掌柜殷勤地过来道:“上头您想刻什么都可以。”

  “多少钱?”季曼拿了一块放在手里,触手温润。

  掌柜的搓着手道:“这一块是一千两,两块倒是只算您一千五百两。”

  季曼差点就将这东西给丢了出去。

  一千两?一块破玉?怎么不直接用抢的?

  “您可小心些。”掌柜连忙将玉从她手里拿过去,嘀咕道:“这玉本来就难得,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

  季曼缓了缓呼吸,想再看看别的。但是一旦看过那紫玉,再看其他的,竟然都没了兴趣。

  “两块一千五百两,一块不是该七百五十两?”季曼心疼地问。

  掌柜摇头道:“不行,一块就要一千两。”

  “你这又不是对佩!”季曼咬牙。

  “可是本店就是这个规矩。”掌柜地道:“多买多送,少买自然会贵一点。”

  季曼犹豫不决,买一块吧,太贵。可是买两块更贵啊,她还不舍得送那么贵的东西给宁钰轩,就算他执掌六部也一样!

  “另一块我要了。”

  门口站了许久的一个人终于开口道。

  季曼一惊,回头一看,宁明杰穿着一身常服,带着常山慢慢走了进来。

  掌柜的一听就笑开花了:“哎,这倒是可以,二位可以一起买,也算是一千五百两一对。”

  季曼有些没反应过来,宁明杰已经站在了她身边,看着那玉佩道:“既然是个半成品,总要刻字吧。你想刻什么?”

  “不劳大人操心。”季曼微微后退半步:“这是要当礼物送人的,不用花太多心思。”

  送人?宁明杰微微抿唇:“送人的礼物,也不能是个半成品。”

  “嗯。”季曼点头,看着掌柜道:“刻个‘宁’字即可。”

  然后果断去将自己那份的银票给了。

  常山也去付了银票,宁明杰看着掌柜道:“我的不用刻。”

  掌柜的收着银票,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客人说什么他自然都是好好好,店子里有雕刻师傅,让季曼等半个时辰就可以拿玉。

  “最近听闻过得不错。”宁明杰拿了玉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深深看着她:“上次一别,又是许久不见了。”

  季曼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啊。”

  然后两人就无话了。常山捧着玉盒子站在宁明杰身后,小声问了一句:“主子,还要选其他的东西给夫人么?”

  宁明杰颔:“你随意去挑一个吧。”

  季曼挑眉:“将军是来给夫人买东西的?”

  “嗯,她的生辰。”宁明杰淡淡地道:“只是她要去宫里过,兵部那边也正好有事不能陪她,故而送她些物什。”

  生辰为何要去宫里过?季曼有些奇怪,不过康元郡主据说和皇上兄妹感情很好,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季曼继续等着玉佩,宁明杰也就安静地等着常山挑选东西。

  外头一辆马车经过,车戛然而止。萧天翊从车窗上看出来,朝背后的人笑道:“你瞧,那是不是你家那位季先生?”

  方才还在说他好,这会儿就看见了。宁钰轩借了位置往外头看了看,果然是季曼在那店子里。

  只是,宁明杰为什么也在?

  “这倒是有意思。”萧天翊轻笑道:“宫里要有一出好戏,不如就借你家先生的手,请宁将军去看看如何?”

  第两百零二章 进宫还是不进宫?

  宁钰轩皱眉,放下了帘子沉声道:“他只是一介草民,丞相未免太抬举了。想让宁将军入宫,自然有别的方法。”

  “哎呀,你看你把人给护得。”萧天翊轻笑一声:“这都护得我都眼红了,不就是借来用一下么?宁明杰那人,又不会轻易上什么当。我打听了许久也没听说他跟谁特别亲近,这好巧不巧地撞见你家季先生有点交情,你怎么这般小气?”

  “我有别的办法,你又为何心血来潮要他做事。”宁钰轩垂了眸子,道:“他能与宁明杰有什么交情,不过是我以前带着见过,现在买东西,大概是遇见了。比起他,我有更好的人选。”

  萧天翊扬眉:“是么?我不过一句玩笑,你也别放心上。不过真是,想不到令天下女子倾心的陌玉侯,最后竟然会爱上一个男人。”

  宁钰轩轻哼了一声:“你多想了,不过娈宠而已。”

  季曼在店里站着,不知为何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旁边宁明杰看过来,轻声问:“昨儿没睡好,着凉了?”

  “多谢将军关心。”季曼吸吸鼻子:“昨天是在陌玉侯府过的,估摸着是有人没给我盖好被子。”

  宁明杰皱了皱眉:“你现在还经常去侯府?”

  “也没有经常,昨日不慎醉酒而已。”季曼看他一眼,轻笑道:“将军是不是也许久未去侯府了?最近里头婉主子上吊未遂,倒是将这凡尘俗事尽望,也不知还记不记得将军。”

  宁明杰一惊,摇头道:“也有两三月没去看看了,因着最近事务繁忙,很可能再起战事,故而连钰轩都没空去看。”

  再起战事?季曼只听见这四个字,耳朵就竖起来了:“要打仗了?”

  “没有。”宁明杰别开眼,转移了话题:“我看我明日还是抽空去侯府一趟吧。”

  “嗯。”他不愿意说,季曼也没追问,毕竟是军机大事。玉雕好了,装在了精美的盒子里,季曼接过来便道:“先走一步了。”

  宁明杰颔,旁边挑东西挑了半个时辰的常山也终于松了口气,解脱了。

  本来想自己送去侯府,但是想了想,季曼还是回去让严不拔找人送吧。就是个贿赂的礼,哪里要这么刻意的自己去送。

  宁钰轩与萧天翊商议完事情之后回府,柳寒云便忐忑不安地过来道:“侯爷,妾身觉得这后院伺候的人太少了,不如就将蔷薇园解禁了吧?今日早上季先生还去蔷薇园看了婉儿,婉儿也是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妾身觉得,侯爷身边多个人伺候也是好的。”

  “什么都不记得了?”宁钰轩轻笑一声:“这倒是新鲜。”

  说完便起身去了蔷薇园。

  温婉正绣着帕子,绣得不好,歪歪扭扭的,她便咬牙,气鼓鼓地换了一张重绣,看起来孩子气极了。

  宁钰轩一踏进门,温婉眼睛便亮了起来,带着些小女儿的娇羞,乖乖地站在一边行礼:“侯爷。”

  “在绣帕子?”宁钰轩走过去坐下,温婉连忙将帕子藏了起来:“绣得不好看,我在这屋子里也没什么事情做,随意玩玩的。”

  “是么?”宁钰轩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温婉低呼一声,脸蛋儿红红的,乖乖巧巧地靠着他。

  “你都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绣帕子,也是难得。”宁钰轩脸上一片温柔,轻声道:“刚才夫人说要你继续伺候我,你可愿意?”

  温婉微微一喜,娇羞不已地问:“真…真的吗?”

  都失忆了,还这样爱着他,真是让人感动。宁钰轩眼眸深邃,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真的。”

  温婉绞着帕子道:“自从醒来一见侯爷,妾身就爱上了侯爷。以前的事情妾身虽然都不记得了,但是要伺候侯爷,妾身是一百个愿意的。”

  “嗯,那就好。”宁钰轩笑道:“后日我要去宫里看世子,你以前也很喜欢世子的,不如便扮作我的小厮,随我一起入宫可好?”

  温婉微微迟疑了。

  “怎么?”宁钰轩笑道:“不愿意么?还是你不记得世子了,所以也不想去看他了?”

  “不是…”温婉垂了眸子,抿唇道:“妾身没有去过皇宫,怕闯祸。侯爷这么突然地带妾身去,妾身有些惶恐,不如还是…”

  “没关系,不会有什么事的。”宁钰轩放开她,站起来道:“明日你且准备一日,后日进宫之时,我让鬼白来唤你。”

  “好…”温婉垂头行礼。

  为什么会好端端地要她进宫?温婉心里有些惶恐,她都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带她进宫做什么?

  这种惶恐持续了几天,不过她的禁令也就这样被解除了,终于可以走出蔷薇园去看看外头的世界。

  女主和男二的相遇也是不需要理由的,刚走到花园,温婉就撞上了宁明杰。

  钱管家正引着宁明杰去前厅等陌玉侯回府,撞见温婉,两方都有些惊讶。

  “这是表少爷,当朝镇远将军。”檀香像模像样地在身后提醒了温婉一句。

  温婉恍然大悟,朝他行礼:“表少爷安好。”

  玉器店里听季曼说了温婉失忆之事,宁明杰开始还有些不信,这一看,温婉好像的确是不记得了,抬头看着他的眼里也尽是陌生。

  “可惜了。”宁明杰微微叹息,正打算继续跟着钱管家走,哪知温婉却开口道:“表少爷与侯爷…应该很是亲近吧?”

  宁明杰一愣,旁边的檀香接口道:“主子糊涂了,表少爷与侯爷是兄弟,又一同共事,怎么能不亲近?”

  温婉似懂非懂地点头,为难地看着钱管家道:“我有些事情想请教表少爷,管家能否给个方便?”

  钱管家看了她一眼,躬身退下。

  宁明杰好奇地看着她。既然是没了记忆,那往日好与不好都该一笔勾销了,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请教他?

  檀香也退去了一边把风,温婉揉着帕子,很是委屈地道:“不知表少爷可知最近宫里有什么事?婉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侯爷明日竟然要带婉儿入宫。”

  带温婉入宫?宁明杰微微皱眉,宁钰轩在想什么?他最近动作倒是颇为频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都敢耍花样。这次来本来也是想来劝劝他,当今圣上虽然为政无甚大作为,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皇帝,只要安心尽忠即可,不必再去弄那些个权术手段。

  但是这头不知道又要生什么事了,明日宫里除了康元要去找皇上皇后过个生辰,其他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吧?

  “婉儿不想入宫。”温婉道:“婉儿不记得侯爷所说的世子,也没有心思去看,表少爷能否帮婉儿说上两句,侯爷进宫,就别带上婉儿了。”

  说起来温婉失忆之前还同康元交情不错,看她这一脸惶恐的模样,宁明杰身上的温柔光环就又闪烁了:“钰轩的决定很少人能改变,你要是害怕宫里行错踏错,不如就去找康元郡主。”

  温婉一愣,抿唇道:“康元郡主是谁?”

  哦对,她不记得了。宁明杰想了想,道:“明日你让侯爷带你去找她也可,她就在宫里。”

  温婉还想再说,那头却有家奴来报,说是宁钰轩回来了。

  宁明杰朝温婉抱拳,接着就往前厅而去。

  温婉站在原地,轻轻跺了跺脚。她总觉得明日这一趟会有什么事情。

  宁钰轩正拿着季曼送给他的玉佩,眼里带笑,语气却是平平淡淡:“倒是块好玉,季氏也算有心了。”

  鬼白没拆穿自家主子的心思,点头应和:“的确是块好玉。”

  宁明杰踏进前厅,微笑着唤了他一声:“钰轩。”

  宁钰轩伸手将玉系在腰间,站起来看着他拱手道:“许久未见,表哥还是这般英武逼人。”

  宁明杰笑着跟他客套两声,在一边坐下,袍子微微一抖,腰间尚未刻字的紫色玉佩就映入了宁钰轩的眼帘。

  笑容慢慢淡了,宁钰轩抿唇,别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今日来侯府,表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语气明显比方才冷淡了不少,宁明杰有些茫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道:“我是许久未来看你,就来看看。听闻你明日要进宫,也请你顺便将康元的生辰贺礼带给她,我就免了往宫中去一趟,兵部还有些事情走不开。”

  “明日兵部哪有什么事情。”宁钰轩淡淡地道:“表哥与郡主成亲这样久,感情似乎一直不咸不淡,康元郡主竟然连生辰都要在宫里过,表哥还不亲手去送礼物?”

  “长郡之路已经竣工一半,兵部那边自然是有事情的,你可别当做不知道。”宁明杰正经了神色道:“我与康元没有什么感情,她同我都心知肚明,这日子不过也是得过且过罢了。”

  宁钰轩独自生了好一会儿旁人都不知道的闷气,低声开口道:“就算是没有什么感情,表哥也不能这样忽视康元郡主的生辰。这礼物,我是不要帮你去送的。”

  第两百零三章 意外惊喜

  宁明杰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因着方便要他去送。他既然不愿意,那他另外派人也就是了。只是今天钰轩的心情好像有些奇怪,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转开话题说了两句,宁钰轩留他下来用膳,宁明杰也便同意了。

  温婉那边依旧是在忐忑,一张脸上尽是无辜的神色,看起来可怜极了。揉着帕子小声问檀香:“进宫会有什么事情啊?”

  檀香将房门关上,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奴婢觉得,侯爷也许是有些怀疑您,故而想带您进宫去看看。不过明日宫中无大事,只有康元郡主的生辰。”

  又是康元郡主。

  温婉垂着眸子,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宁明杰在侯府用过午膳,又被宁钰轩带到兵部去走了一趟,一路上他都像个关心自己兄长婚姻家庭关系的好心弟弟,帮着劝解道:“康元郡主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表妹,既然嫁与了你,也是皇上对你的重视。你怎能因为琐事就忽略了郡主的生辰?郡主想必也是跟你赌气才去宫里过生辰的。”

  听着他说,宁明杰抿唇:“你希望我进宫去陪她?”

  “何止,你该将康元郡主带回府去,两人好好培养感情才是。”宁钰轩道:“自己的妻子,还是要好好呵护才是。曾经有那么个人,我不就是因为没好好珍惜,现在才追悔莫及么?”

  宁明杰看他一眼:“你倒也知道?”

  “自然,所以现在才来奉劝你。”宁钰轩轻笑:“怜取眼前人。”

  宁明杰微微皱眉,他与康元成亲也有这样久了,两人似乎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那一次靖州她将人送走惹恼了他之外,两人好像就没什么交流了。

  因为是皇上赐婚,他也明白皇上的心思,无非是要靠他安邦,他安也就是了。如今江山安稳,他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的,赵离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他自然要回报其一生的忠诚。

  至于康元,现在想想,他也的确是亏欠了。

  “那,你便将兵部的事情安排一下,我明日便不让康元进宫了。”宁明杰道。

  “皇上在宫里都准备了宴席,你怎能让郡主不进宫。”宁钰轩瞥他一眼,摇头道:“打了几场仗,人都打傻了,你不会等宴会结束之后亲自去接她,给郡主一个惊喜么?”

  “惊喜……”想想随意买的礼物,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宁明杰叹了口气道:“也罢,明日你不是也要进宫去看望世子?如果宴会结束,你让人去宣右门知会我一声。”

  “好。”宁钰轩笑着颔,扫一眼他腰间的玉佩,又别开了头。

  第二天下午,宁钰轩带着温婉就入宫了,温婉打扮成小厮模样,紧紧地靠着他道:“侯爷,妾身真的怕犯错。”

  “无妨,你什么也不用多做。”宁钰轩笑着道:“等看完世子时候到了,去宣右门喊一声明杰即可。”

  温婉一怔,低着头应了一声。

  宁钰轩好笑地看向她:“你知道明杰是谁?”

  旁人给她介绍,都只会说那是表少爷大将军,绝对不会说宁明杰的字。

  温婉一怔,手微微紧了紧,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他道:“妾身不知。”

  宁钰轩没有责怪她,轻轻替她将耳别回耳后:“就是表少爷,你昨日在府里见过的。宣右门的位置等会我指给你看。”

  “……好。”温婉垂了头靠在他身边,白着脸不再说话。

  陌玉侯心情算是很不错,一路进宫,去了太后宫里请安,又去皇后宫里拜见。

  康元郡主说是找皇上皇后一起过,结果皇后还独自抱着好好在宫里逗弄,皇上人倒是不在,出去一打听,说是在紫辰殿接见康元郡主。

  带好好去御花园里散了会儿步,温婉还直夸小世子可爱,好好抱着宁钰轩不撒手,小眼睛哭得红红地道:“爹爹这次来了又要走,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来?”

  宁钰轩心里微微紧了紧,抱着好好叹了口气:“爹爹会很快来接好好的。”

  “真的么?骗人是小狗。”好好扁扁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虽然皇后娘娘很好很温柔,可是他好想回侯府,也有好久好久没看见夫子了。

  “嗯,不骗你。”宁钰轩蹭了蹭他的小脑袋。

  “为什么带这个人来,也不带夫子来?”好好看了温婉一眼,往宁钰轩怀里缩了缩:“我想夫子了。”

  温婉的笑容有些僵硬,宁钰轩小声道:“下次爹爹来看你,就带上夫子好不好?”

  好好乖乖地点头:“嗯。”然后小手一搂宁钰轩的脖子,逮着可劲儿蹭。

  时辰看着差不多了,有个小太监一路跑过来在宁钰轩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宁钰轩点头便对温婉道:“去宣右门知会表少爷一声吧,他也该去给郡主惊喜了。”

  温婉点头,有些僵硬地往外走。她是没来过宫里的,万一走迷路了,也怪不得她吧?

  “这边请。”刚刚来禀告的小太监笑盈盈地追上温婉,替她引路。

  温婉笑不出来了。

  宁明杰重新买了一份礼物,包得好好的拿在手里。昨天钰轩说那么多话,他也就想通了,康元郡主是个不错的女人,对她好一点也没什么不对。一直以来太过冷落,今天给她一个惊喜也好。

  温婉被太监引到宣右门不远的地方,想迷路也迷路不了,只能上前行礼:“表少爷,侯爷说时辰已经到了。”

  宁明杰看见是她,便颔:“正好昨日说你也可以去见见康元,我带你去也无妨,兴许你看见她还能想起来什么。”

  温婉摇头:“这不太好吧,这样贸然…”

  “无妨。”宁明杰道:“走吧,这里过去紫辰殿也不远。”

  温婉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紫辰殿里,赵离是的确给康元准备了宴席的,只是捧月说她不舒服不想来,他也便就一人陪着康元了。

  康元饮了许多酒,眼神都开始有些迷离,痴痴地看着他道:“皇上您可知道,您当初那一纸婚书,让我一点也不幸福?”

  赵离挑眉:“宁将军待你不好么?”

  康元苦笑:“他那个人,看起来温暖得很,对人也好,只是心不在你身上,怎么都是冰凉的。我与他,自新婚夜之后就再也没有同房过。”

  赵离一怔,微微皱眉。

  康元大概是喝醉了,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起身就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为什么要把我嫁给别人?你很喜欢那玉珍国公主么?她到底哪里比我好?皇上,毓儿爱了您这么多年,为什么最后要给毓儿这样的归宿?”

  赵离坐在厚厚的垫子上,腿不能动,只能任凭她哭,叹息道:“是我对不起你。”

  他答应了捧月六宫无妃,自然也是要做到的。虽然,将来某一天可能因为利益而坏了这承诺,但是能多有一天,就尽量多一天吧。

  康元哭得凄惨,抬头看着面前这男人。自己爱了这么久的人,甘愿为了他去拉拢宁明杰,献出自己这一辈子的幸福,他为什么还是不会动容呢?

  抬头抱住赵离,康元哭着就吻了上去。

  赵离皱眉,推开康元低斥了一声,康元却是哭得梨花带雨地问:“连毓儿生辰这天,皇上都不能让毓儿圆满一次么?就当,就当是给毓儿最后的恩赐了。”

  空气里有些燥热,赵离看着面前这哭花了的一张脸,叹息了一声,终于是没有再推开。

  外头守着的大太监挥手让一众宫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他一人在外头守着。四周寂静无声,大殿里的声音也没有怎么压抑,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毓儿爱您,皇上,毓儿爱您啊……”

  宁明杰站在紫辰殿外,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冷了下去,手里捏着盒子,浑身都僵硬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瞧见他,连忙喊了一声:“皇上,镇远将军求见!”

  大殿里的声音顷刻间消失了个干净,赵离衣裳还没怎么乱,康元的衣裳却是一塌糊涂,忙慌慌地整理着。

  “公公不必通报,我在这里等郡主出来便是。”宁明杰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太监脸上也有些尴尬,笑着道:“将军别误会,郡主这是喝多了,方才胡乱喊着呢。”

  “嗯。”宁明杰垂了眼。

  殿门打开,康元有些跌跌撞撞地出来,万分意外地看着宁明杰:“将军怎么会……”

  再一侧头,就看见了他身后做小厮装扮的温婉。

  这是怎么回事?温婉为什么会和宁明杰在一起?还来了这里?康元心里又惊又怒,压根没有顾虑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模样,衣裳不整,头凌乱,脖子上还有一个印记。

  宁明杰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回走。手里的盒子重重一丢,就丢进了不远处的花丛里。

  温婉低眉顺目地跟着走,她这是要遭池鱼之殃啊,郡主别以为将军是她引来的才好。

  “将军!”康元有些慌了,回头看看紫辰殿,连忙又追上宁明杰。

第两百零四章 高高望月楼

  赵离坐在紫辰殿里,皱眉宣了太监来问:“外头怎么回事?”

  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镇国将军不知何时来了,带着康元郡主已经离开。”

  “为何他进宫也没有人禀告?”赵离一扫桌上酒杯,颇为恼怒地问。

  “将军进宫好像就是为了接康元郡主,没有往这边递要觐见的牌子。”太监吓得腿都软了。

  赵离觉得头疼,揉着太阳穴道:“今晚之事是朕与康元郡主都喝多了,闹着玩笑。谁敢将风声透去皇后那里,那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太监应了,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

  康元一路追着宁明杰出宫,但是男人走路怎么都比女人快,没一会儿温婉和康元两个就远远落在了后头。

  “谁带将军来的?”康元目光如箭,像是要穿透了温婉。温婉一脸无辜,低头小声道:“婉儿只是听侯爷的吩咐带将军来…”

  “侯爷的吩咐?”康元郡主停下了步子,拧着眉将温婉拉到了宫墙边一处无人的地方:“真是笑话,他吩咐你,你就带着将军来让我下不得台?温婉,你可别忘记了,那男人可是将你圈禁起来的人,没有我,你可想不到办法出来!”

  温婉抿唇,低头道:“婉儿不是故意的,怕是侯爷有意要揭穿郡主…”

  康元郡主是她的恩人,太子妃得知她被幽禁,都再也没了消息,想必是放弃她了。而康元郡主却是给她出了装失忆的主意。陌玉侯为了掩盖聂桑榆的身份而圈禁她,那么她忘记一切,只要装得像一点,再想法子让柳寒云帮忙,自然就能翻身。

  为了不被识破,温婉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月。她不要一个人孤老终身,宁钰轩负她,聂桑榆欺她,她总要找机会一一还回去。哪怕心里再多怨恨,再多痛苦她都压住了,她的眼神现在谁也看不出破绽,人果然是要到了绝境才能迸力量。

  聂桑榆的身份是她最后的王牌,她谁也没告诉,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她不得好死。解禁了蔷薇园,只是第一步。

  但她没想到刚一出来,宁钰轩就会带她进宫,会让康元郡主这样误会她。

  温婉咬碎了牙,极力解释:“婉儿绝对没有要害郡主的意思。”

  康元郡主在气头上,一边理着衣裳饰,一边带着哭腔道:“今日之事,将军是一定不会原谅我,我该怎么办?”

  她心系的是赵离,但是毕竟是宁明杰的正室。今日之事若是宁将军要追究,就算她是堂堂郡主,也是要不得翻身的。

  温婉想了想,道:“郡主不妨再去求一求皇上,也只有皇上能救您了。”

  再聪明的女人遇见这种事也会乱,康元帮着赵离做事已久,有些小手段,但是对朝政之事却不是很明白。温婉出这馊主意,她竟然也觉得不错。

  于是康元郡主就没有出宫,而是折返回去找皇帝。也就这么生生错过了给宁明杰解释的最好时机。

  宁明杰一路出宫,气得眼睛微红。他没想过皇帝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投靠当初的二皇子门下已久,帮着他出谋划策,那时候赵离还不过是后宫里不得宠的皇子而已。他明面上借着宁钰轩给的机会投靠三皇子,实际上一直以来帮的都是赵离。

  他自小家训之中有一条便是忠诚,一旦效忠一人,便是不可背叛。他效忠了赵离,替他拿下了江山,结果到最后,反而被自己效忠的人给背叛了。

  真是可笑。

  “明杰。”

  急急出了宫,宁钰轩不知从哪里出来,笑着看着他道:“结束了?康元郡主呢?”

  宁明杰停下步子,有些沙哑地道:“你看完世子了?那陪我去喝酒如何?”

  “好。”宁钰轩笑着应下,出宫与他一起上了马车,往酒肆而去。

  康元郡主回去紫辰殿,皇后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坐在赵离的对面,看着他有些惊慌的脸,未一语。

  “皇后娘娘。”康元知道这位皇后是个好脾气的,先前好像是病了一阵子,之后就没怎么与皇帝亲近了。她不如就趁着今天这机会,将一切都说明白了,说不定皇后心软,还就帮她了呢?

  捧月回头,轻轻地看了她一眼:“毓儿还未出宫?”

  “毓儿有事禀告。”康元鼓足勇气跪下来,没看见赵离骤然变了的神色,自顾自地道:“请皇后娘娘成全毓儿与皇上,毓儿是真心对皇上的,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方才那一番亲热,虽然没到最后一步,可是该有的肌肤之亲,也是的确都有了。

  捧月的表情很安静,

  皇宫上头的天突然就暗了不少,划过一道闪电,京城便下起了秋雨。

  季曼睡了一个好觉起来,觉得轻松极了,压根什么都不知道,还做了一个好梦。

  “东家,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严不拔站在粮行里,一脸严肃地道。

  季曼吓了一跳:“怎么个变法?”

  “要变冷了。”严不拔看了看外头道:“一场秋雨一场寒。”

  季曼:“……”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

  帮着粮行的伙计将外头摆着的几袋米给抬了进来,就看见街上有一群好事之人咋咋呼呼地道:“不得了不得了,听闻宫城那头出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旁边一群屋檐下躲雨的大叔大婶就连忙八卦了起来。

  “今日不知是怎么,听闻皇后了怒,将康元郡主拿着鞭子一顿好打,之后撵出宫来了!”一个人压着声音道:“我家闺女在宫里当宫女,今儿我去右掖门等着省亲呢,就听见几个宫娥跑来碎嘴。哎呀呀,一直以为皇后娘娘端庄温和呢,没想到竟然会拿鞭子打人!”

  季曼听得愕然,捧月鞭打康元?她不过是休息了两天,这到底是生什么事了?

  雨下得冷,过了两天才晴。天晴之后朱玉润又蹦蹦哒哒地来了,一一解开了季曼的疑惑。

  “康元郡主向皇后直言与皇上有肌肤之亲,要入宫为妃,被皇后一怒之下打出了皇宫。”朱玉润一边抱着点心啃着,一边跟她道:“那镇远将军倒是个好肚量的,据说是一封休书休了康元郡主,还向皇上写了忠心表来表明忠心。皇上龙颜大悦之下,赏了他年俸多五百石。说是赏赐,看起来倒像是安抚。”

  季曼一边给她喂食一边示意她继续说。

  朱玉润一点也没藏着掖着,千应臣说的一些猜测,她都一字不漏地说给季曼听。

  “长郡的路快修好了,皇上突奇想说是要与长郡来一次练兵演习。长郡那易守难攻的地方,皇上让宁明杰带一万人去演练,长郡王那头还没回复呢,估计也是觉得咱们皇上是吃多了没事做的。”

  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亏得只有季曼一人在听。

  军事演习?谁没事吃饱了撑的去军事演习啊?长郡那一块怕是成了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时机成熟了,在找机会拔掉吧。

  季曼皱了皱眉,长郡王回了长郡,联络自然是不方便了,也不知道那位主子打算怎么办。

  “总觉得快要打仗了,心里不安得很。玉润放下吃了一半的点心道:“应臣说朝廷里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镇远将军的事情也没起多大波澜,但是我有些担心应臣。”

  “担心他做什么?”季曼有些好笑地道:“他是文臣,又不是武将,跟着陌玉侯,谁还能动他不成?”

  “你不懂的。”朱玉润叹息道:“你不知道那种感觉,爱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出门去散步都害怕他崴到脚,只要不在看得见的地方,就会担心突然失去他。”

  季曼一愣,弹了弹朱玉润那光洁的额头:“你想太多了,没事的。”

  “嗯。”玉润垂着眼眸道:“日子太平就好。”

  太平得了么?康元郡主被休,皇后因她的事情与皇帝又开始了冷战,康元郡主之父荣亲王也上书了皇帝,无非就是请罪自己教导无方,再请皇上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给康元个名分。

  赵离坐在轮椅上,在望月楼之下停留了很久很久,那扇窗子始终没有打开。他和捧月的误会是越来越多了,也没有力气去多解释。曾经那个笑得一脸张扬说会护着他的女人,现在也终于是被他伤透了心。

  “皇上,康元郡主在右宣门跪了许久了。”太监有些为难地来禀告。

  赵离慢慢合上眼:“带她去后宫吧。”

  “是。”太监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康元郡主得到名分只是早晚问题,荣亲王的面子,始终也还是要给的。

  赵离看了看那高高的望月楼,终于是转身,自己转着轮椅离开了。

  太和殿里,新帝召见宁明杰与宁钰轩。

  宁明杰对他的忠诚又经历了一次考验,他也就放心地将兵权交给他了。只是陌玉侯…赵离心里还不是很有把握,虽然世子在他手里。

  等长郡的路一修好,便是举兵而去之时,他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出差错。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零五章 自作孽

  “此番带兵操练,朕对你二人寄于厚望。”赵离开口道:“还望你兄弟二人,能同心同德,替朕完成朕心之所想。”

  长郡盛产米粮与铁石,当真是一处心腹之患。如今秋收缺粮,长郡粮仓也是空旷,他正好可以借着早先征的粮食,让这一万人打着操练的旗号,去探长郡的虚实。长郡王若是强硬,那他便找借口攻打长郡,若是服软,他便将铁石之地统统征收,以强军之钩戟长铩。

  总不能坐着看长郡一天天强盛,若真是到了那时候再逼他反了,他也未必收拾得了局面。

  陌玉侯控制着六部,他便给他挂了副将之名,将他调出去,也好趁机整顿六部,六部之事,便由萧天翊暂为管理。

  宁钰轩拱手行礼:“臣必当不负圣恩。”

  赵离深深地看着他,眼眸一扫,倒是扫到了宁明杰与宁钰轩腰上一模一样的紫玉。

  心里微微松了松,宁家这两人到底是兄弟,宁明杰是他深信之人,宁钰轩自然也不会弃自己兄长于不顾。而且看起来,这两兄弟都能佩戴一样的玉佩,感情自然也是很好的。

  只是立康元为妃之事,也得等他们启程之后再做了,顺便也得给宁明杰一些补偿,不然就算是再效忠于他的人,也是会有反叛之心的吧。

  赵离想着,长叹了一口气,捧月这次不知道又要生多久的气了,不过不管如何,总是会原谅他的吧。

  长郡之路尚未竣工,皇帝便让宁钰轩先交接一些事务,明为交接,实际也就是夺权了。陌玉侯倒是没反抗,除了户部,其余的都慢慢松了手。

  于是他每天也就多了很多的时间来找季曼。

  季曼很忙,秋收要亲自下乡去和一些佃户收粮,还要钻朝廷征粮的空子,争取多收一些。往常是长郡给她往京城运粮,现在眼看着时局有些紧张,她不用赵辙来说也知道得从京城往长郡运粮了。

  下乡绝对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没有想象中大片大片美丽的稻田,倒是一路的颠簸和泥泞,季曼都没敢穿什么好看的衣裳。

  只是宁大爷不知为何也跟来了,坐在颠簸得跟蹦床一样的马车里,难得的还很气定神闲:“你为何要亲自来?不是有个很能*掌柜么?”

  季曼一边被颠得脸色发白一边道:“就是因为他能干,才要留在城里帮我做大事,这等苦差事,他会说我虐待员工。”

  宁钰轩轻轻地哼了一声,伸手将她捞进自己怀里,好歹不用被颠得满车厢乱撞。

  “侯爷,您知道京城里最近都在流行什么吗?”季曼侧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宁钰轩淡淡地嗯了一声,一只手横在她的腰间,跟安全带似的。

  “流行娈宠。”季曼指了指自己:“长得比我还水灵的男人满街都是,我都白戴个人皮面具了。还有新开的几家倌馆,据说是生意好得很,侯爷知道都是怎么兴起的吗?”

  宁钰轩冷哼一声:“谁让你要扮成男人?”

  他怎么不知道是如何兴起的,最近户部尚书已经往他府里塞了不少水灵的小厮了。

  怪我咯?季曼翻了个白眼,被他勒得难受:“在下只是想说,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注意影响,侯爷不用与在下太过亲密。”

  宁钰轩闻言,好像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将手松开了。

  马车轮子陷进了一个小石坑,又被马拉着上来继续走,车厢剧烈地一抖,季曼没个支撑,一脑袋就撞上了车厢,扯着太阳穴地疼啊。

  宁钰轩闷笑两声:“自作孽。”

  季曼坐到一边,气急败坏地抓着座位边缘。这人还说风凉话,真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

  到了地方下车,季曼就拿着单子挨家挨户去核对,收粮,给钱,后面一群伙计帮着搬运。宁钰轩竟然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一身月白色长袍,也不怕沾着泥。

  几家农妇看着他都挪不开眼睛,价都给季曼报错了,季曼没好气地见少就不吱声,见多就提醒人家回神,忙碌一下午,最后脚都快抬不起来了。

  “东家,咱们先将粮食运回去了啊。”粮行的伙计坐在牛车上打着招呼。

  季曼有气无力地让他们先走,转头看着自己的马车,只觉得一阵屁股疼。

  “急着回去做什么?”宁钰轩笑着问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忙?”

  “没了啊。”季曼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可是不回去,你要在这乡下过夜么?”

  宁钰轩挑眉,伸手指着一家农户外面的牛车道:“既然不忙,咱们就慢慢回去也无妨。”

  坐牛车?季曼傻了,虽然牛车是没有那么颠簸,会舒缓很多,可是很慢吧?回去都该深夜了。

  “当家的,我拿马车换你的牛车如何?”

  没等季曼点头,这人竟然就直接去和那农夫商量了。最后以马车换牛车加二两银子的价格成交,完全没有问她这个主人的意愿,就带着她去抱一些松软的干草铺在牛车后头。

  季曼愤愤地抱着干草,这人的大男子主义,也真是改不了了。

  不过往牛车上一趟,让马车夫继续赶牛车,缓慢上路,不仅不那么颠簸,还可以看见天边的秋日黄昏,倒是一番不错的景致。

  “这样是不是觉得很舒服?”宁钰轩一点形象也没要,穿着贵重的袍子陪她躺在牛车里,望着天边问她。

  “嗯。”季曼点头。

  秋虫叫了两声之后就没了声响,天色渐渐暗下去,季曼被这一晃一晃的,差点晃进了梦乡。直到旁边的人轻声开口问她:“你所喜欢的男人,这个地方真的找不到?”

  季曼睁开了眼,对他突然问这个问题表示很茫然。

  “你说你要会修孔明灯,会修垫脑的男人。”宁钰轩抿唇,微微别开头道:“这倒是好办,可是要一心一意,只能有你一人的,倒是好难。”

  季曼更糊涂了,修孔明灯和垫脑是什么东西?

  不过后面半句她听懂了,宁钰轩这是想跟她表白?

  侧头看了他一眼,季曼笑道:“的确很难,所以也没指望能找到,这一辈子若是回不去了,那等我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便找个地方隐居。”

  “去哪里隐居?”宁钰轩微微皱眉。都这样久了,她还是说找不到吗…

  “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以看日落日出,没有官僚阶级压榨的地方。”季曼随口说了一句:“其实以前我看书的时候,很羡慕那种男主为了女主能抛弃江山归隐的情节。但是现在真正在这里头,倒是终于明白不可能了。”

  “一旦登上高位,有几个人能甘于再次平凡?平凡之中的爱情没有那么轰轰烈烈,谁又能保证对方一直不变心呢?就好比那些跳楼的人,纵身一跃的时候可能是鼓足勇气觉得再也不会回头,但是若是楼高一些,给他们一些下落的思考时间,他们就会后悔了。”

  感情也是一样。

  宁钰轩听得似懂非懂,只是将头与她轻轻靠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晚霞变成了黑夜,繁星闪烁,四周也都一片宁静。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许久之后,宁钰轩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季曼想了想,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挺恨他的,想好了一百种要报复他的方法。但是来了京城,知道他是好好的亲爹,又一直受他照顾,时间久了,心里的恨意倒是渐渐没有刚开始那么浓烈了。

  怪不得勾践要每天尝一遍苦胆呢,时间流逝,很多东西就变得容易被原谅了。

  只是,该她得的东西,她依旧一样也不会少算,该*的人的名单上,却已经没有他的名字了。

  “侯爷想多了。”季曼笑道:“在下与侯爷之间,早已经因着那一封休书结束了,在下不恨侯爷。”

  宁钰轩微微撑起身子,眼眸里有些亮光。

  “只是也没什么关系罢了。”季曼补了一句,微微闭上眼:“如今侯爷尽忠于新帝,在下却还背负着血海深仇,道不同,到底是不相为谋。”

  能原谅他,却是不可能原谅让她眼睁睁看着聂家一门尽亡的赵离的。

  那双眼睛陡然就黯淡了下来,方才像是装满了繁星,听见她的一句话,却像是突然下了一场雨,星星都不见了。

  陌玉侯苦笑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地捻了她一束落发:“你这人,怎么这样绝情呢?”

  “不是跟侯爷学的么?”季曼别开了头。

  牛车缓缓地走着,宁钰轩安静地看着她的侧颜一动不动。

  说她自作孽,到底自作孽的是谁?

  在京城没几天之后,季曼就收到了长郡王的信了,果然是要她收粮,并且慢慢抬高京城粮价。

  今年本就欠收,朝廷还征收了大批粮食用于带兵操练,百姓之中早有怨言,季曼这一抬粮价,许多人便是吃不上饭,怨声载道。

  朝廷不得已放了一部分粮食出来,季曼便又全部吃下,运往长郡,京城的粮价一点也没有好转。

  皇帝却是不在意百姓之言,依旧在年末之时,要宁明杰带兵前往长郡。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零六章 将要离开千里之外

  蔷薇园虽然被解禁,但是温婉也一直没能伺候陌玉侯。先不说他每天回来都径直睡在北苑,就算是要来后院,也顶多是去慕水晴那里看看。

  慕水晴的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差,温婉几乎都看不见她人,连去看望都被告知卧床不得见,白天侯爷又不在府里,温婉便只能往柳寒云一处跑。

  “我得想个办法。”温婉微笑着,拿帕子掩着嘴小声道:“夫人得再帮帮我,侯爷就快要离京了,再没个动静,我出不出那蔷薇园,岂不是都一样了?”

  柳寒云蹙着眉,抿唇道:“我当初答应康元郡主的,只是想办法将你解禁,其余的事情,可能帮不上,毕竟侯爷连我这里也是不来的。”

  温婉抿唇:“如今康元郡主也已经进宫了,有头衔是早晚的事情。你若是帮了我,我便给郡主美言两句,将来曦少爷的好处,定然是少不了的。”

  柳寒云垂眸不语。

  “夫人难不成还念着她当初的恩情?”温婉脸上表情未动,语气却是不屑:“她当初将你从侍妾提为姨娘,也不过是要你跟她一起蹚浑水,夫人怎么就那么傻记恩了?现在你看,她人不在府里,孩子也不在府里,可侯爷的心和世子之位,她是一个没落下。那等的好手段,又岂是良善之人。”

  柳寒云摇头:“她一路护着我,总不能恩将仇报。我可以为了曦儿帮你做一些事情,但是要害她,我做不到。人要是不懂感恩,那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温婉嗤笑一声,将旁边靠着的曦儿抱了过来:“谁要害她了?我不过是想在侯爷身上下功夫。夫人有没有听过致幻草?我偶然得了一株,想用在侯爷身上。只是他连我院子都不来,送的汤药也未必会喝,我不想浪费罢了。”

  曦儿在她怀里挣扎了两下,一脚踢到温婉的肚子上。温婉吃痛,脸色骤变,差点将他给丢出去。

  “曦儿。”柳寒云连忙伸手将孩子抱过来,拍着背安慰着,皱眉看着温婉道:“那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怎能在侯爷身上乱用?我不会帮你。”

  温婉揉着肚子,紧紧抿唇:“夫人当真要这般固执?”

  柳寒云抱着曦儿往内室走:“椿皮,送客。”

  温婉气愤不已,脸上却依旧是带着笑,招呼了檀香就一起离开了。她不肯帮,那她就自己等机会。总不信宁钰轩这一辈子都不再理她。

  京城街上的行人都有些焉焉的,街上大小粮行挂出的粮价都是高得惊人,宁钰轩在季氏粮行里喝着茶,听着外头不懂事的小孩子边跑边唱:“不吃米,改吃糠,朝廷打仗民遭殃。瘸子不懂路遥远,穷人不知米饭香。”

  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宁钰轩道:“你编的?”

  季曼摇摇头,看着账本道:“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已经唱了好几天了。京城这头顶上的乌云是散不开了,好多人被粮价逼得远走他乡,就是为了好好吃饭。”

  赵离当初夺位是何等的传奇,以残疾之身,于众多皇子争夺的空隙之中生存,最后竟然打了赵玦个措手不及,荣登九五。众人都以为他会开创一个盛世,最开始也有不少文人赞他,说他这样的人定然适合当一国之君。

  结果没有想到,赵离在乱世里可以崛起,却在盛世之中偏执而刚愎自用,不听劝谏,为所欲为,张狂得不像话,也怪不得渐渐的人心离散。

  季曼写好了账,转头看着旁边的宁钰轩道:“侯爷一向聪明,对当下这形势,竟然没有任何动作么?”

  “我要如何有动作?”陌玉侯笑道:“六部之权是皇上自己慢慢收回去的,那么这些事,自然也就该皇上自己操心,我想操心也是无能为力。”

  季曼挑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好好进宫之后,宁钰轩对皇帝的态度,好像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侯爷这是,准备倒戈了不成?”季曼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

  “没有。”宁钰轩撑着下巴,望着窗外道:“他在位一日,我便效忠一日。”

  直到能将好好安全救出来。

  季曼耸耸肩,他俩也真是够奇怪的,彼此都清楚立场,结果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聊天。

  “你什么时候回长郡?”宁钰轩问。

  季曼抱了厚厚的账本去放在柜子里,想了想道:“也就最近这几天吧,安排好了粮行的事情便走,不然到了年末,就回不去了。”

  宁钰轩皱眉:“这样快?”

  “嗯。”季曼回头,看着他笑道:“舍不得?那侯爷说句我爱你来听听?”

  脸色微沉,宁钰轩别开了头,闷声不语。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一个女人家,去长郡那里有些不适合吧,还不如留在京城。”

  “长郡王让我回去的。”季曼叹了口气,有些得意地道:“如今京城粮价尽在我手,身为一个重要人物,我自然得去更安全的地方。留在京城,万一谁恢复了记忆走漏了风声,你家主子抓了我要砍头,你保还是不保?”

  宁钰轩愣了愣,垂了眸子:“也是,不过你走那么早,可能就很久见不到了。”

  季曼顿了顿,低笑一声:“无妨,侯爷身边不是还有其他人么?也总比天天对着一张男人脸来得好。”

  转身继续收拾柜子,将陈账和新账分开,一一摆好之后,累得腰酸背痛,结果一转头,桌子旁边已经没人了。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有功夫的人就是好。季曼啧啧两声,出门去找严不拔安排些事,然后就要着手准备行李了。

  接下来几天陌玉侯都没有再来,季曼也没在意,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在忙吧。

  可是到她上车准备要离开京城去长郡的这一天,宁钰轩还是没有出现。

  “最近朝廷里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季曼有些不安地看着严不拔问:“有没有什么大官被抓起来了,或者被软禁什么的,比如陌玉侯?”

  严不拔打着算盘,古怪地看她一眼道:“东家放心上路吧,陌玉侯一直好好的,没被抓也没被软禁。”

  那为什么不来看她了?季曼皱眉。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宁钰轩天天来,她不觉得有什么。突然有一天不来了,她便觉得浑身都不习惯起来。明明是不在意的,就像在走得极慢的车上,压根感觉不到在动,结果一个刹车,还是会惯性前倾。

  这就是陌玉侯泡妹子的方法么?季曼低笑,收拾好了东西,带上两个镖师就上了路。

  不来送就不来送吧,她也不在意。

  但是这马车夫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是出城的方向,还会经过陌玉侯府?经过就经过吧,已经经过了,为什么不找个借口停下来?

  “停。”季曼黑着脸喊了一声。

  马车乖乖地停下了,车夫一脸茫然地回头看着她:“东家?”

  “里头有故人,我得进去道个别。”季曼咳嗽两声,将包袱放了跳下车:“你们在门口等我。”

  “是。”

  季曼到门口,门房一看见他,连通报都省了,笑眯眯地鞠躬喊道:“季先生。”

  尴尬地点点头,还没问呢,门房就自己道:“侯爷还在府里,应该在北苑,先生进去便是。”

  真热情啊,季曼抿唇,朝他道了谢便往里头走。

  今天宁钰轩其实起来得很早,一边皱着眉让丫鬟更衣,一边问鬼白:“她是今日离开?”

  鬼白点头:“侯爷不是说不去送了么?”

  宁钰轩轻哼一声:“我只是问问罢了,等会去街上逛逛,不是要送她。”

  鬼白点头:“那便不用急,等厨房做好早点,主子吃了再去逛也可。”

  陌玉侯脸色青了青,看着鬼白道:“我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主子息怒。”鬼白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过看他生气了,还是得跪下请罪:“早膳不用的话,等会会饿。”

  “侯爷。”门外传来温婉的声音:“妾身给侯爷备了早点,刚好端来了。”

  宁钰轩挑眉,鬼白已经起身去开了门。温婉微笑着进来,带了七碟小菜,一叠清粥,看起来格外让人有胃口。

  “侯爷要出去,也得先用膳。”温婉站在一边,有些娇羞地揉着帕子道:“不知道侯爷以前喜欢吃什么,妾身随意做的。”

  七个小碟子放在一个大盘子里,像极了南巡之时季曼做的饭菜。宁钰轩看了一会儿,便在桌边坐下,拿筷子尝了一口。

  嗯,没有她做的好吃。不过温婉以前从来不会做饭,现在倒也懂得下厨了。

  吃了两口,宁钰轩起身就打算往外走,天色已经不早了。

  温婉过来收拾碗筷,脚下一绊,却是跌在了他的怀里,惊慌害羞之下,拉着他的袖子喃喃喊了一声:“钰轩…”

  宁钰轩一震,呆呆地低头看着她。

  鬼白看了看外头的时辰,想提醒自家主子一句,结果陌玉侯却道:“鬼白,你先出去吧。”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零七章 送你一把伞

  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鬼白也一向不是多话的,主子让他出去,他便关上门出去就是。

  眼前的人眉眼很是模糊,慢慢的竟然变成了另一张脸。宁钰轩有些恼怒,伸手想推开温婉:“你动了手脚?”

  温婉一张脸无辜极了,慢慢的变成聂桑榆的脸,带着些紧张无措地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宁钰轩皱眉,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站起来,却又跌了下去。

  “侯爷。”温婉连忙将他扶到床上,见他眼神有些涣散了,才眉眼含情地看着他,有些娇羞地问:“妾身美吗?”

  宁钰轩伸手,抚上他眼里看见的那眉梢一颗浅痣,“嗯”了一声道:“很美。”

  温婉笑了,将他带到床上,温言软语地道:“侯爷,您这是喝醉了,不是妾身动了手脚。您看您,站都站不起来了。”

  宁钰轩靠在枕头上,半睁着眼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又“嗯”了一声。

  温婉眼里划过亮光,伸手将自己的衣裳解了,靠近他轻声问:“侯爷现在的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宁钰轩很不想回答,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但是无意识的,竟然开口了:“天下安定。”

  温婉一怔,接着竟然笑了出来。看在宁钰轩眼里,便是季曼脸上已经很久不见的明媚笑意。

  知道是陷阱,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触碰她难得笑得这么开怀的脸。

  “妾身想跟侯爷再求一个孩子,侯爷一直好狠心,不肯给妾身。”温婉伸手解开宁钰轩的衣带,带着些委屈地道:“这么长的时间,妾身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怀不上,为什么啊?”

  宁钰轩有些心疼地拉过她,低声道:“府里的香料都是有专人调制的,香味越浓的院子,是越不可能有子嗣的。桑榆,对不起。”

  温婉浑身一震,不仅因着这话,更因着他喊的名字。

  竟然是聂桑榆么?康元郡主说过,这致幻草会让人神志不清,有心爱之人,便会将面前之人幻想成那人的模样。

  她一直不愿意相信,曾经一心一意爱着她的钰轩,现在竟然真的爱上了别人。

  “怎么哭了?”宁钰轩有些惊慌地看着她:“别难过,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等我将好好接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温婉擦了脸上的泪,垂了眸子靠在他胸前。康元郡主得那东西不容易,自然是拿来让她问陌玉侯事情的,她还得完成任务才行。

  “侯爷不是要去长郡了么?这一战,侯爷可有把握?妾身总觉得心里不安,怕您出什么意外。”温婉低声说着,靠在他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宁钰轩一只手搁在枕头边,死死地捏着个东西。声音却还是有些恍惚:“不用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会完成皇上交代的事情,如期而返。”

  温婉松了口气,又问:“皇上将好好关在宫里,侯爷不怨么?”

  “有什么好怨的,在宫里好好更周全些。”宁钰轩道:“我还要感谢皇上,让我没了后顾之忧。”

  “如此,那万一长郡王造反,侯爷要怎么办?”温婉说着,拥紧了他一些:“侯爷如何保全自己啊?”

  陌玉侯淡淡一笑:“男儿生而为国,死又何惧?能保皇上基业稳固,我与明杰必定与长郡王一战到底。”

  暗处隐藏着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功夫之高,连宁钰轩都没有察觉。温婉接到了一声扣窗的响动暗号,才终于松了口气,将自己衣衫褪尽,勾着宁钰轩的身子道:“嫁给侯爷,妾身这一生无悔。这屋子里没有香味,侯爷便与妾身…”

  宁钰轩捏着枕头底下放着的匕首,将手指割破了,才能继续保持一点清醒。只是眼前这人的脸,怎么看都是聂桑榆的。他能控制自己说话,却控制不了自己去推开她。

  眼神迷离之中,就见她那一张艳红的唇,已经落了下来。

  季曼进了北苑,看见那紧闭的房门,以及门口站着的鬼白,有些好奇地问:“侯爷呢?”

  鬼白慌了,连忙跨步过来道:“侯爷不在,季先生与在下先去别处…”

  “侯爷……”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媚到了人的骨头里,带着些喘息娇吟,一听就能知道里头是何等的旖旎风光。

  鬼白僵硬了身子,没想到温婉会突然出这么大的声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面前这人解释了。说侯爷脑子坏了?不可能啊。

  季曼的动作也顿了顿,朝那房间惊讶地看了一眼,随即看着鬼白道:“你在的地方侯爷能不在么?人家不就是在泡个妞,你还帮着打掩护?”

  鬼白左右为难,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曼看了那紧闭的门一会儿,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她是傻的啊,还能指望种马变纯情小处男?四周都是他的女人,他爱跟谁滚床单都是他的自由,她这一趟也真是白瞎的。

  “季先生!”鬼白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

  屋子里的动静停了,季曼也停下步子回过头,脸色不太好看。

  鬼白抿唇道:“您就这样走了?”

  他这会儿要是留不住人,等会侯爷出来就得把他撕了。

  季曼歪着头想了想,也对,就这样走了多不划算啊,气着的只有她自个儿,屋子里头两个还在翻云覆雨呢。

  转身过去,季曼一把就将合着的门给推开了,里头不意外地传出一声尖叫,接着就是温婉慌忙躲进被窝里的场景。

  宁钰轩穿着里衣,侧头看着门口进来的人。那是个男人,只是那张脸不知怎么,也变成了聂桑榆的脸。

  “桑榆…”

  桑你个大头鬼。微笑着站在门口,拱手道:“在下今当远离,不慎打扰,还望侯爷见谅。到底相识一场,季某这就祝侯爷龙马精神,顺便等会让人给侯爷送个临别礼。”

  手上的口子已经是鲜血淋漓,宁钰轩挣扎着想下床,浑身却没什么力气,只能看着她喊:“先别走。”

  季曼笑了笑,转身果断就走了。

  她不气,有什么好气的,这地方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心二意三妻四妾的,宁钰轩不过老实了一阵子,她还真当能改了本性?

  鬼白跟着追了出来,却没敢硬拦着季曼,只是随着她一路往外走,边走边小声劝她:“季先生既然都来了,为何不等等侯爷,侯爷是想去送您的…”

  “免了。”季曼走出府,走到马车边,伸手取了一把油纸伞出来塞进鬼白怀里:“就此别过,这礼物你送给侯爷吧,是在下对他最诚心的祝愿。”

  伞?鬼白愣愣地接过来,那头季曼已经上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宁钰轩穿好衣裳追出来的时候,鬼白就只给了他这一把一点也不起眼,压根不会被人当做礼物送的油纸伞。

  “伞,散?”宁钰轩心里闷痛,手上的伤口依旧在流血,握着那伞,雪白的伞面上就跟洒了梅花一样。

  她要跟他散了吗?为什么会送她一把伞。难不成就因为今天这个误会,她就要将他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一并抹去了?

  其实陌玉侯想多了,伞的意思很简单:你若不举,便是晴天。

  只是身为古人的陌玉侯是不会懂的,犹自抱着这一把伞,看着那空空荡荡没了人踪迹的路,心里像是被挖了一角,天色都阴沉了下来。

  季曼路上就走了半个多月,好在长郡到京城的路已经修得差不多,进长郡的时候不用再翻山越岭了。

  到长郡之时,她也是疲惫得不行,想着要不然去找间客栈歇下,明日再去长郡王府报到,结果刚一进城门,就被人带到了长郡的天仙阁,赵辙亲自接待她,摆了一桌子的好菜。

  “季先生辛苦。”赵辙的态度与之前相比,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季曼也没啥好意外的,毕竟她现在手里可是握着京城的命脉,以前给赵辙说过她能用粮食打开京城大门他还不信,现在估计也是知道厉害了。

  “王爷,季某幸不辱命。”季曼朝他拱手。

  赵辙笑得很是和蔼,看着她道:“一路奔波也该累了,本王已经让人在王府里给你清了一处院子出来,等会用完膳,便可以回去歇息。”

  季曼行礼谢恩:“多谢王爷厚爱。”

  一番场面话说下来,赵辙才开口问:“如今京城形势如何?”

  季曼想了想,道:“民怨载道,陌玉侯权力被削弱,朝中势力走向不太明确,恕在下远在江湖,看不清朝廷形势。”

  赵辙笑了笑:“无妨,你做的事情已经是极好了,本王最初也没有想过米粮还可以这样用。朝廷征粮那段时间,你怕是已经赚得钵满体满了吧?”

  说着这事儿,季曼连忙坐直了身子道:“在下有所盈余,也是王爷在背后支持。眼看长郡即将起战事,在下愿意将这一段时间所得全部捐献,用于打造兵器,以固长郡之地。”

  “哦?”赵辙笑得更和蔼了:“季先生竟然这样大方?”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零八章 思君令人老

  季曼赔着笑,她敢不大方么?自古以来多少富甲一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商人有钱没有权,太肥了惹了当权人注目,那绝对是*了吃肉的结局。她还不如自己抽了油脂先保命。

  效忠于赵辙还是有出路的,与其等着人家找到了出路再嫌你碍手碍脚,不如先荣辱与共一起往前走。

  “在下不才,也知道国存家才存。”季曼道:“长郡若是任人欺凌,不做抵抗,那离家亡也不远了。季氏粮行的盈余,账本等会在下便交给吴大人,还望王爷不要见外。”

  赵辙笑得很是开心,连连说了几个好,看着她道:“从前倒是我小看了你,原以为…哈哈,没想到你倒是个心怀天下的。”

  在位之人,不管多英明都是喜欢听捧话的,季曼也没吝啬,举了酒杯便道:“如今天下四处有灾,民不聊生,皇上还一意孤行,要与长郡过不去。身为长郡之人,在下自然应该尽绵薄之力。且王爷为政有方,领军有道,使得这长郡比京城更为繁华,在下去了京城之后回来,更是觉得投奔王爷是没有错的。”

  先前拿她威胁宁钰轩,把她当一颗不起眼的小棋子用,这些不愉快统统可以忘记,因为当时她没什么本钱嘛。

  而如今不同了,她手里有筹码,可以让赵辙更加重视她,自然也就不会再被当成可留可不留之人了。跟紧这主子,有肉吃。

  赵辙笑着跟她喝了会酒,又问了一些京城之事,便安静用膳,之后回去王府,替她安排好了一切,让她安心休息。季曼也就终于睡了半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京城。

  从侯府回去的探子将宁钰轩所说之言一字不漏地转告给了皇帝,赵离听着,终于是放心了不少。

  康元郡主穿着一身梨色宫纱裙,娇俏地依偎在皇帝身边道:“皇上这下该放心了吧?”

  赵离淡淡一笑:“多亏你的法子。”

  “那草很难得,毓儿可是花了大价钱。”康元郡主笑道:“能让皇上舒服些就好,免得您最近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不着么…赵离低笑一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红色玛瑙扳指:“你有心了。”

  要是这件事解决了他就能睡好,那便才好了。就怕他以为重要的事情,原来在他心底深处,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这世间最难得的东西他都有了,金钱、权力、美人。納了康元,捧月并没有反对,而是将自己关在了望月楼再也没出来。群臣见状也就接二连三开始往他的后宫里塞人了。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他当初答应捧月的事情,终究是没有做到。

  不过她好像也已经不在乎了不是吗?赵离轻笑一声,转动轮椅进了内殿。康元眼睛一亮,便跟着进去。

  自从季曼走后,宁钰轩便一直带着那不太好看的油纸伞。遇见六部的人打趣:“侯爷,今日晴天,未曾下雨啊。”他还会淡淡一笑:“是啊,晴天也好。”

  也不知道她走到什么地方了。

  温婉给他下药之事他没有追究,相反就当做完全不记得,手上的伤口包扎好了,心里却留了一道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每天盼着年末快些来,快些让他去长郡,也好见着她……倒不是想解释什么,而是想把伞还给她,送伞多不好啊,他还是更喜欢紫玉,哪怕宁明杰那儿有块一模一样的。

  皇帝对他的疑心渐渐少了,也开始重新将一些大事交给他处理,于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蔷薇园表忠心,无论是说话还是写诗作词,都表现出一股子的忠诚劲儿。这样没过几个月,皇帝找宁明杰商议军机大事之时,也会带上他了。

  “长郡易守难攻,故而你们是打着要进去休息的旗号,先过了西河再说。”赵离看着地图道:“西河之后,便找地扎营,而后往长郡城中传达朕的旨意。长郡王若是接旨开门,那你们便带重兵镇守他几处铁矿兵场,将长郡控制起来。若是他不接,那么就直接以抗旨的罪名,举兵压城。”

  宁明杰郑重地应下,宁钰轩也是一脸严肃。

  “朕知道大皇兄迟早会有异动。”赵离笑道:“你们此番若是能替朕解决了心腹之患,回朝之后,必然有重赏。”

  “臣遵旨。”宁家两兄弟看起来真是一条心,无比的忠心耿耿。

  皇帝放心地示意他们回去休息。

  踏出紫辰殿,宁明杰侧头看着陌玉侯道:“你什么时候动身?”

  “今晚。”宁钰轩走得健步如飞,还说着话呢,人就已经走出十步开外了。

  宁明杰大惊,连忙追上去:“出兵是三日之后啊,你这么早去干什么?”

  宁钰轩不答,等了这么久,等得叶子黄了又白了,雪都铺了起来,他还要再等三天?他才不想听什么“这么久都等了,多等三天又何妨”这类的话,多一炷香的时间他都等不了了。

  出兵操练,名义上不是正式的打仗,所以也不用皇帝亲自送啊什么的,三天之内陆陆续续的启程就可以了。

  宁钰轩挂着副将的头衔,却是两人两马,连夜就往长郡赶。

  “侯爷,您不必着急。”鬼白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总不能不眠不休一直赶路。”

  “你哪里见我急了?”陌玉侯冷哼一声,一马鞭又甩了下去:“驾——”

  马跑得飞快,鬼白跟在后头也是默默无语,侯爷说不急,那就不急吧。他们这个赶路速度,估计小半个月就能看见长郡的影子了。

  离京城之兵到达长郡已经没多少日子了,长郡已经开始戒严,出入城门都已经有禁卫在把关,季曼看着城中这有些紧张的气氛,也不由地跟着有些激动。

  要打仗了耶,她这算是身处战场。好在这是冷兵器时代,不会有导弹满天飞,但是就听那号角铁器之声,也让人有些振奋。

  “带兵的还是宁明杰,陌玉侯竟然也来了。”赵辙看完密信,随手烧了,转头过来看着府里这一众幕僚道:“此番是皇帝逼着我们反了,没有别的退路,你们也要做好准备。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吴庸带着头行礼,赵辙将目光投向一边低着头的季曼,轻笑了一声道:“有季先生的老朋友要先到长郡,不知季先生能不能替本王接待一二?”

  季曼微微一惊,抬起头来:“老朋友?”

  她能有什么老朋友到这里……

  等等,宁钰轩?季曼皱眉,他应该和大军一起来才对,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先闯这长郡之地?他脑子又没进水。

  “本王已经替你安排了。”赵辙笑道:“他大概明日便到,你在城外思君亭等他便好。”

  季曼微微变了脸色:“侯爷,在下只不过是一介商人,去迎接侯爷的话,恐怕…”

  “不愿意?”赵辙依旧是笑着,只是眼神凉了两分,带着些深意看着她道:“本王可是一直觉得季先生是一心效忠于本王的,季先生可别让本王失望。”

  吴庸也看了过来,季曼有种骑虎难下之感。这赵辙也真是够物尽其用的,她都已经帮着挣钱了,怎么还要拿她去当饵?

  “在下自当尽力。”季曼干笑道:“只是怕屡次得罪侯爷,在下的小命…”

  “你怕什么,还有本王在。”赵辙笑道:“好生准备吧。”

  一众幕僚都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一同在院子里住的,季曼却偏生是如有天助,一路而上得了王爷信任,现在又要去做这样重要的事情。事成之后,地位必然更高一层啊。

  季曼脸上还带着笑,只是没人看出来她笑得有些勉强。

  赵辙这是防着她和陌玉侯勾结了还是怎么的?非要她去干这种缺德事情。

  陌玉侯来是来得早,但是是想悄悄入城的,哪知道行踪走漏,有人过来给他送了信,说是季曼在城外思君亭等他。

  思君亭,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

  宁钰轩看着那信上季曼的亲笔字迹,犹豫了许久,还是去了。

  太久太久未见,他第一眼想看的,就是她如何了。虽然知道这其中定然有诈,但是他还是让鬼白住在西河边的客栈里,自己孤身一人前往思君亭。

  季曼面无表情地坐在亭子里,四周的风吹得人浑身发凉。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她还在想,宁钰轩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来了吧?

  等过了黄昏,她刚想松一口气,远处却有人慢慢走过来了。

  “还真是脑子进水了?”季曼扫一眼自己身后藏着的伏兵,忍不住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宁钰轩,笑得有些僵硬:“侯爷。”

  宁钰轩眼眸深邃,一步步走过来,看着这一点没变的人,微微松了口气道:“嗯,是不是久等了?”

  季曼缓缓地摇着脖子:“没有……”

  傻逼,她的表情都这么明显地写着周围有问题了,他还走过来?

  宁钰轩微笑着看着她,走到亭子外头十步站定,手里还拿着一把不太好看的伞:“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零九章 宁愿再等三年

  还伞?季曼真想翻白眼,这里明显危机四伏,他拿把伞来装什么情圣?

  “看着这天色,晚上说不定要下雪,侯爷还是自己留着伞吧。”季曼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天色也不早了,您…”

  能不能赶紧向后转拔腿跑啊?

  四周的伏兵显然没给陌玉侯这个机会,就算季曼使眼色已经眼睛都抽了,宁钰轩也没抓住最佳逃跑时机,被周围突然涌出来的人团团围住。

  白色的油纸伞还握在手里,上头开了一点一点艳红的梅花。宁钰轩站在原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目光深深地看向人群之后的那人。

  “你就不会担心我么?”

  这样引着他来,万一他真的出事,她就不会担心么?

  季曼抿唇,有些哭笑不得。谁知道这人竟然真的会这样傻傻地来?他犯了傻,怪她吗?不是一向从容冷静,一双眼睛看得破他人之局,今天这么明显的陷阱,怎么就踏进来了?

  若说他能为她意乱情迷到这个地步,那两人之间,也就不会一直走不拢了。

  领头的人上前将陌玉侯押住,人多势众,识时务者为俊杰,宁钰轩也就没有挣扎,只是伞落在了地上,他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

  “侯爷保重。”季曼只能拱手对他说这句话。

  宁钰轩凝视着她,轻声道:“我很想知道,若是我这一去,长郡王将我关入天牢永不见天日,你当如何?”

  季曼微震,低头看着地上的伞。

  长郡王反心已生,城中也已经满是戒备。陌玉侯自投罗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瞬间季曼脑中已经闪过鞭刑老虎凳等一系列残酷场面,最后竟然觉得有点后悔。

  早知道装病不来了。倒也不算是心疼他,就是…这人是因着感情被自己害的,想想都有些罪孽深重。

  “我会去天牢看侯爷的。”季曼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宁钰轩脸色沉了沉,方才还有一丝笑意,现在终于是归于平静:“多谢。”

  “嗯。”

  一众人将宁钰轩押走了,季曼捡了伞,远远地跟在后头,看着那昔日风华绝代的人被这般押着,颇有些狼狈,心里也莫名地觉得有些难受。

  回去长郡府,也是该歇息的时候了,奈何榻上辗转反侧都不得入眠,干脆起身披衣去看看情况。

  据说宁钰轩是被带去了王府主院,王爷亲自审问他,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吴庸刚好从主院出来,皱着眉一副忧心忡忡之感,季曼连忙迎上去问:“吴兄,里头情况怎样?”

  “你怎么还没休息?”吴庸挑眉看了她一眼,随即道:“王爷已经决定全力抵抗朝廷派来的士兵了,也就是说,这天要变了。陌玉侯此人心机深沉,又手握大权,我是觉得既然已经抓到,不如就斩首示众,也正好表明长郡的立场。可是王爷不同意。”

  “当然不行!”季曼有些激动,声音稍微大了些,把吴庸吓了一跳。稍微平静了一下,季曼才干笑道:“*了陌玉侯,不是更给皇帝派兵讨伐的正义名头了么?如此一来咱们便是处于被动地位,自然是不好的。”

  吴庸想了想,也点头,可是还是很担忧地道:“陌玉侯这个人,留着总有一天会成大祸患。王爷已经下令将他关去天牢了,也不知要怎么处置。”

  “关去天牢了?”季曼吓了一跳:“长郡城北边的那个么?”

  吴庸点点头:“应该是那里。”王爷刚刚才吩咐的。

  季曼二话不说,拿了长郡王府的腰牌,揣上银子便走。

  “哎,季兄,你去哪里?”吴庸忍不住喊了一声,可是季曼没听见,一溜烟地就跑了。

  主院里,正要被关去天牢的陌玉侯却在出门之前开口说了一句话,使得长郡王让人松开了他。

  宁钰轩说:“萧丞相有一封信要在下转交给王爷。”

  赵辙变了脸色,连忙让人松开他,将房间的门重新关上。

  季曼匆匆雇了马车去天牢,天色都已经晚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赶车的车夫还热心地道:“晚上去天牢倒是不错,带点儿热酒热菜,塞两封银子,那些人就让你进去了。”

  勉强笑了笑,季曼道:“是啊,挺方便。”

  “看公子这么急,是哪位亲戚进去了?”车夫叹息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抓人也是乱抓。”

  季曼没心思跟他聊天,就坐在车辕边看着远处,直到出现天牢的影子。

  给了钱,急忙下车,季曼理了理衣裳,去门口找守夜人。在长郡混这么久,人脉她还是有一点的,但是大半夜的也没好打扰人家,就自己拿了银子去当敲门砖。

  好说歹说,天牢这一路才让她进去,一问是找宁钰轩,却都说没这个犯人。

  应该是涉及机密,所以不能泄露?季曼想了想,又多塞了些银子:“烦请大人给个方便,在下看看今日进来的一些人即可。”

  银子给的足,狱卒也就好说话,带着她就往里头逛了一圈。这地方的天牢可不是什么纪律严明的地方,私刑用得很多,墙上挂着的刑具一排排叫人看着都害怕。季曼越走心里就越沉重,结果找了一遍都没有宁钰轩。

  吴庸骗她?不可能,那就只能是宁钰轩被秘密关押了,那就不是有钱就可以去看的了。

  沮丧地出了天牢,季曼也觉得有点儿后悔。人家男人干大事的,她个女人去当什么绊脚石?万一宁钰轩就栽这儿了,那多不划算啊。说不定以后有人写陌玉侯传记,还会把她给写成红颜祸水。

  回到王府,再去打听了一下,却没人知道陌玉侯到底去哪里了。季曼一夜没睡好,天亮的时候还做了个噩梦,醒来的时候十分茫然,记不清梦的内容,只觉得有些后怕。

  结果用早膳的时候,鬼白竟然来了。

  “侯爷已经出城了。”鬼白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道:“有话让我转告季先生。”

  出城了?季曼一怔,心里一块大石头哐当一声落了地。还好还好,她没有当真害着他。

  “什么话?”季曼微微笑着问。

  鬼白低着头,连陌玉侯的表情大概都学了,抿唇道:“侯爷说,千里迢迢,满心期许,竟是一场空欢喜。三月未见,如同三年。只是这一见,他宁愿回去再等三年。”

  季曼笑容僵硬了些,嘴角也慢慢放下来,最后撇了撇嘴,轻笑道:“最后的几句不押韵,差评。”

  鬼白朝她深深鞠了躬,转身走了。

  今天天气冷,竟然是飘了雪的。季曼站在屋子门口呵着白气,看着远处的屋子尖儿,不禁又低低笑了一声。

  不留情也好,她莫要对他留情,他也莫要在给她情,终究不过是过客,别以后徒留着伤心了。

  朝廷大军已经在西河驻扎,宁钰轩也已经回到了营帐之中,宁明杰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轻笑着问:“怎么了?不是早早地就来了,怎么看起来,倒是不太高兴?”

  宁钰轩面无表情地道:“天气太冷,冻僵了,脸动不了。”

  宁明杰哭笑不得,招手让他过来:“长郡那边已经让人去宣旨了,不过看这架势,也是必然会开战的。我已经写了战报回去请圣上增派援军。”

  “嗯。”陌玉侯到旁边看了看桌上堆着的文书,淡淡地道:“按兵不动吧,等朝廷援军到了,再看攻打长郡之事。”

  “我也正有此意。”宁明杰微微一笑:“这一仗,估计要打很久,等我们回去,都不知道孩子们该多大了。”

  宁钰轩一愣,想起尚在宫里的好好,不由地叹了口气。

  长郡拒接圣旨,并紧闭城门,收长郡周围十二城,以西河为界,扬言要清君侧。消息传回京城,皇帝大怒,一边派兵增援宁明杰,一边将太后软禁,更是想趁机对萧家下手。

  硝烟味从朝堂到民间,萧家百年根基,岂是一朝能拔除的?萧天翊煽动百姓,文武百官联名上书保萧家,赵离这才从梦中惊醒,放眼朝中,自己的人竟然不知不觉之中被萧家笼络了不少去。

  六部之中除了户部,其余被他安排让人接手管辖的几部竟然是叛徒出的最多的,个个都说萧丞相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萧家也一直担当着匡扶社稷的重任,不可害之。

  赵离被逼无奈之下,只有放弃萧家不理,立了康元郡主为淑妃,永安王便借机进京勤王,并借兵与宁明杰,势必助他拿下长郡。

  朝中形势突然就紧张了起来,赵离有些茫然,回头往后看,捧月已经是许久没有见他了,康元倒是待他一心一意,只是…心里说不清的空落。

  援兵不停地派往长郡,只是宁明杰一直按兵不动,春初的时候,长郡之外的援兵已经达到了五万人,粮食供应稍显紧张,但是朝廷依旧在苦苦支撑。皇帝下了四道圣旨,让宁明杰尽早进攻,宁明杰都置若罔闻。

  春意浓了的时候,功城之战才正式打响。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一十章 祸水担当

  战场在西河之上,是水战,第一场宁明杰与宁钰轩兵分两路,打了长郡个措手不及,歼敌五百人,算是小胜,然而在写战报的时候,宁明杰却让人写的歼敌五千,大军度过西河。

  战报只有主帅副将知道内容,宁家两兄弟也就心照不宣。战报传回去,龙心大悦。本对宁明杰四次不听圣旨多有恼怒,但也因着此次大捷而既往不咎,帝王还亲自督促后方运粮,以免将士吃不饱饭。

  然而京城粮价一直没有下来过,严不拔替季曼操控着京城的粮食进货,多余的都运去了长郡,剩下的粮食便因供小于求,价格一度高涨至一两六钱。

  朝廷下征粮令,以一两银子的价格强征佃户之粮,严不拔便先在私底下以一两三钱的价格收粮,佃户无粮,朝廷便也没有办法,只能向粮行购粮,严不拔甚至又被抓进了天牢,因为粮价和朝廷谈不拢。

  这边被抓进去,季曼那边便写信煽动京城粮行集体关门,*鸡儆猴啊,要是不反抗,不仅不能赚钱,连身家性命都无法保全了,谁还卖粮?

  于是京城粮商纷纷出逃,无粮可卖,百姓无处买粮,连官家有钱也吃不到多少好米。于是层层压力之下,严不拔又被放出来了,带着一身伤痕,计算自己该跟东家要多少工钱。

  季曼在远处冷眼旁观,觉得这一场仗怎么那么奇怪呢?要打不打的,长郡里都没一点紧张的气氛,西河那边晚上还有人放河灯,这是打仗的氛围么?分明像是玩过家家。

  不过长郡王可没一点放松的意思,一边联系着各地的亲王和旧部,一边认真布置兵力与宁明杰一战。

  季曼替赵辙将京城搅成了一锅粥,得了赵辙甚为隆重的夸奖,从此将她视为心腹,走哪儿带哪儿,偶尔还开玩笑问她一句:“你可还记得本王当初说过的一句话?”

  当初说过的?赵辙当初说的话多了去了,她怎么知道是哪句?笑笑示意他说,赵辙却又意味深长地转过头去,吊着胃口当好玩似的。

  不过长郡这边的后勤运粮工作也是交给她了,季曼每天也算忙碌,忙碌起来,就不太容易去想一些很复杂的事情。

  打仗这几个月,一晃眼就过去了,双方损伤一点都不大,更多时候两边都是熄火的,各自在营地里做饭啦烧烤啦跟野营一样。

  三个月后的一天,季曼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场仗打得这样冷静了。

  赵辙带她去天仙楼见贵客,推开厢房的门季曼就看见了陌玉侯。

  他依旧未变,只是一张脸上没有多少笑意,看见她的时候,微微一怔,一双眸子就微微亮了些:“季先生。”

  当真又是三个月不见,季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乖乖地跟在赵辙身后。赵辙进来便打趣道:“你瞧你瞧,倒是没看见我,先看见季先生了?侯爷这眼可这是看得远。”

  这两人看这样子,竟然是早就勾结了的?!季曼心里有些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为啥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陌玉侯收回了目光,微微有些暗恼。他还在生上次的气,虽然是他试探她的,但是这人也真是半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他的命就真的这样不重要?要是他再傻一点,将命真的就放在她手里了,她是不是也会这样轻易地就出卖他?

  “王爷见笑了,只是看季先生一张脸一点都没有变过,所以好奇地喊了一声而已。”宁钰轩坐在了一边,淡淡地道。

  赵辙挑眉,回头看了季曼一眼,点头道:“也的确是,这面具戴着很难受吧,桑榆?”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她桑榆了,季曼微微有些怔愣,半晌才回过神,低笑一声:“习惯了也就好了,多谢王爷关心。”

  赵辙看了宁钰轩一眼,又看看她,道:“也用不了多久了,长郡到京城之路已经快要完工,这一路过去,都是畅通无阻,到时候,你便可以用自己原来的身份过活。当今圣上昏庸无道,残害手足,冤枉忠臣,等本王进京之日,便是还你聂家一个公道之时。”

  季曼起身,深深朝他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赵辙又看向宁钰轩,笑道:“当初被迫休弃桑榆,想必侯爷心里也是有万般无奈。等一朝事成,本王亲自替你们圆回这一段姻缘如何?”

  季曼一愣,宁钰轩倒是微微一笑:“多谢王爷厚爱。”

  “世子在宫里,侯爷想必也是左右为难。”赵辙叹息:“二皇弟到底是不懂事,怎能拿小儿性命相威胁?”

  对啊,好好还在宫里,宁钰轩与赵辙勾搭上了,好好怎么办?季曼有些着急,目光带了些恼怒地看着宁钰轩。

  宁钰轩道:“也是因为好好尚在宫中,所以待王爷攻破京城之时,还要王爷与在下演一场好戏。”

  在赵离眼里,他才是一直没有背叛的人。宁明杰按兵不发,他却是屡次说要听从圣旨,无奈兵符在宁明杰手里,他也很无奈啊很无奈。军中眼线应该已经将他的态度都传达给圣上了才对。

  “这个自然。”赵辙道:“这仗打了也有不少时候了,是该有个胜负之分了。侯爷觉得该以什么作为借口,要宁明杰撤兵呢?”

  宁钰轩脸色微沉,看了季曼一眼,似乎是有些不高兴:“王爷今天带了她来,这样的问题还要问在下?”

  “我这不是怕你不乐意么?”赵辙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知你心里有桑榆,舍不得她,但是现在看来她是最合适的。不是很早以前就在非晚阁里挖出一箱子东西么?也是时候该让人告诉给皇帝,做个铺垫了。”

  季曼一惊,箱子?

  难不成是她很早以前埋的那个,装满宁明杰画她的画像的箱子?他们怎么知道有个箱子的?

  飞快抬眼看向宁钰轩,后者却是在思考。长郡王的眼神里有些威压,摆明了这件事没有别的选择,也只有拿聂桑榆当借口,才能合理解释这宁家兄弟俩反目的原因。

  “我知道了。”宁钰轩皱眉道:“府里的事情,晴儿会看着办的。再有半个月,我便与明杰翻脸,明杰带兵退回京城,我慢走几步。”

  “好。”赵辙笑道:“丞相的眼光也是很准,钰轩你果然还是肯帮着我的,先前的事情,咱们就都既往不咎了。”

  宁钰轩站起来,朝长郡王行了礼,眼神飘过季曼,里头是浓浓的担忧。

  这几句对话,季曼是没怎么听懂的,为什么扯着扯着就扯到她身上了?她这算不算埋着也中枪?为什么要拿她当借口?就因为宁明杰的画?晴儿又是怎么个情况,原先不是赵辙的人么?怎么这听起来,倒是成了宁钰轩的人?

  一大堆问题,季曼头有些迷糊,走出天仙楼的时候,都没注意旁边赵辙什么时候走了,她身边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了宁钰轩一个人。

  “去年夏天的时候,我找人翻了非晚阁的土,打算再为你种一片蔷薇花,哪知道就挖出了一个箱子。”宁钰轩淡淡地看着前面的路,轻声道:“他还真是有心了。”

  季曼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杨柳河岸没什么人,河面上都快结了冰。宁钰轩的侧面很好看,说话还呵着白气:“长郡王的意思,是让我借着某人的嘴,将明杰早就倾心于你的事情告诉皇上,而后长郡王以你为威胁,宁明杰也就顺理成章地退兵。我要当个六亲不认的人,为了皇上的皇位,誓死抵抗,上书于帝言明宁明杰之背叛,逼着宁明杰造反投靠长郡,之后我再回京守城。”

  这么一长串,难得季曼还听懂了,点了点头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也就是说,我可以恢复本来的面貌,不用再做男人了是吧?”

  “嗯。”宁钰轩步子突然快了一点:“回去你住的地方,将面具取了吧。”

  季曼有些恍然,面具戴得太久,她都快觉得自己是男人了,终于…聂桑榆的脸又可以得见天日了吗?

  这样一来,她的身份不用再掩饰,也就少了一个把柄,即便柳寒云再出卖她,亦或是温婉恢复了记忆,身份的问题都不会再成为她的威胁了。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又有新的问题了,她当的是红颜祸水的角色,会不会没有好下场?

  一想到古代几个红颜祸水的结局,季曼不禁打了个寒战。

  宁钰轩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的手给牵住了。大而温暖的掌心,将她整个冰凉的手包住,一阵暖意瞬间传遍全身。

  季曼微微一顿,倒也没挣开,只是低头做沉思状,没有多说什么话。

  宁钰轩勾着嘴角笑了笑,送她回了长郡府。等季曼回去取掉面具,换了一身女装兴高采烈地出来,门口的人却已经没了。

  依旧是鬼白站在原地,这次终于脸上有笑意了:“侯爷说,怕见了人舍不得走,于是就先走了。”

  原话不是这样,不过鬼白觉得这才是正确的表达方式。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十一章 最大的忠臣

  季曼微微失神,随即笑了出来。这话怎么都不会是宁钰轩说的,不过,倒还是挺动听。

  她还真是对不起聂桑榆这张脸,许久没有见天日,已经苍白得跟鬼一样了。还好她面具取得勤,所以没有长痘痘。换上轻飘飘的女装,都恨不得去街上蹦跶两圈。

  跟鬼白道了别,季曼想想还是往回走,回府里安全一些。结果她忘记自己这突然的身份变化大多数人接受不了,于是一路上遇见一些幕僚,都拿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不为其他的,就为这长郡府里除了沈幼清,连丫鬟都很少,统统都是奴才。

  自从赵辙成了王爷之后,沈幼清在来长郡的路上便将他的后院其他女人给遣散了,说是女人太多,会影响王爷卧薪尝胆之心。太后没有反对此事,长郡王也就默默接受了。

  结果这儿今天冒出来一个女人。

  “吴兄。”遇见吴庸,季曼终于停下来,朝他盈盈一笑,行了屈膝礼。

  吴庸傻了,这府里敢唤他吴兄的就一个季满,面前这女子是谁?

  “在下季满,瞒着吴兄这样久,实在是抱歉。”季曼不好意思地道。

  吴庸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十分震惊,却是很快回过了神:“原来是…季姑娘。王爷正在找你。”

  恢复女儿身,自然得有用场。季曼跟着去见长郡王,在一阵沉默之后,赵辙让她明日跟着议和使去一趟西河边的大营。

  每场战争都有议和使这个东西,不管有没有用吧,总得来往两下,显示己方不想打仗,爱好和平之心。

  季曼知道自个儿就是借这个机会亮个相的,于是好生打扮了一番。一身大红的绣牡丹长裙,梳了朝天髻,步摇玉翠都戴了个齐套。走进对方军营的时候,不意外引着了所有人的目光。

  将士们窃窃私语,都在猜测这女人是不是长郡送给将军来讨好的?结果宁明杰一见此人,竟然失手打翻了酒,晃神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宁钰轩不在场,宁明杰演得十分成功,不仅一直看着季曼,在季曼离开的时候,甚至还策马相送,目光依依。

  这下军中就有不少人八卦这女人是谁,宁明杰身边的亲信道:“那是聂桑榆。”

  一句激起千层浪,聂桑榆不是死了吗,不是陌玉侯之妻吗?怎么又被镇远将军给惦记上了?难不成当真是一家兄弟,品位相同?

  与此同时,侯府里久病不出的慕水晴出来了,带着人去了非晚阁,很是神秘的样子,故意引了温婉过去,开始挖那院子里的东西。

  一大箱子落着宁明杰印鉴落款的聂桑榆画像,虽然没有脸,但是那衣着背影,认识之人都知道是谁。尤其还有那落雁塔传奇的一首《将进酒》上篇。

  慕水晴装作是无意之间发现的,惊慌失措之下又埋了回去,继续去府里其他地方闲逛。

  可温婉傻啊,没看懂人家是故意吊她的,慕水晴一走她就将箱子挖了出来,看着里头的东西,大喜,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又来了,连忙让人给淑妃送了信,言明情况之后,让她来取箱子。

  赵离坐在龙椅上,正收到长郡那边传来的密信,说是聂桑榆现身了,没让宁钰轩激动半分,倒是让宁明杰失了分寸。

  这是怎么个意思?聂桑榆关宁明杰什么事?

  结果淑妃这一箱子东西送来,并且同他解释了一番,赵离才恍然大悟。宁明杰爱上了曾经陌玉侯的妻子?好巧不巧,还在战场上遇见了?聂桑榆是赵辙的人?

  冷笑几声,赵离下旨给了宁明杰,说只要他这一仗功成,未婚之女,无论是谁,以后都可以赐婚。

  这是一道对宁明杰来说很有吸引力的圣旨,聂桑榆已经被陌玉侯给休了,只要他得胜回去,便可以迎娶她。

  然而他没有乱,捏着那圣旨收好,下达的命令却是撤兵。

  长郡那头已经将季曼吊在了军营之前,扬言要宁明杰撤兵。两方军中已经流传着当初宁明杰是如何深爱聂桑榆的传言,版本多样,故事情节曲折,听得几个老兵都潸然泪下。

  于是宁明杰下令撤兵,没人觉得奇怪,但是不少人却是不同意的。好不容易与长郡开战,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

  反对得最激烈的便是宁钰轩,劝谏了宁明杰许久他不听,宁钰轩一怒之下便带着自己的亲信继续死守,宁明杰却是带着大部分人返回京城。

  消息传回皇帝耳里,帝大怒,斥宁明杰此等糊涂行为,并令不准放宁明杰之军进京城半步。

  红颜祸水啊!他当初就不该因着捧月而心软,留下这么个红颜祸水!

  赵离后悔不已,一边整顿兵力收拾残局,一边夸奖陌玉侯。聂桑榆本是他的妻子,他反而不受威胁,只为江山大业,真是好样的!

  宁钰轩一边写信怒斥宁明杰之行为,一边带着自己这部分人且战且退。长郡开始进兵了,压着宁钰轩百里开外的距离,从长郡一路压到京城边郊。

  赵离连忙让各路亲王勤王,甚至去了望月楼,想让捧月再帮他。

  然而捧月病了,是重病,躺在床上眼睛都是半睁着,一脸的憔悴。听完他说的话,她未发一言,最后才呢喃说了一句:“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想起我了。”

  玉珍国是习惯一夫一妻的国家,女人之间自然少了很多勾心斗角,所以捧月不会什么手段,也压根斗不过淑妃。在他冷落她的这些日子里,捧月早已经心力交瘁,一病难好了。

  赵离坐在她的床边,心里虽然有愧疚,但是更多的是担心皇位能否保住的焦急,安慰她两句,见她还是不肯答应向玉珍国借兵,他便有些急躁了。

  “负了你是我不对,可是我们这里的帝王,不可能六宫无妃,我心里只有你,这样还不够么?”

  捧月笑得惨淡,痴痴地看着他道:“当初我明知你是利用我,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你。那时候你不爱我,却不知道校场上那一眼,我就将心交给了你,那都是你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如今我这一颗心,终于是被你磨得再也没有力气爱你了。你心里最重要的是你的皇位,我心里却只有一个你,这日子太难熬,我不想再煎熬了…”

  赵离气急:“我若是丢了皇位,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捧月轻轻一笑:“你若是丢了皇位,最后肯陪你去死的,一定只有我一个人。那时候,你就不会有借口说,身边需要其他女人了。”

  身子一震,赵离扭头看向了别处:“你当真要如此?”

  捧月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转身推着轮椅离开望月楼,赵离气愤不已,女人就是这般小气,意气用事,殊不知这样一来,他们会失去什么东西。

  “主子,您为何不直说您借不了?”捧月身边的丫鬟哽咽道:“您直接说了,皇上也不会这样怨您。”

  玉珍内乱,民不聊生,连皇权都岌岌可危,更别谈借兵。

  “他若找不到人怨,就会怨自己。”捧月笑道:“那还不如怨我呢,至少还是个感情,能让他耿耿于怀也好。”

  高高的望月楼,本是无上的恩宠,却不知为何到最后,成了囚禁她的地方。

  玉珍国没有援军,各大亲王侯爷倒是响应了勤王之令,只是怎么都不太积极。宁明杰已经带兵驻扎在京城之外了,各番地的兵力还没有出发。

  赵离是真的感觉到危机了,下令先召回了宁钰轩,让他在京中守城。

  长郡之兵一路压到京城,赵辙也亲自上阵带兵,直言赵离才是弑父*兄弟之人,三皇子何其无辜,要被他斩于刀下?聂家何其无罪,要被他灭了满门?

  季曼是随军而行的,她依旧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坐在马车里,随着赵辙一路前往京城。

  “王爷答应过桑榆的话,可还记得?”季曼问。

  赵辙看着她,爽朗大笑:“记得,自然记得。他当初如何对你,你统统可以去要回来。只是桑榆,本王倒是没有想到,你区区女流之辈,竟然也真能报了这血海深仇。”

  京城已经被大军包围,宁明杰向长郡递交了归顺书,顺理成章地与长郡之兵一起围困京城。

  赵离手里只有陌玉侯一人可用,京里已经是闹翻了天,粮价高涨,太后与丞相之党罢朝,赵离的皇位,怎么看都是在风中摇曳的。

  然而陌玉侯十分忠心耿耿,拱手对帝王道:“有臣在一天,便会守京城一天。群臣罢朝,臣一人也会依旧上朝。”

  赵离被感动得当即就封了陌玉侯护国侯的称号,并且觉得自己绑架人家的世子简直是太让人寒心了,还好宁钰轩不计较。

  “京城若能守住,爱卿要什么朕都可以给。”赵离道。

  宁钰轩安静地跪着,低声轻笑:“臣无欲无求,只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忠臣哪里去找?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十二章 攻城之战

  于是在局势紧张之时,皇宫大门紧闭,也只有陌玉侯一人能出入自由。

  “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娘娘还不肯为皇上想一想?”淑妃站在望月楼之中,睨着床上的人冷笑道:“枉费皇上对娘娘一片情深,却不想娘娘连皇上的皇位都不顾,想独自在这望月楼之中安寝?”

  捧月轻轻咳嗽着,看着淑妃,忍不住就强撑起身子来。她是玉珍国受惯了宠爱的公主,哪里轮得到这么个弃妇爬在头上?

  “怎么?娘娘现在这样子,还想拿鞭子来抽我不成?”淑妃笑得轻蔑:“你能站起来就不错了,蚀骨毒,骨头是要一点点被侵蚀掉的,娘娘可小心别折了腿。”

  捧月靠在床边,疼得头上都是冷汗,看着淑妃,只能咬牙骂道:“你这毒妇!”

  “我毒?”淑妃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有你狠毒?不过是半途插进来的公主,你凭什么要求皇上六宫无妃?你知不知道我本是可以入宫一直长伴皇上左右的?却因着你这话,皇上将我嫁给了宁明杰。我这弃妇之身,也再难得到他的一心一意了。捧月公主,皇后娘娘,我与你,到底谁更毒一点?”

  捧月微微一怔,垂了眼眸道:“皇上要是当真心里有你,就算我要他六宫无妃,他也不必将你嫁给宁将军。”

  “你胡说!”淑妃怒道:“我与皇上自小便相识,每年来宫中过元节,都是与他一起过的。他最辛苦的时候我都陪着,他怎么可能心里没有我?你不过是背后有个玉珍国,不然拿什么跟我争?”

  捧月微微怔愣,之后轻笑。是啊,若是没有玉珍国,他又怎么会选她呢?现在玉珍国也终于是帮不上忙了,所以他便不会来看她了。

  想起自己曾经一身红衣站在他面前,拿着长鞭道:“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夫君,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那时候的自己多傻啊。

  捧月笑着笑着落了泪,慢慢倒回床上道:“我不会同你再争什么,你走吧,玉珍不会出兵,你去皇上身边陪着最好了。”

  淑妃恼怒不已,甩袖便离开了望月楼。

  京城被围困了一月,因着陌玉侯誓死顽抗,力压群臣,才得以一直固若金汤。但是被困时间久了,问题就来了。

  粮食该怎么解决?京中粮行已经统统关门,无粮可卖,百姓都已经改吃其他的东西,可是能吃的也渐渐在变少。

  各路勤王的人倒是来了一些,与长郡之兵像模像样地打了两个月的仗。

  打仗的期间,季曼就暗中联络了严不拔,将季氏粮行仓库里的粮食偷偷运出来,就在京城护城河的地方,开始架锅煮饭,并在城中发布消息,说城外发放免费的米饭,不是粥,是米饭。

  京城之中饿死之人不知道有多少,听见这消息都疯了似的去挤城门,帝王下令镇压,一众将士还未先上阵*敌,便先屠戮起自己的百姓。

  人心惶惶,京城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已经是强弩之末。偏偏这时候,本是打着勤王旗号而来的靖文侯之兵,竟然直接进了长郡之兵的营地。

  “哥哥!”季曼看着那掀帐子进来的人,忍不住叫了出来。

  聂青云也恢复了本名,在进入京城边郊的时候便一改勤王旗号,扬言要帝王血债血偿。两年过去,如今聂青云已经坐到靖州都督的位置上,卧薪尝胆,也终于等到了这能报仇的机会。

  “桑榆。”聂青云笑着看她,眼里有些激动,但是在赵辙面前还是压抑住了:“你当初离开,怎么都没个消息的,要不是长郡王告知,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你。”

  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嫂子生了个男孩儿。”

  季曼微微有些哽咽,一时竟然说不出话。生男孩儿好啊,一定有哥哥的英气,也有尔容的真性情。

  “聂大人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赵辙笑道:“如今拿下京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你能来与本王一起见证这一场盛世,也是难得。哪像永安侯那等冥顽不灵之人,非要与本王作对。”

  聂青云了然一笑,胸有成竹地抱拳道:“青云此次带来的皆是靖州之精兵。永安地处高地,水战必然为其软肋。青云已经与众将士商量好一计,引永安之兵,往秋水一战。”

  “好!”赵辙拍了手:“你兄妹二人,此次便是本王的左膀右臂,若是能成事,定然也少不了以后的好处。”

  “多谢王爷!”季曼与聂青云一起行礼。

  “你兄妹二人自然还有话说,本王便不打扰了。”赵辙笑着走了出去:“慢慢聊。”

  两人一起躬身送长郡王离开,聂青云这才一把抓住季曼,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你不见了之后,尔容担心得许久睡不好觉?差点就难产了!”

  季曼吓了一跳,连忙道:“没出什么问题吧?”

  “倒是母子平安,现在尔容还在靖州带着孩子。本来是想跟来的,但是孩子离不开她。”聂青云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妹妹这憔悴不少的脸,闷声道:“仇应该我来报,你不必参和的。”

  季曼朝他咧了个大笑脸:“哥哥和爹爹待我这样好,我总不能就看着什么都不做。女人怎么了?女人也是人啊,为什么不能替自己的家人报仇?”

  “你啊……”聂青云叹息,又皱眉道:“现在还那样喜欢陌玉侯么?”

  季曼一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聂青云的印象里,聂桑榆就是爱宁钰轩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多少青葱情事都说给自己哥哥听了的啊。可是聂青云现在不知道陌玉侯等人的安排,还以为陌玉侯当真是要替圣上守住这江山,两方对立,这情事该如何成全?

  “哥哥不用担心我。”季曼想了想道:“一切顺其自然吧。”

  聂青云以为她心里也是两难,便不再说这个问题,只是问她这两年来过得如何,又说了些靖州的事情。

  之后便有人来报,声音大得半个军营都能听见:“报——京城百姓有暴动,数千百姓挤在城门之后要求出城。”

  聂青云一愣,与季曼一起掀了帐子出去,就听得赵辙站在外面,平静地下了两个字的命令:“攻城!”

  “是!”

  军心沸腾,赵辙亲自带兵,上马之时还回头看着季曼道:“想不想去看看?”

  聂青云皱眉:“王爷,战场刀剑无眼。”

  “无妨,本王会护好她。”赵辙命人牵了一匹马来,笑盈盈地看着季曼道:“上来吧,本王带你看看这江山,到底是如何变了天的。”

  季曼微怔,不远处沈幼清的帐子微微掀开了一角。

  军中士兵全部在起哄,季曼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马:“多谢王爷。”

  “你可得跟紧了我。”赵辙朝她一笑,以剑指天:“出兵!”

  呼喝声震天,季曼死死抓着缰绳,生怕被这马给甩下去。好在这马比较温顺,赵辙的速度也不是很快,滚滚烟尘之后,她就跟着大军消失在了营地之外。

  “王妃。”丫鬟轻唤了帐子门口的沈幼清一声,她回过头,垂了眸子道:“无妨,替我将头上的东西卸了。”

  “是。”

  百姓暴动,便是天赐良机让长郡之兵攻入京城。控制粮食,果然就是掐住京城的咽喉,官家抵得住饥饿,因为有存粮。可是百姓不一样,他们眼里谁当皇帝都没什么差别,只要有饭吃就可以了。

  赵辙这一场之所以会亲自去,是判定了今日必然能破京城之门。

  沈幼清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以太子妃的身份一直陪伴着他,如今这一朝荣耀,她以为自己可以与他共享,甚至都已经梳好了朝凤髻,穿好了黄色的霞披。

  然而,他却拉了另一个女人上马。

  沈幼清当初一直不明白赵辙为什么会让一个卖粮食的人进府当幕僚,后来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简单地就将长郡之粮借给那个人。更不明白为什么在长郡知道这人要回来的时候,他那一整日的心情都为什么很好。

  直到那人脱下了面具,沈幼清终于全部都明白了。

  聂桑榆。

  曾经赵辙开玩笑对聂桑榆说:“若是有一朝我君临天下,必定立你这样的人为后。”

  玩笑话他说得多了,也就这一句让她有些介怀,他身边的人回来告诉她的时候,她都有些怔愣。

  也就记住了聂桑榆的名字。

  如今担心是要成为现实了吗?她最怕的不过是她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而他却要拥着新人笑傲这天下。

  手指微微收紧,沈幼清平复了一番情绪。她要镇定,她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女人,怎么可能就输给一个嫁过人的弃妇?

  季曼在马上喷嚏连连,好在四周马蹄声重重,没人注意到。京城这一片路望过去都是荒无人烟,但是靠近城门的地方,却是民声鼎沸。

  “放我们出去!”

  千人的呼喊,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城门给掀翻了。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十三章 用粮食可以打开城门

  赵辙在护城河的另一边策马而立,远远看着京城那头吵吵嚷嚷。

  “你曾说,会为本王打开京城的大门。”赵辙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季曼道:“现在这门就在眼前了。”

  季曼失笑:“王爷不用太着急,这门总不能让桑榆去用手推开吧?已经安排了人手在里面制造混乱,也言明了季氏最大的粮仓在京城外头,里面有粮食千石,无人把守,只要百姓能冲破那城门,就可以去季氏粮仓拿米粮了。”

  赵辙抿唇:“本王还想直接攻过去,光靠那些个百姓,怕是很难打开城门。”

  “王爷切莫小看百姓的力量。”季曼正色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国之根本。当今圣上不得民心,暴戾执政,民怨积攒到一定程度,自然会变成滔天洪水淹了这京城。”

  “是么?”赵辙的眼神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再等半个时辰,若是这城门还不开,那本王便下令攻城。”

  “好。”季曼点头。

  宁钰轩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看过来,人群之中就看得见季曼那一身红装。她与赵辙并排立于马上,看起来有些刺眼。

  “主子,下头百姓已有三千之多,皇上下令冲城门之人一律斩*,您看…”

  收回目光,宁钰轩微微皱眉:“三千血肉,全部斩*,只会让更多的人暴起,皇上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

  鬼白摇头:“宫里也已经是一片混乱,皇上已经发了火。”

  甚至那位君主还吼出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样的话。到底是被压迫欺负了许久的帝王,一朝翻身,难免刚愎自用,为所欲为。

  宁钰轩怔愣了一瞬,看了一眼城楼下面的人,抿唇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照皇命吧,我进宫一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替赵离守这江山,已经是尽力了。眼看着城之将破,他也是时候去接好好了。

  “皇上!”淑妃站在紫辰殿里,慌张地道:“您息怒,冷静一些。外头不过是乱臣贼子,父亲已经带兵来援了。您先不要自乱阵脚。”

  赵离一双眼通红,坐在轮椅之上道:“这天下我来之不易,为什么现在又要拱手让出去?大皇兄幼时便处处与我过不去,现在好不容易我坐拥这江山,他为何又还要来抢?”

  这些话有些幼稚,也的确是他气得头晕了找不到办法。身边只有一个范天行,也是跟着他一步步从底层走上来的心腹。

  “皇上,陌玉侯在守城,但是臣依旧觉得,不如换个将军去守。”范天行皱眉道:“陌玉侯曾经为您打开过这城门,微臣担心,他也会为大皇子再打开一次。”

  赵离转头瞪着他:“我花了多少心思在宁钰轩身上,旁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范天行微微一愣。

  当初争权之时,大皇子与三皇子都争相拉拢陌玉侯,甚至插手了他的后院。二皇子当时无权无势,只有凭着一些效忠的臣子去分一杯羹。可是陌玉侯最后没有选择大皇子和三皇子,却是选择了赵离。

  这也是当年赵离为人的成功之处,韬光养晦,不露锋芒,在暗地里积攒力量,一朝爆发,便是夺权之时。

  但是范天行也不得不承认,夺位成功了之后,赵离是性情大变了的,从前含蓄低调的人,登上皇位之后便是唯我独尊的姿态,不听人言,不纳劝谏。连他这样一心追随的人,走到现在,也难免有些寒心。

  只能说大皇子造反虽为不忠,能这样一路势如破竹,却是赵离自己给他的机会。

  “皇上虽然为陌玉侯费了心思,陌玉侯看起来也甚为忠诚。”范天行叹息道:“但是臣始终觉得不安。”

  赵离淡淡冷哼:“有何好不安的?城中文武百官出逃之时,只有他一人还坚持替朕守城,难道还不能看出他的立场?”

  范天行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宁钰轩进宫没有限制,径直去了皇后宫里。

  捧月已经有些迷糊了,好好却还是被宫女带着,只是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很是不开心。

  “爹爹!”看见他,好好飞快地就扑了过来,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下来了:“爹爹骗人,上次明明说了很快来接好好,却一直没看见人了呜——”

  粉嫩嫩的脸,哭得好不可怜,宁钰轩连忙一把抱起他:“爹爹说了下一次来就是接你走的时候,没有骗你,只是爹爹被事情耽误了,来得晚一些罢了。”

  好好嗷呜嗷呜地哭着,内室里的捧月也被惊醒了,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声:“宸儿?”

  好好一愣,连忙将眼泪都摸了,抓抓宁钰轩的衣裳,指了指里面:“娘娘叫我了。”

  住在宫里将近一年,好好一直是唤捧月为娘娘,奶声奶气的,听起来让人觉得暖和。

  宁钰轩怔了怔,旁边的宫女已经去将帷帐给放下了。

  “臣宁钰轩,叩见皇后娘娘。”放下好好,宁钰轩过去行了礼。

  床帐里的人好像松了口气:“是你啊……”接着想了想,又笑道:“如今兵荒马乱,宫里的人都没有多少了,你还当我是皇后娘娘?快别行礼了。”

  说几句话,喘上一会儿。

  宁钰轩抿唇道:“娘娘对世子照顾有加,臣自当行礼。”

  “京城是不是快破了?”捧月有些恍惚地问了一句。

  陌玉侯没有回答,只是道:“娘娘要保重身子。”

  “这身子,还有什么好保重的。”轻咳两声,捧月长叹了一口气:“我很早就告诉他,不要太过固执,打江山和守江山是两回事,他不听。那么骄傲的人,这一跟头摔狠了,也再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

  说着,竟然笑了笑:“大概他这会儿正气得跳脚吧,他那个人…”

  宁钰轩沉默不语。

  “侯爷带着宸儿走吧。”捧月道:“虽然是皇上抢进宫来的,但是也谢谢他,陪着本宫过了很多特别难熬的日子。有他,就像我怀过的孩子生下来了一样,我也不至于一辈子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捧月怀过一个孩子,就在聂家满门抄斩之后,她太困倦,回宫让太医诊断,才知道是怀了孩子。

  当时她多开心啊,有孩子了。赵离也是开心得不得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流掉了。她每晚每晚做噩梦,都梦见自己的孩子来怨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保护?她连孩子为什么会没有的都不知道,谈何保护?

  是她太笨了,完全无法原谅自己,哪怕赵离为她修了望月楼,她也始终没能开心起来。

  后来有了宸儿陪着,小家伙活泼又聪明,难得的是小小年纪还很体贴,一看她伤心,就会耍宝逗她开心。时间久了,她才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本来是个小人质,她却不知不觉疼到了心底去。

  宁钰轩朝她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娘娘。”

  “快走吧。”捧月艰难地翻了个身,将身子朝着墙的一面。

  好好以为只是简单的拜别,还规规矩矩地按照宫里嬷嬷教的那样,跪下来,小手撑地,行了叩礼。

  “宸儿告退。”

  捧月咬着嘴,眼泪直流。听见脚步离开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掀开帐子,往外看了一眼。

  小小的身子已经消失在了隔断处,外头传来宸儿依旧很是活泼的声音:“爹爹看见夫子了吗?他也在外面等宸儿吗?”

  “嗯,再过几天,就能看见了。”

  捧月慢慢闭上了眼睛。

  接到好好,宁钰轩秘密地离开了皇宫。城门据说已经被百姓打开了,无数想镇压百姓的官兵反而被暴起的百姓打死,几千人冲开城门,浩浩荡荡地往季氏粮仓而去。

  半个时辰刚刚好,季曼松了口气,朝旁边的赵辙拱手道:“桑榆答应王爷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赵辙哈哈大笑,狂喜地看了季曼一眼之后,挥手道:“攻城!”

  呐喊声震天,京城大门洞开,无数长郡之兵蜂拥而入,开始与里头的守军打巷战。

  京城一片水深火热,皇宫的门却是大开着。

  范天行惊慌不已地道:“皇上,臣早就说过陌玉侯留不得,留不得啊!城门已破,他将皇宫之门大开,摆明是要迎接大皇子进宫!皇上,咱们先走吧!”

  赵离满脸的不可置信,抓着他的官袖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的世子可是还在朕的手里,他怎么敢!”

  “皇上!”淑妃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万分恼怒地道:“皇后娘娘私自将世子还给了陌玉侯!臣妾收到消息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什么?”赵离大怒,转了轮椅便往望月楼而去。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皇上!当务之急,还是赶快离开皇宫!”范天行几步上前,拦住赵离道:“皇后那边也管不了了,您先走!”

  后头一群禁卫已经上来,推着他的轮椅就要往宫外去。

  “放开朕!”赵离怒道:“大胆!带朕去望月楼,除了望月楼,朕哪里也不去!”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十四章 你是不是做错了

  远处的喊*声似乎已经渐渐逼近了皇宫,禁卫也管不得其他,直接将轮椅抬了便要从晨晖门离开。

  赵离一路低吼都没有用,腿是废了的,再怎么也反抗不了。

  京城里的巷战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宁钰轩带着文武百官,一起来恭迎大皇子进宫。抵抗慢慢的就全部散了,远处传来捷报,说是聂青云在秋水外与永安侯一战也是大胜,朝中忠心于帝王之人,都跟着纷纷出逃。

  晚霞洒满天空的时候,京城就慢慢平静了下来。季曼与赵辙也才终于进了城,踏着一地的鲜血尸骨,慢慢地往宫里而去。

  一到皇宫门口,宁钰轩与身后文武百官便朝着赵辙无声地拱手行礼,分列两边。

  “抓到人了吗?”赵辙立马微笑,问了宁明杰一声。

  宁明杰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赵离,低头道:“臣早已命人将皇宫六门全部把守了起来,皇上只会在宫里,走不出去。”

  “很好。”赵辙笑了笑,转头看向季曼道:“你答应本王的事,自然是已经做到了,论功行赏之时,定然少不了你的。现在,你便可以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季曼深吸一口气,下马行礼:“多谢王爷成全。”

  宁钰轩微微皱眉,见季曼转身就想往宫里走,便无声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微微一怔,季曼回过头来:“侯爷有何吩咐?”

  “……”宁钰轩看了看赵辙,微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赵辙要赶着去坐龙椅,自然是没那么多精力来关心他们的,当即就策马进宫,带着一众亲信直奔紫辰殿。

  季曼被宁钰轩拉着,手腕都有些烫:“侯爷要带我去找赵离么?”

  宁钰轩点了点头,拉着她慢慢离开宫门口往里走:“桑榆,你想*他?”

  这不是废话么?季曼冷笑:“我倒是不急,自然会等着哥哥来了再动手。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过他的。聂家那么多冤魂人命,总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你不是季曼么?”宁钰轩突然轻轻问了一句。

  季曼一愣:“此话何意?”

  “你说你是季曼,不是聂桑榆。”宁钰轩皱眉道:“那聂家人的死,与你何干?”

  心里微顿,呼吸都慢了一拍,季曼有些茫然地看着前面走着的这人。

  她一直是以旁观者自居的没错,自己和聂桑榆是两个人,不能混为一谈。她的感情是她的,自己的感情是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聂桑榆的心情,也会影响到她呢?聂桑榆的家人,对她好的,她也就自然当成了她的家人。聂桑榆讨厌的,她被影响着也有些讨厌。聂桑榆喜欢的,她也被影响,有些…喜欢。

  苦笑一声,季曼闭了闭眼:“因为我和她,就是一个人啊。”

  自从活在了这个身体里,她与聂桑榆,就是同一个人啊。她的心痛就是她的心痛,她的喜悦也是她的喜悦。好像…根本无法仔细区分开来吧。

  宁钰轩震了震,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是同一个人的话,也就跟她一样…”

  “嗯?”季曼好奇地看着他。

  “没事。”陌玉侯将头转了回去:“我想给你一个建议,赵离…你最好不要对他动手。”

  “不动手?”季曼嗤笑一声:“难不成要我动嘴骂死他?可是他那样丧心病狂的人,会在意我如何骂的他?我恨不得让他千刀万剐!”

  宁钰轩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恨他,毕竟当初他让你亲眼看见了聂家那一场斩首。但是他到底是长郡王的亲兄弟。”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投靠长郡王?”季曼笑了一声:“就是因为他答应过我,有朝一日若是能将赵离拉下马,一定会给我机会手刃仇敌。”

  她一个家破人亡的女人,除了有点不一样的脑子,其余什么都没有。要*当今圣上谈何容易?帮赵辙却可以让她实现愿望,赵辙刚才自己也说了,她答应他的已经做到,现在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她最想做的就是让赵离不得好死。

  宁钰轩抿唇,想再说,前头却有人来了。

  跌跌撞撞的,正是曾经的康元郡主,现在的淑妃。几个禁军在她身后追着,她却不要命地朝这边跑,看见陌玉侯,更是像见着了救星:“侯爷救我!”

  你谁啊你。

  季曼也停下了步子,看着这疯狂跑来的女人,微微皱眉。

  “我知道皇上在哪里,我知道,你让他们不要抓我!”淑妃嘶喊着,发髻一团糟,身上的宫装也没了模样。

  “哦?”季曼倒是对她说的话感兴趣了:“赵离在哪里?”

  身后的禁卫看见陌玉侯,都站定了没有继续追。淑妃扑在季曼脚下,咬牙道:“带我去见皇上,我就算是死,也要和皇上死在一起!”

  “你知道皇帝在哪里,为什么不自己过去?”季曼好奇地问了一句。

  康元满眼怨恨地看了身后的禁卫一眼,抿着唇忍不住红了眼:“都已经要出去了,眼看着就能在皇宫被包围之前出去了,结果他死活挣扎着回来了,命也不要,就为了去望月楼看那贱人!”

  “我想追上他,可是追他的人那么多,我总得引开一些吧?”康元愤然地道:“现在我后悔了,为什么要帮他将人引开?将我们一起抓走才好呢,让他再也无法看见捧月那狐狸精才好呢!”

  许久没有听见捧月的名字了,乍一听,还真有些怀念。季曼脸色稍微柔和了一些,当初毕竟是捧月帮忙求情,她才能留下这一条性命。就算是有交易在先,她也是念着捧月的恩情。

  “赵离去望月楼了?”

  “他还能去哪里。”康元勉强站起身子道:“你要过去,便带我一起过去。作为交换,过去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带不带这么一个人都无伤大雅,还有秘密听,季曼也就同意了。陌玉侯跟着她一起去了望月楼。宫里人烟罕见,四处的宫灯花盆都东倒西歪。

  望月楼看起来倒是很宁静,到底是当初赵离花了大心思修建的楼,在这一片荒芜之中依旧有遗世独立的宏伟壮观之感。

  楼下没有人,里头也什么响动都没有。季曼进去就看见了一楼放着的轮椅,上头没有了人。

  抬眼看了看高高的楼梯,季曼跟着上去了。

  上到三楼,就听见一个人的咆哮声。

  “你为什么要放走陌玉侯世子?你明知道那是最重要的人质,你是朕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人,所以朕才将宁瑾宸交给你,以为虽然你不向玉珍国借兵,但是怎么也不会害我!”

  赵离没有了轮椅,是一路从楼梯上爬上来的。尊贵的龙袍上满是泥污,样子虽然狼狈,气势却依旧是强大,就好像他不是趴在地上,而是站在天上。

  “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上,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捧月,你不心痛吗?你陪我打下来的江山,现在却要因为你的一时任性,而亲手葬送了?”

  “你明知道朕就算纳妃,心里也只有你一人啊。你为什么不会满足,为什么要那么伤心难过?”

  “朕不来看你就算了,你不会去看朕吗?你不是总那么主动,一条长鞭连康元都敢打。要是生朕的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朕?为什么就一句话也不说?”

  “捧月你说话,朕爬不动了。”

  在屋子中央的地方,赵离终于是累了。双手都磨破了皮,趴在地上已经要起不来身。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赵离皱眉,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又继续往前爬:“现在皇宫守不住了,你该开心了吧?朕来带你走,你就算错了很多,咱们以后慢慢算账,朕不会轻饶你,但是现在你得跟朕走,他们都在晨晖门等着…”

  床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要不是轻轻吹进来的风让人能隐约看见床上有拱起的被子,他几乎要觉得捧月是丢下他先走了。

  “你也会有今天。”季曼靠在门口看着,嗤笑一声:“做什么要在地上爬,皇上,您一声令下,自然有奴才来背。”

  赵离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

  “皇上!”康元奔了进来,又气又急地将他扶起半个身子:“都说了您必须早些离开,为什么要固执不听话?这个要病死了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滚!”赵离一把将她推开,身子又跌回了地上,看着季曼道:“聂桑榆,果然是你,当初捧月为你求情的时候朕就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这女人太过聪明,只要还活着,朕就不得安生。”

  季曼微微一笑:“承蒙陛下夸奖,您还活着,桑榆也是半点不得安生。”

  宁钰轩抿唇,抬脚跨进了门里。

  赵离仍旧继续想往床边爬,看着床上那人道:“捧月你看,这也是你的不对,你一时仁慈,现在人家就要来*我了。你说,朕怪你是不是对的?你是不是做错了?”

  “捧月嫁给你,才是做错的最大的事情。”季曼嗤笑一声。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十五章 好一个长郡王

  “你胡说什么!”赵离怒道:“朕待她不好吗?她该有的,朕有的,朕都给了她,嫁给我怎么能是错?”

  “她当初要是选了三皇弟,那便是上斩首台的下场。选了大皇兄,他那王妃定然不会让她好过。这次要不是她犯糊涂,朕又如何会败?”

  季曼摇头,越过他往床边走去:“嫁给你若是对的,她便不会这样不开心了。”

  “你站住!”赵离怒喝一声:“我与她还有账要清算,你就算要报仇也得等等!”

  季曼一顿,转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步子却终究还是停下来了。

  双腿沉重,没有感觉又是负担,赵离狠命往前爬了几步,终于在季曼之前爬到了床边。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捞开床帐,就看见捧月睡得安详的脸。

  “朕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你还能睡得安稳?”

赵离狠狠地抓过她的手:“你的心还是肉长的么!”

  瘦弱的手,被他一扯,好像就有什么东西断了。赵离一惊,连忙放缓了力道:“你的手…朕不是故意的,分明没有用多大力气…”

  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脸上的表情分外平和,哪怕手骨被扯断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赵离愣了愣。

  又生气又惊慌的表情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赵离呆呆地看了床上那躺着的人良久,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鼻息。

  触碰到脸就知道了,冰冰凉凉,那是死人才有的温度。

  赵离安静了下来,一肚子的怒火都转为了震惊,睁大了眼睛无神地看着床上的人,抿了抿嘴唇,傻傻地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康元在后头,看着捧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死了。”

  走到床边去,跪坐在皇帝身边,康元开心地道:“皇上您看,她死了,您不用再处处为玉珍国顾忌她了,您最爱的,终究是毓儿对不对?”

  只是一场交易,这两人从头到尾只是一场交易罢了,若不是需要玉珍国,皇上才不会娶这个女人。

  赵离微微侧头,看了康元一眼,康元笑中带泪,拉着他的胳膊道:“我们走吧皇上,这人已经死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一把将康元推开,赵离挣扎着撑着床沿,想坐上去。无奈力气不够,腿又太笨重,怎么都上不去。

  “她才不会死,她精神着呢,不过是装病要朕心疼,朕心疼也就是了,她会好起来的。”赵离眼睛睁得很大,里头的泪水越来越多,却没有掉下来,只是无神地睁大着眼,想坐上床去。

  宁钰轩叹息一声,伸手扶了他一把。赵离坐在床沿上,将捧月捞进了怀里。

  “咔。”不知又是哪里的骨头断了,吓得赵离一个哆嗦,想抱紧又不敢抱紧,手足无措地道:“你怎么成了这样…怎么会一碰就像是要碎掉了。朕让御膳房给你熬骨头汤好不好?你一定是挑食了身子才会这么弱。”

  跌倒在一边的康元轻笑着开口:“皇上您多抱抱她,抱紧一些,她的全身骨头都会碎掉哦,听着那声音,我就觉得解恨。”

  赵离满眼通红地望过来。

  季曼被捧月的死弄得有些回不过神,听见康元这句话才蹙眉问:“你害的?”

  “哈哈哈,我害的!她下场就该是这样!”康元有些癫狂地笑道:“嫁给镇远将军之后,我进宫拜见皇后娘娘之时,便给她喂了蚀骨毒,无色无味,缓慢而发,没想到她竟然捱了一年有余,骨头真是够硬的。”

  “咔。”捧月在赵离怀里,被他抱着半截身子,骨头在不停地断裂。赵离本是怒视康元,却被这声音吓得连忙回头,捞着怀里的人又舍不得放。

  不放,就要听着她全身的骨头都慢慢断裂的声音。

  “啊——”赵离怒吼一声,眼泪横流,抱着她想放又放不下去,看着她身子以扭曲的姿态慢慢软在他怀里,也只能双目赤红,干脆不如,就抱紧了她。

  张大了嘴呼吸着,泪水止也止不住。男儿是不能哭的,更何况他是帝王,他有千秋江山未顾,怎么就能抱着她在这里哭成这样?

  捧月全身的骨头都碎得差不多了,软软地被他捞着。赵离只有伸手捧着她的脑勺,头才不至于会掉下去。

  季曼不忍地转头,捧月何其无辜,竟然就这样没了。虽然她恨赵离,但是看着这情形,也是忍不住想哭。

  宁钰轩伸手握了握她,她侧头,就看见他镇定的面容。

  “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微微一怔,季曼垂了眸子。

  赵离的吼声望月楼四周都能听见,一众士兵赶过来将望月楼围住的时候,季曼已经掏出了匕首。

  聂青云火速入宫,铠甲上还染着鲜血,上了望月楼,看见床边呆呆抱着捧月坐着的帝王,微微一顿之后,也是抽出了佩剑。

  “青云。”宁钰轩皱眉道:“你与桑榆,可还能听我一言?”

  聂青云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一脸严肃,抿唇道:“我兄妹二人苟活这样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拿下这狗贼的项上人头,你若是想求情,还是不必开口了。”

  宁钰轩摇头:“我不是为他求情,只是为你们着想,再怎么说,赵离也是长郡王的亲兄弟,不该由你们来*。”

  血海深仇一朝能报,谁还听得进他的话?季曼轻笑了一声道:“能手刃了他,我不会管其他的。”

  陌玉侯僵硬了脸,终究是长叹一声让开了路。

  康元有些惊恐地扑到赵离面前:“你们要干什么?难不成想弑君?”

  “新的帝王,大概已经坐上了龙椅。”季曼微笑道:“我们面前的,不过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罢了。”

  “不要!”康元摇头,带了些乞求地看着他们:“不要对皇上下手,你们…你们要*可以*我。”

  “把她带出去,远离这望月楼,朕的性命,你们想拿走便可以拿走。”赵离慢慢将捧月放下,侧头,一双赤红的眼里倒是有些释然:“朕想死在这里,倒是比其他地方来得好。只是这个女人…”

  他伸手指了指康元:“将她带得远远的,无论生死,朕都不想再看见她。”

  康元一愣,呆呆地回头看着他:“皇上?”

  “好。”季曼答应了他,出去吩咐一声,外头便有人进来将康元拖走。

  “皇上!”康元睁大了眼睛,喊得撕心裂肺:“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这样对我!毓儿只是想和您在一起啊皇上!”

  声音渐渐远了,却是更加凄厉。望月楼的门关上了,季曼和聂青云站在赵离面前,手持利刃看着他。

  “想凌迟,还是给朕个痛快?”赵离轻笑着问了一句。

  聂青云红了眼,一剑刺向他的腹部,想腰斩了他。

  “别啊。”赵离低低地道:“要是黄泉路上还没有腿,朕可能就追不上她了。”

  聂青云哪里管他那么多,直接一剑穿透腹部,接着又是数剑接着落下,专挑不致命的地方,一剑剑将当初聂家的债,都讨回来。

  季曼没有*过人,匕首是拿出来了,却有些不敢下手。她多怯懦啊,说着恨死了这个人,却还是下不去手。

  赵离痛得额头上都是汗水,然而他一声都没吭,只在没有力气的时候,撑着身子倒在了捧月旁边。

  “够了。”宁钰轩看着,轻轻地喊了一声。

  匕首一翻,季曼终于鼓足了勇气,给了他的脖子一刀。

  身子的抽搐停了,赵离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想转头看看捧月,却是没力气再转过去了。

  地上一片鲜血,床也被染红了。季曼呆呆地看着,闭上了眼。

  大仇得报了,也不知聂家人的在天之灵,有没有一点欣慰?

  楼梯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好像许多拿着刀剑的人都冲了上来。

  陌玉侯脸色一变,伸手便将季曼手里的匕首拿了过去,一把将她推得远远的。

  门被撞开了,吴庸带着一群人进来,一见里面的场景,便挥手道:“将那手持兵器*害皇上的人给抓起来!”

  “是!”

  季曼愣了,她靠在墙边,就看着一群人涌进来,将聂青云和宁钰轩抓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

  “在场的人也一起押往天牢,听候发落。”

  身子被人押住,季曼呆呆地看了看皱眉的宁钰轩,他们几人一起,在长郡王坐在紫辰殿里之时,被送入了天牢。

  宁钰轩和聂青云是被单独关起来的,季曼就在他们隔壁。等狱卒都走了,宁钰轩才苦笑道:“就知道赵辙有后招。”

  聂青云一向忠厚老实,不懂这是闹的哪一出:“我们*赵离,不是他同意的么?为什么现在又把我们抓起来?”

  季曼想通了其中关节,苦笑一声道:“帝王家的人,果然都是信不得的。”

  赵离再如何也还是皇帝,尚未退位,更是赵辙的亲弟弟。赵辙想*,但是怕人骂他不顾手足,所以借了他们的手来*,末了,将责任都推给他们。

  好一个长郡王。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十六章 把她当和尚呢?

  可是就算知道这是个陷阱,她和聂青云也是会跳的。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不过就是为了报仇而已。

  只是……季曼看了宁钰轩一眼。最后的时候,他抢了她的匕首。

  傻的么?让吴庸来抓了她与聂青云不就算了,脖子上致命那一刀是她给的,聂青云大不了受些刑罚,还有靖文侯可以保他。她还指望着他保呢,结果宁钰轩把自己也送进来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季曼有些疲惫,大仇得报,好像什么牵挂都没了。可是细细一想,又还有好好啊。

  她还得出去照顾好好。

  想到这里,季曼就有点急,起身隔着栅栏看着宁钰轩问:“你把好好放在哪里了?”

  “在陌玉侯府。”宁钰轩微微皱眉,她不提,他都还忘记了。好好放在侯府里由鬼白带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季曼抿唇:“你抢我匕首干什么?要是不抢,以你的身份,完全不会这么轻易被抓进来,就还可以出去照顾好好。”

  宁钰轩轻笑一声:“我要是不抢,你这没个背景没个后台的人,简直就是背黑锅的好选择。”

  换做是他,赵辙还必须顾忌一二。

  聂青云皱眉道:“长郡王会把我们怎么办?”

  一向心机深沉的太子,会怎么处置他们?

  “死不了。”宁钰轩低笑道:“我与你都死不了,只是看他要开什么条件,怎么处理了。”

  一阵沉默,几个人心里都清楚,赵辙那样的人,会开什么轻松的条件?

  此时,宫里正是大乱之后的平静。赵辙坐在龙位之上,堂下都是亲信。沈幼清姗姗来迟,进来看见那龙位旁边没有站着别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今日之功,当与众位共享。”赵辙正在发表振奋人心的演说,京城里的形势也已经控制了下来,沈幼清站到他旁边,底下的臣子都纷纷跪下。他更是觉得自己已经登基为帝了。

  吴庸跨进门来,拱手行礼,一言未发。但是看神情,也是已经将事情办好了。赵辙微微一笑,转头道:“当今皇上虽然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但是到底是本王的亲弟弟,本王决定放他一条生路,只要他让了这皇位,本王愿意以德报怨,养着他在宫里安享余生。”

  “王爷仁慈——”一众人齐喊。

  “禀王爷,皇上已经遇害了。”吴庸适时站出来,拱手道:“微臣方才赶去望月楼,见皇上已经躺在鲜血之中,陌玉侯与聂将军手持利器,被臣抓了个正着。”

  众人都是一惊,赵辙也有些意外。

  竟然是陌玉侯?

  “真是好大的胆子!”赵辙拍着扶手站起来:“皇上尚未退位,虽然身负罪孽,却也轮不到他们来动手!陌玉侯与聂将军现在身在何处?”

  “回王爷,两人都在天牢。”

  “宫里事宜,都交给王妃和吴大人处理,本王先去天牢看看,定然严惩凶手!”赵辙愤然而去,留下一堂大臣面面相觑。

  废帝左右是逃不出死字的,虽说王爷仁慈,但是陌玉侯与聂将军所为,也在情理之中吧。

  看破不说破,自保为上,大殿里没有人开口求情。

  赵辙心里是万分喜悦的,这么多年的谋划,终于是成事了,所有的麻烦都已经解决,接下来就看要怎么处理这几个人了。

  挥退了狱卒,赵辙带着亲信,往天牢深处走去。

  “放我出去,我要见皇上!”路过一间牢房,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赵辙淡淡一撇,看见披头散发的康元,冷笑一声,又继续往前走。

  “钰轩青云。”走到最深处的牢门前,赵辙突然就换了表情,一脸痛心地看着他们,又看看隔壁牢房:“桑榆,你们怎么就…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季曼一愣,看着这假惺惺的人,眼里有一丝厌恶。

  聂青云也没说话,倒是宁钰轩道:“王爷,这可真是有些不巧,王爷身边的亲信不知是听了谁的命令,来望月楼将我们都抓了进来。”

  “这事,本王还不知情。”赵辙皱眉道:“本王正在紫辰殿处理其他事务,突然就有人来禀告说你们被抓进来了。”

  这表情诚恳得,季曼都要以为他是真的不知道了。可是她到底在长郡王府呆过,吴庸有多忠心,她能不知道?除了听长郡王的命令,其他谁能吩咐得了他?

  “皇上皇后都死了吧。”陌玉侯淡淡地道:“王爷大事已成,在下几人想必也是没什么用了,不如就这样给皇上陪葬了也好,也成全得了王爷的名声无暇。”

  “钰轩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长郡王不满地道:“本王怎么会为了自己的名声,而牺牲掉你们这些为本王打下江山的人?要是传了出去,谁还肯跟着本王啊。”

  顿了顿,他有些为难地道:“只是你们是被他们抓了个正着,要是对皇上的死没个交代,好像也说不过去。”

  “皇上打算如何让我们交代?”季曼挑眉问。

  赵辙看了看她,目光柔和了不少:“朕想着,要不然便对外宣称斩了你们,拿死囚去替你们死,然后本王偷偷将你们放走,如何?”

  放走?宁钰轩冷笑了一声,好一个放走啊,将他们三人从这世上抹去,从此以后他们便要隐姓埋名远走江湖,聂青云不再有靖州兵权,他也不再能控制六部朝廷,真是一举清除了两个大祸害。

  更可怕的是赵辙此人心狠,一旦他们没了背后的东西,就真能平平安安地离开京城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季曼微微一笑,道:“王爷若是要斩,还是将我们都直接斩了吧,也对天下人有个交代。万一死囚的身份暴露了,天下人怕是还要骂王爷欺骗天下人。”

  赵辙脸色微变,旁边的宁钰轩也点头道:“还是直接斩了为好,在下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直接斩?他怎么直接斩?对靖文侯怎么交代?又拿什么去安抚朝中文武?要斩也要等他将臣心全部收拢,再有力气与靖文侯撕破脸的时候才行啊。

  况且…扫了季曼一眼,这样聪明贤惠,能执掌后院免他后顾之忧的女人,他哪里舍得斩?

  犹豫了许久,赵辙长叹一口气道:“此事便容后再议吧,你们先委屈几天,朕会让人送干净的被子和食物,且在这里休息几天吧。”

  “多谢王爷。”宁钰轩行了礼,赵辙似乎是真的很舍不得,看了他们许久才离开。

  过了三天,朝中几位大臣联名上书请赵辙继位,赵辙也便在半推半就之下披上龙袍,成了新帝。

  只是,陌玉侯被关在牢中,他的手里有许多朝廷机密的文书,更有联络各方的人脉和关系。他一不在,整理起朝事来就分外麻烦,许多事情都被耽搁着无法做。

  无奈之下,有人上书替陌玉侯求情,说也许是误伤呢,总罪不至死吧?

  接着就是靖文侯带着女儿和外孙进京了,跪在紫辰殿外将聂青云这一路来立下的战功统统细数,尔容更是抱着不满两岁的幼儿求皇上还了她的丈夫来。

  压力重重之下,赵辙不情不愿地又去了一趟天牢。

  “聂夫人都抱着孩子来了。”他看着聂青云叹息道:“将军既然有妻儿,就该为妻儿多考虑,怎么能直接死在这里呢?”

  聂青云微微动容,看向季曼。

  “聂将军与侯爷都是对社稷有功,且不可缺少之人。”季曼看着赵辙道:“废帝是桑榆所*,桑榆愿一力承担,还望皇上放了聂将军和侯爷。”

  宁钰轩抿唇道:“废帝的确是罪臣所*,桑榆是弱质女流,怎么下得去手。还请皇上明察。”

  聂青云道:“我也伤了废帝,他是流血而亡的。”

  三人都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以为赵辙还是必须让他们承担后果。赵辙也就没有说破,而是看着季曼道:“朕有一个办法,可以保住你三人性命,你愿意听吗?”

  “什么办法?”季曼挑眉。

  宁钰轩微微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陌玉侯与聂将军的罪过,可以推到你一人身上。”赵辙开口,微微一笑:“而你的罪过,朕可以帮你消了。”

  季曼一怔,随即皱眉:“既然可以如此,皇上为何还要关上我们这么多天?”

  “哎,办法是刚刚才想出来的,你若是承担了所有罪过,想活命可没那么简单。”赵辙轻笑道:“朕是念恩的人,可以说你以前救过朕的性命,死罪可免,但是要到宫里去为废帝的魂魄超度一年,这样也算给了人一个交代,你可愿意?”

  去宫里超度一年?她又不是和尚,为什么要去超度?季曼不解,旁边的宁钰轩却是变了脸色:“皇上大可以找人直接替了桑榆的罪,又何必来这一出?”

  “她已经隐姓埋名过了这么久,你难道还忍心让她继续苟且偷生,不能活得光明正大?”赵辙挑眉看着宁钰轩。

  宁钰轩捏紧了拳头,赵辙此人心怀不轨,他早该想到!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十七章 不放

  “桑榆其实不介意隐姓埋名。”季曼干笑两声:“总归以前的名声也不是很好,换个名字也不错。”

  赵辙一顿,皱眉看着她道:“你不介意?”

  古人最讲究认祖归宗,没人愿意改名换姓地过日子,她竟然说不介意?

  季曼点头:“皇上如果是真心实意要宽恕桑榆,那便就直接放过桑榆吧。”

  要她进宫?开什么玩笑,她还要出宫去带好好,难不成真要关在宫里天天念经?

  宁钰轩微微松了口气,赵辙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一双眼睛深邃地看着她道:“宫里繁华你不愿意要,竟然喜欢平淡无实?”

  “桑榆没有什么大志向。”季曼行了个礼:“让皇上见笑了。”

  赵辙铁青着脸,抿唇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冷哼道:“既然如此,朕也无法强求。只是这样一来,便不好找借口替你开脱了。”

  几人都是一愣,聂青云皱眉道:“桑榆如果不介意隐姓埋名,那皇上大可以找死囚替了桑榆处死,然后放了桑榆即可。”

  赵辙扫他一眼,嗤笑道:“不是你们说的愿意光明正大直接被处死,弄些偷龙转凤之事,万一被拆穿,岂不是让万民都唾骂朕?”

  聂青云一噎,赵辙后退了几步道:“先将聂将军放了。”

  “是。”背后的亲信太监上前将牢门打开。

  “靖文侯与郡主在陌玉侯府等着,聂将军就先回去。至于侯爷和桑榆,朕再想想办法。”

  摆明了是推脱之词,不愿意轻易放了季曼而已。宁钰轩微微一笑:“有劳皇上费心。”

  赵辙甩了袖子就走。聂青云跟着被带出去,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牢房,目光里满是担忧。

  天牢里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宁钰轩将床铺铺在了两个牢房中间的栅栏旁边,坐下来叹了口气:“怎么办,桑榆。”

  季曼也学他,将被子铺过来,往上头一倒,闲闲地道:“皇上看上我了?”

  宁钰轩横她一眼:“很开心?”

  “不开心,而且是祸不是福。”季曼耸肩道:“听闻以前大皇子府里的侍妾丫鬟,全部被皇子妃沈幼清给清理了。那女人的手段也是厉害,我这样的小虾米,还是离远点更安全。”

  “我想跟你打个赌。”宁钰轩闭着眼睛道:“你赌还是不赌?”

  “什么赌?”季曼好奇地挑眉。

  “这次你要是不允他进宫,他会一直关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后面也许会以你的死来相逼,让我答应。”宁钰轩低笑一声:“从多年前葡萄藤下那一遇开始,我就一直防着今天。想不到,还是防不胜防。”

  季曼微微一愣,皱眉道:“他会这样?夺人臣妻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宁钰轩一愣,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是谁的妻?”

  季曼翻了个白眼:“我不是你的…”

  话说一半顿住,季曼才发现,她的确不是宁钰轩的妻子,休书都已经拿了。

  宁钰轩低笑:“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逼你进宫?就是因为,你与我没有名分,过了这一段时间,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纳了你。”

  季曼皱眉,赵辙这是有毛病吧,都当上皇帝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跟她过不去?

  “咱们来赌,这次你要是进宫了,便是你输。”宁钰轩接着道:“输了的话,你就要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季曼好奇:“我没有拿你什么东西吧?”

  宁钰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很多年以前,曾经有人对我说,‘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是你早就给我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希望你还给我。”

  季曼傻了许久,脑子里使劲儿回忆到底是在哪里跟他说过这句话。

  聂桑榆的记忆回放,许久许久之前,有个傻姑娘在大雨之中不回家,跟着陌玉侯一路到了一间城隍庙。孤单寡女也不避嫌,却在那漆黑的雨夜里对着冷漠的宁钰轩喊出了一首《上邪》。

  上邪,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回过神来,季曼低笑:“那不是我给你的东西,是聂桑榆给的。我和她的,该也是有区别的。”

  “季曼?”宁钰轩呢喃了一声,也躺在被子上。两人就隔着栅栏,离得很近:“你有一次喝醉了,对我说你叫季曼,还有什么英文名字,叫jiman,这两个名字听起来不是一样的么?”

  季曼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是啊,一样的,这是个笑话。”

  陌玉侯完全不觉得哪里好笑,一脸茫然。

  天牢里黑漆漆的,其实一点也不浪漫,不远处还有老鼠在跑来跑去,远处还有不知哪里的死囚在*,很是阴森可怖。

  但是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两人便一起躺着。大概是月色实在美好,季曼忍不住就开口道:“侯爷知道我不是聂桑榆,为什么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不好奇我是谁么?”

  宁钰轩抿唇:“好奇过,所以我还带你去了寺庙,结果你不怕佛像,还带着我去参拜,我就知道你不是邪物。”

  季曼嘴角抽了抽,很想告诉他,大哥,你那些神佛都是不太准的。虽然,她和聂桑榆应该都不算什么邪物。

  “本来想查清你的身份,但是无处可查,你也没有做什么不利于我的事情,渐渐的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宁钰轩闭了闭眼:“差不多忘记了。”

  这都能忘记?胸怀挺宽广啊。季曼咋舌:“你们古人不是都很怕什么鬼怪么?光是原来侯府里闹鬼都是好几次,你不怕我?”

  “你会害我么?”宁钰轩问。

  季曼摇头:“不会。”

  “那我为什么要怕。”他道:“感情是世上最温柔的东西,有感情的,都不算什么大奸大恶。”

  呵呵哒,这点季曼可不认同。人都有感情啊,那为爱作恶的人,还不是那么多?

  “你刚刚说…你们古人?”宁钰轩微微有些不解:“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季曼组织了一下语言,反正也没有事干,不如就来吹吹牛。

  “我是天上来的。”她道:“为了达成这个身体主人的心愿,特意降临凡间。当然我没有法力,凡事只能亲力亲为。”

  宁钰轩有些呆愣,睁着眼满是震惊地看着她:“神仙?”

  “嗯,对。”难得看这一向精明的人这么傻兮兮的模样,季曼心里闷笑,脸上表情格外严肃:“所以有时候我说话你们听不懂,因为那是天上的话。天上说的话跟你们这里的区别很大,写的字也不一样,所以我不会写你们这里的字。”

  宁钰轩将信将疑,皱眉撑起身子来:“你若是神仙,那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死么?”

  如果可以,他就不用这样担心了。

  “啊,这个不能。”季曼笑道:“我要是在这里死了,也就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所以你可不能让我死了。当然,我也会争取自己活下来的。”

  宁钰轩眼神有些黯淡,闷闷地扭开头:“天上是什么样子的?”

  “天上啊。”季曼将现代城市的模样描绘给他听,末了笑问:“是不是很厉害?”

  “所以你才这样想回去?”陌玉侯的声音更低沉了些。

  季曼一顿,笑道:“我总也有自己的生活。”

  “那……”

  那我呢?

  宁钰轩闭了闭眼:“聂桑榆的心愿,就是让我说出一句我爱你?”

  季曼挠挠头,干笑道:“大概就是这个吧,你愿意帮我试试看么?”

  “不愿意。”宁钰轩翻过了身去,脸色不太好看地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季曼:“……”

  心里微微有些暖意,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季曼也缩进被子里,闭上了眼。

  赵辙将他两人一关就又是好几天,群臣上书,皇帝也还是压着宁钰轩不放。因为宁钰轩一旦出来,他也不一定能阻拦住他救聂桑榆。

  身边的亲信也劝他,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为什么要为她得罪陌玉侯?赵辙抿唇不语,女人好找,可是他始终就是忘不掉那个在江水里挣扎的女人,那一抹影子,和以后看见他都面容从容的行礼,一声“太子安好”,每每在他梦里回旋。

  哪里去找这样的女人?有胆有谋,进退得宜,他就是放不下。原先为长郡王,他尚能因着沈家势力按捺住自己的心。现在既然已经登基为帝,为何还不能按照自己心意做事?

  她一天不服软,他便关她一天。

  宁明杰去牢里看望,忧心忡忡,甚至是想帮着劝桑榆入宫的。天牢里的日子怎么会好过?她一个女儿家。

  结果走到天牢之中,还没有到那牢门口,就听见了隐约的笑声。

  “桑榆以前那大胆的行径,还真是跟朱玉润有得一拼,连你家墙头都爬。”季曼笑着对宁钰轩道:“这样敢爱敢恨的好姑娘,你还怕个什么劲?你要是好好爱她,我也不至于来这里了。”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十八章 我知道一个秘密

  宁钰轩倒是不赞同这话,想起原来聂桑榆的所作所为,他依旧是不太喜欢的。只是唯一觉得珍贵的,是她那一片真心。

  缘分也就是如此吧,他错过了一个聂桑榆,得到了一个季曼。虽然季曼是神仙,但是只要他不让她完成那心愿,她也就走不了。

  那么他也就可以多留她一会儿吧。

  “起先也没有如何讨厌桑榆。”宁钰轩低声道:“她不过是不太懂规矩,任性了一些,到底也算是心地善良。但是后来迎了她进府之后,她拈酸吃醋,背着我私自做主送走几个一直伺候我的丫鬟,又欺负后来入府的姨娘侍妾,我才会对她慢慢没了好感。”

  季曼点头,她知道聂桑榆做的那些事情,放在古代的确是十分不懂事而且霸道任性,不得丈夫喜欢也是正常。

  傻姑娘是用错了爱的方式,并且渐渐误入歧途了。

  “所以侯爷喜欢现在我这样的么?”季曼隔着栅栏看着他,甚为妩媚地眨了眨眼睛:“不争风吃醋,你想要多少妾室都没关系。只要那些女人不犯到我头上,我也就不与她们计较。这样是不是正室之模范?”

  宁钰轩没笑,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一点也不好。”

  他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心意,真的一点也不好。

  季曼撇撇嘴,嘀咕道:“真难伺候啊,这样也不喜欢,那样也不喜欢。”

  宁钰轩轻哼一声,看着她有些凌乱了的发髻,抿唇问了一句:“想出去了么?”

  关了这些天了,一般的女人,早就崩溃了,也就她还这样淡定地每天和他说话。

  “想倒是想。”季曼无奈地道:“可是皇上不放人,在想到办法之前,我应该是出不去的。”

  “就没为皇上的提议动心过?”陌玉侯难得开个玩笑:“宫廷富贵地啊。”

  季曼翻了个白眼:“富贵于我有何用?我又带不走。就算能带走,皇宫那胭脂*人堆,我能有的富贵还不一定比我卖大米的多。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

  不喜欢那个看见她就跟看见高价值可利用机器一般的赵辙。

  宁钰轩笑了,别开头去笑得很是欣慰。

  宁明杰站在天牢的过道里听着,虽然有些没听懂,但是季曼的最后一句话他倒是听明白了。

  哪怕是被关着,她也比出去开心。

  无声地叹了口气,宁明杰转身,就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安静地走了出去。有宁钰轩在的地方,总是不需要他来担心什么的。

  聂青云在陌玉侯府里,严肃着一张脸与几位大臣商议该如何救陌玉侯出来,尔容站在一边,也是颇为着急。桑榆也还在里面呐!

  “在下不明白的是,皇上为何要扣押侯爷。”一个大臣问道:“已经有传言说,是聂桑榆一人*了废帝赵离,那为何侯爷也还是被关着?”

  旁边的人小声道:“侯爷为国为民,一向是人心之所向,新帝登基,必定有所忌惮。依在下看来,朝臣可以联名上书请皇上处决聂桑榆,之后侯爷就必定可以脱险。”

  聂青云脸色沉了沉,大臣中有人咳嗽一声,抱拳对聂青云道:“几位大人也是着急侯爷,说话不当之处,还请都督海涵。”

  聂桑榆可是聂青云最疼爱的妹妹,怎么可能上书*之?

  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闭了嘴。只是聂桑榆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妇人,更是个红颜祸水,死了倒是正好,他们只想救陌玉侯而已。

  尔容红着眼睛看着聂青云,后者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桑榆不会死的,他在牢里听见了新帝的话,就算是新帝,也不会让桑榆真的死了。

  他猜的没错,赵辙此时也正在宫里头疼。时间越久越难办,朝中也有大臣屡次提醒,要在封功臣和后宫之妃的各种大典完成之前,将废帝的事情给交代了,也免得落人话柄。

  关了这么久聂桑榆也没有松口,还能有什么法子?

  沈幼清从宫外回来了,带着一个人。

  她今天特意出宫去,想去找昔日京城里交好的几家姐妹,专挑那种姿色上乘脑袋笨的,好让进宫为妃。结果半路上就被温婉拦住了轿子。

  温婉曾经也是她的人,只是被圈禁之后失去了价值,她也就再也没联系过。如今一见,倒是依旧客套:“婉儿。”

  “我知道一个秘密。”温婉笑得很温和:“本来秘密是有两个,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是您与皇上都不知道的,并且能帮上您忙的一个秘密。”

  赵辙当了皇帝,沈幼清自然便是皇后,只是还没有举行封后大典。六宫空悬,眼看着皇上对聂桑榆的兴趣越来越浓,沈幼清自然是要想办法的。而温婉与聂桑榆是从开始一路斗到了现在,应该是最能帮上她的人。

  听了她说的秘密之后,沈幼清便带着她进了宫。

  “皇上。”跪在御前,沈幼清心情不错。赵辙却是颇为烦忧:“何事?”

  “妾身今日上街,遇见一桩事情,还想问问皇上怎么看。”沈幼清微笑道:“东街上有位掌柜,不顾一个寡妇已经有了孩子,强娶了她。皇上觉得此事是否荒唐?”

  赵辙微微皱眉:“寡妇若是无子,倒是可以另嫁。既然有子,便该夫死从子,怎能另嫁?”

  “妾身也觉得是,有了儿子的女人,不管是寡妇还是弃妇,都不该再嫁。”沈幼清笑着让温婉上前:“婉儿姑娘有事要禀告,皇上可要好好听听。”

  温婉上前一步拜倒在御前,磕头道:“启禀皇上,民女一直在侯府伺候,知道些情况。侯爷的世子生母并非是夏氏,而是聂氏桑榆,世子宁瑾宸,是聂桑榆嫡嫡亲的儿子。”

  赵辙一震,一拍龙椅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温婉吓得一抖,连忙又跪得端正了些:“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察。”

  眸子里的光有些狠戾,赵辙愤怒不已地看着温婉,又看看旁边的沈幼清:“温氏婉儿,你可知若是你撒了谎,便是欺君之罪?”

  “民女不敢欺君。”温婉咬牙道:“此事康元郡主也该知情,皇上若是不信,还可以去天牢问问她。”

  赵辙深吸了几口气,一拂袖子便往天牢而去。

  竟然当真为了聂桑榆的事情这般冲动?沈幼清咬碎了牙,挥手让温婉起来道:“你随本宫来!”

  “是!”温婉尽量低眉顺眼,怯怯懦懦地跟着沈幼清走了。

  赵辙一路到了天牢,牢头都已经习惯地要给最里面牢房的钥匙了,皇帝身边的亲信却拿走了康元郡主牢房门的钥匙。

  康元犯的不是死罪,顶多是太过效忠废帝,让新帝心里不舒坦罢了。放了她回去,指不定怎么撺掇永安侯呢,所以打算是关一阵子关老实了再说。

  牢门被打开的时候,康元两眼无神地看着皇帝,一看那龙袍,眼泪却是落了下来:“是你吗…”

  伸手要去触碰,却被旁边的人给推开了。赵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朕来问你些事情。”

  康元恍惚着没有回过神,半天才看清赵辙的脸,眼里浓浓的失望铺天盖地。

  那人死都不愿意与她死在一起,又怎会愿意来看她?她真傻。

  “皇上有何事要问贱妾?”康元嗤笑一声。

  赵辙抿唇,低声道:“有人告诉朕,陌玉侯世子宁瑾宸乃聂桑榆之亲子,此事你可知晓?”

  “有人?”康元哼笑两声:“是温婉说的吧,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我和她还活着了。”

  身子一僵,听这话的意思,温婉没有撒谎?

  “陌玉侯将他们的孩子保护得可真好啊。”康元痴痴地道:“要是我能怀上离表哥的孩子,他也能那样护着就好了。”

  赵辙一脚踢到旁边的栅栏上,巨大的一声响,连很里头的季曼和宁钰轩都听见了,停下正在说的话,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牢。

  “皇上息怒。”吴庸在旁边拱手道:“您若是真想得拿女子,微臣有办法,还请皇上稍安勿躁。”

  “你能有什么办法?”赵辙余怒难消:“宁钰轩竟然骗朕,当初分明那么讨厌桑榆,竟然偷偷从朕手里将那孩子抢了去。要不是后面事情太多朕一时疏忽,还能让这个孽种活下来?”

  吴庸低声道:“皇上,此事并非是什么坏事,侯爷瞒得越好,对皇上来说也就越是便利。”

  “此话怎讲?”赵离回过头。

  吴庸轻声与帝王耳语一阵,赵辙皱紧了的眉头也就慢慢松开了,眼睛还微微亮起:“这倒是个好主意。”

  康元也懒得去听他们说什么了,赵离已死,她神智都有些不清,每天都会在幻象中看见赵离的脸,却是看不真切。

  也许下黄泉才能再看见吧。

  “对了,我还欠聂桑榆一个秘密。”康元咯咯笑道:“就当谢她带我最后见了离表哥一面吧。”

  “什么?”赵辙挑眉,侧头看着她。

  “让她小心喽。”康元咧嘴,笑得有些阴森森的:“温婉没有失忆,可是不会轻易让她好过的。”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十九章 糟糠

  赵辙跟看疯子一样看了康元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牢房。

  温婉失不失忆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事,那本就只是一颗废了的棋子罢了。

  康元还在笑,笑声在牢里越传越远。赵离带着吴庸,急匆匆往宫里而回,让身边的奴才去将康元的话转告给季曼。

  季曼听着这些话,倒是有些惊讶。温婉没有失忆?可是她看她那个样子,若是装的,演技也实在太高了吧?她那种脑子不太好使的女人,什么时候也进化得这样厉害了?

  陌玉侯倒是一点不觉得意外,他毕竟比季曼更了解温婉,装与不装,心里也自然有数。只不过以前要利用着她向废帝表忠心,让废帝百分百相信他罢了。所以才让她出了蔷薇园,跟在他身边。

  而今倒是终于没什么用了,他与她的缘分,一早就尽了,与长郡开战以来,就算回了京城,他也没有再见她一面。

  “说起来,你若是神仙,能看得懂人心么?”宁钰轩突然侧头问了她一句。

  季曼摸了摸下巴做严肃状:“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有透视眼也是看不懂的,只能去感受。就算我是神仙,也会觉得人心叵测啊。”

  陌玉侯点点头,那就好。

  他曾经有些心思,还是不让她知道最好。

  两人在牢里,也当真是无话不谈了。季曼是因为无聊没事做,宁钰轩则是真的掏心掏肺地将心里话说得差不多了。

  除了一句表明心迹的话。

  季曼问他:“侯爷,你爱我吗?”

  宁钰轩摇头:“我不爱你,你呢?”

  季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是。”

  然后两人就会长久的沉默。季曼算着时间,自己应该是会赢那个赌约的,因为赵辙不会关他们太久,而现在,她依旧没有进宫的打算。

  直到有一天,吴庸来到了牢里,将宁钰轩放了出去,转头对季曼道:“皇上有旨,赦免聂姑娘之罪,因*害废帝者另有其人。”

  季曼傻了,她亲手*的赵离,现在竟然说凶手另有其人?

  谁?

  跟着吴庸走过一间间牢门口,路过康元郡主那一间的时候,就看见有人正用白布,将她的身子盖起来。

  季曼微怔。

  “永安康元郡主,害朕之手足,罔顾君臣之界,忤逆九五之威。毒*玉珍国公主,手刃朕之皇弟,罪大恶极,虽死不足以抵其罪。着令其身葬于孤岗,不得入祖坟,其亲不得立灵位,其戚不得供香火。令其魂反思于地下,来生当知纲常孝悌……”

  毒*了捧月是不假,竟然将赵离的血债也算到了她身上,下场如此之惨,也让季曼松了一口气。

  终究是天道好轮回啊,这女人最爱的便是赵离,现在却说赵离为她所*,估计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季曼出了天牢,却被带着与宁钰轩分开了。

  “季姑娘,皇上召见。”吴庸笑眯眯地道。

  季曼微微皱眉,而后了然一笑:“可是吴大人,小女子尚未更衣洗漱…”

  “无妨,玉漱宫里已经备好了。”吴庸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旁边的马车已经停稳。

  季曼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宁钰轩。他被人引着上了另一辆马车,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头朝她微微一笑,做了个口型。

  “我赢了。”

  果然出了天牢那龙位上的人也是有后招等着他们的。

  跟着赵辙最久的陌玉侯,自然最是了解他。季曼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赌约里甚至没有说她赢了会得到什么。

  因为宁钰轩知道,皇权不可违。不管是用什么办法,赵辙一定会让她进宫。

  他陪她在牢里那样久,也不过是担心她一个人会不好过。

  季曼叹了口气,回头打算上车,却又听得那人喊了一声:“等我。”

  等你个大头鬼啊,她得先想办法自救吧。这么进宫去,宫里是他们的地盘,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要是没点觉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帝让她进宫干什么呢?罪名已经被康元顶了,他不能再让她在宫里超度一年了吧?

  一路上季曼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到了玉漱宫,却是有一大群宫女来伺候着她更衣洗漱。牢里关了十多天,一身早就脏得不像话了,季曼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一番服侍,然后换上她们拿来的衣裳。

  那是一身藕色的宫装,配着翠色的霞披,再加上一个宫髻,怎么看怎么像后宫的人。

  季曼扶了扶额头,问旁边的宫女:“等会去哪里见皇上?”

  旁边的宫女回答她道:“镇远将军临时进宫,皇上暂时没有空,等空闲了可以接见姑娘的时候,会有人来知会的,还请姑娘先在玉漱宫等待片刻。”

  季曼点点头,又问:“宫里的皇后娘娘在哪里?我可以先求见皇后娘娘么?”

  小宫女摇头:“宫中暂时没有册立皇后,由皇上的原配正妃暂时执掌后宫,现在称为沈娘娘。”

  季曼又道:“沈娘娘与我是故人,可以让我先见上一面么?”

  小宫女还是摇头:“皇上吩咐了,在传召之前,您不得见任何人,任何人也不能踏入玉漱宫一步。”

  保护措施还真是做得不错嘿,季曼心里冷笑,这一个个的男人都是见色忘正妻的,沈幼清好歹是陪着赵辙荣华苦难都一同走过来了,新帝登基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给她封后也就罢了,还接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进宫给她添堵。

  她只是进来改个命搞个圆满大结局的,没兴趣从宅斗再发展成宫斗。

  “那便算了,我等着就是。”季曼走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将头上的步摇和金钗取下来两支,就留几根玉簪,看起来朴素多了。

  过了一会儿,外头有声响,丫鬟便带着她出了玉漱宫,一路往紫辰殿而去。

  “站住!”走到半路便听见一声呵斥,季曼心里微微松了松,转头一看,沈幼清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带着几个宫女远远而来,一脸沉怒地看着她。

  “这是何人,为何会往皇上宫里送?”沈幼清分明认出了她,却还是板着脸问一旁的宫女。

  宫女哆哆嗦嗦地跪下去道:“娘娘恕罪,这是皇上的吩咐,要将这位姑娘送去面圣。”

  沈幼清的眼神扫到了她的脸上,季曼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地道:“沈娘娘救命,沈娘娘救命啊!”

  没见过往皇上跟前送的女人还哭得跟鬼似的,沈幼清微微一愣,命身后几个宫人将她面前的宫女拉开,踏着她的金丝绣雀鞋便站到了季曼面前:“你要本宫救你什么命?”

  季曼以头磕地,因为声音哭得惨脸上没眼泪而不敢抬头:“民女心有所属,不愿入宫,只是这一去,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还请娘娘救命,放民女离开吧。”

  沈幼清现在的立场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最佳助攻,只要撞上了她,那就有层保障了。

  果然,听季曼说这话,沈幼清的脸色便好看了不少:“心有所属?”

  “不仅心有所属,还已经嫁过人,娘娘也知道的。”季曼努力掐自己手上的嫩肉,疼得逼出点儿眼泪来挂着,然后凄凄惨惨地抬头看着她:“民女只愿皇上只是一时兴起召见民女,过后民女还想回家去带孩子呢,沈娘娘菩萨心肠,又是处处为皇上着想的,不如同民女一起去?”

  沈幼清抿了抿唇,颇为同情地低身将她扶起来:“你这样说,倒是皇上做事不妥当了,兴许只是召见你说说话,但是在玉漱宫洗漱…那可是历代皇后才能去的地方。既然你也让本宫一起去见皇上,那本宫便陪你去。”

  季曼连忙谢恩,一路上都是一副怯懦的样子,捏着帕子小声喃喃:“民女虽然已经被侯爷休弃,但是在牢中这几日,与侯爷再续前缘,也是想着继续回侯府伺候的。皇上真龙之体,民女哪里配伺候?也只有沈娘娘这样高贵大方的女子,才能陪伴皇上左右啊。”

  沈幼清微微一笑:“你倒是懂事。”

  “民女觉得皇上也就是图个新鲜。”季曼道:“娘娘应该劝皇上以大局为重,毕竟沈家也是开国立了大功的,娘娘为沈家嫡女,又是皇上的发妻,怎么也该封后了。”

  沈幼清连连点头,聂桑榆这张嘴可真是能说,将她心里想说的全说出来了。要不是立场有些冲突,她还真是想和她好好谈谈。

  紫辰宫到了,赵辙正满心欢喜地等着,结果大门打开,沈幼清竟然和季曼一起进来了。

  “参见皇上。”

  “免礼。”他的脸色沉下去不少:“清儿怎么也来了。”

  “民女与娘娘在路上遇见,相见恨晚,畅谈了一路。”季曼脸上已经没了哭过的痕迹,笑吟吟地道:“娘娘思念皇上,故而就与民女一起来了。”

  赵辙不悦:“朕说了只你一人来,下面的人都听不懂朕的话?”

  带路的几个宫女早就跪在了前头,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

  沈幼清有些不满:“皇上召见聂姑娘,臣妾可是不适合在场?”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二十章 不嫁你,怎么圆满结局啊

  人家皇帝血气方刚召一个美人觐见,她个黄脸婆自然是不适合在场的啊这还需要问吗?赵辙心里真是懊恼得很,无奈沈幼清毕竟是发妻,又没有为难聂桑榆,两人倒是很谈得来的样子。

  赵辙心里便想了,相谈甚欢的话,会不会沈幼清其实也不会阻拦他納了聂桑榆?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再大方的妻子也会不高兴自己的丈夫纳妾,只是说出来与不说出来的区别而已。

  幼清明显属于会说出来的那种,一看赵辙这表情,不等他先开口,便直接跪了下去道:“臣妾知错,皇上若是想纳聂姑娘为妃,臣妾还在场的确是有些不懂分寸。但是臣妾的父亲常对臣妾说,女子当有三从四德,为人当遵三纲五常。聂姑娘心有所属,儿子尚在,实在是不宜纳入宫中。”

  赵辙被堵得说不出话,脸色沉了,眼看着就要怒斥出口,旁边的季曼却轻笑着道:“沈娘娘过虑了,皇上这样英明神武之君,怎么会纳民女这样的弃妇?况且民女与陌玉侯爷有约在先,是要回去陌玉侯府的。陌玉侯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是朝廷重臣,皇上怎么会与他为难呢?”

  说着,季曼看向赵辙道:“民女猜测,皇上一定是因着民女先前立下的开城之功,要奖励民女了,对么?”

  这一唱一和的,把赵辙抢白得无话可说,心里恼怒不已,面上却只能顺着季曼的话道:“正是,清儿你想多了,朕对聂姑娘…如何会有纳妃的想法呢?”

  两个女人都松了口气,沈幼清赞赏地看了季曼一眼,而后起身道:“这样说来,倒是臣妾想多了。不过皇上既然不想纳了聂姑娘,又为何赐浴玉漱宫啊?白惹妾身误会。”

  要不是有人特意来提醒她,她都还不知道皇帝将聂桑榆从天牢里带出来了。

  赵辙皮笑肉不笑地道:“桑榆对国家有大功,被冤枉关在牢中这样久,也自然是该有些赏赐的。你们女人不都喜欢去那里沐浴么?朕便赏了。清儿要是喜欢,也可以去玉漱宫。”

  “多谢皇上。”沈幼清笑得开怀,盈盈站起来道:“既然皇上要赏赐聂姑娘,聂姑娘先前又被陌玉侯所休弃,臣妾觉得啊,最好的赏赐,就是再赐他们一段姻缘,皇上觉得如何?”

  赵辙脸上的笑意都散了,抿唇道:“如今朝中局势未定,钰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恐怕来不及再成一次亲,这件事可能要延后些,等空闲了,朕可以再赐婚。”

  季曼嘴角抽了抽,沈娘娘这是太急了,反而帮倒忙啊。她要重新嫁给宁钰轩,自己做主就可以了,干什么要去问皇上赐婚?这下可好,皇帝一直不赐婚,他们还就成不了了,敢在皇帝赐婚之前成亲?不给皇上面子是不是?

  沈幼清的笑容也顿了顿,抿唇道:“如此也好,那皇上今日还有什么话要与聂姑娘说?需要臣妾回避么?”

  “不用。”赵辙深吸一口气,勾了勾唇角道:“让踏雪亲自送聂姑娘出宫去吧,清儿你留下,朕好久未与你好好说话了。”

  沈幼清一喜,连忙应下。季曼心里也松了松,赶紧跟着踏雪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姑娘不喜欢皇宫?”踏雪走在路上,小声问了她一句。

  季曼摇头道:“不是不喜欢皇宫,只是皇宫里没有我喜欢的人,这地方对我来说也就与牢笼无异。”

  踏雪一愣,回头看她一眼:“姑娘依旧喜欢陌玉侯?”

  “嗯?”季曼轻笑,宁钰轩对她来说也是书中一个角色而已,怎么会喜欢呢?

  “若是不喜欢,那外头也依旧是牢笼,姑娘何必放弃一个繁华的牢笼,去一个更简单的牢笼?”

  踏雪说着,转过了头去,带着她往一条小路走。

  季曼被他这句话说得怔愣了,垂了眼眸苦笑一声。

  没有想到踏雪还是个智者。

  出宫的路明明很短,但是踏雪却带着她绕了好长一段路,从后宫的宫道上经过。

  “哎,那孩子不是已经送出宫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两个不知哪个宫里的宫女抱着衣裳走在路上,小声议论着。

  季曼抬头看过去,那两个宫女看见他们,就行了礼,而后靠在墙边站着,等着他们走过去了,再继续边走边议论:“我怎么知道那小孩儿哪里来的?原先望月楼里照顾得好好的不见了,后来再回来,也不知道丢给谁去照顾了,我就看着一眼。多可爱的孩子啊…”

  微微一顿,季曼回头看向那两个宫女,她们已经走得很远了,消失在了宫墙的拐角。

  “踏雪大人。”季曼愣愣地喊住他:“她们在说的,是不是陌玉侯府的世子?”

  踏雪停住脚步,看她一眼道:“姑娘若是不放心,可以回去问问皇上,但是这个时辰,您再耽误一会儿,就出不了宫了。”

  季曼皱眉,看了看天色,从这里走出宫门,差不多刚好要到宫门落钥的时候。而她要是回去的话…要是回去,估计就走不出去了。

  想了想,好好毕竟是陌玉侯世子,赵辙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拿他来做文章,除非他想逼陌玉侯造反。

  咬咬牙,季曼道:“还是请大人带我出宫。”

  踏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也没多说,将她送到了宫门口。

  宁钰轩在宫门口等着,见她出来,才松了口气,将手里紧握着的进宫令牌放回了袖子里。

  “我以为你今天暂时还出不来。”他看着她笑道:“还让你等我呢,结果竟然是我等了你出来。”

  季曼一路跑到他面前,脸色有些苍白,来不及开玩笑,正色问他:“好好呢?”

  “应该回府了。”宁钰轩皱眉:“方才我在府里的时候,鬼白似乎是带他出去玩了。那小家伙,最近可是调皮得很。走,我带你回去见他,你还没用这个模样见过他呢。”

  伸手将季曼拉上马,宁钰轩心情不错:“回家了。”

  季曼侧坐在他怀里,这马还特地用的是双马鞍,舒服了不少。

  一路狂奔回侯府,远远地就看见门口站着不少人,季曼还以为自己这么大面子,一回府就要接受众人欢迎。

  结果一过去才知道,管家带着一众家奴,是刚刚从外面找了一圈才回来。

  “侯爷,小世子和鬼白都还没回来。”钱管家皱眉道:“这天都黑了,小世子就算再贪玩,鬼白也不会不知道分寸!”

  宁钰轩的脸色沉了,季曼也是慌张不已地跳下马,看着他们道:“城里都已经找过了吗?”

  “找过了。”聂青云骑着马从外头回来,满头是汗地接过她的话:“刚刚问了附近这几条街,都说没有看见。”

  季曼垂了眼眸,聂青云倒是不知她为何看起来这样难过,毕竟只是世子啊,又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下马拍了拍她的肩膀,聂青云道:“受钱管家之托,我也已经尽力找了,找不到就没办法,你也不用替钰轩难过,先去和尔容说说话吧。”

  季曼机械地转过身往里走,心想聂桑榆这命怎么就这么坎坷的?好不容易看着都能花好月圆大结局了,结果儿子还出事了。

  如果她刚刚在宫里没有听错的话,好好就应该是在宫里了。

  尔容抱着儿子来找她,季曼看着那襁褓里的孩子,心里就更是难过,勉强逗弄了两下,便说不舒服要休息。宁钰轩继续出去找了一阵,归来已经是半夜。

  季曼躺在床上,还是没有睡着。

  “好好在宫里的话,我该怎么办?”季曼问他:“你能去直接搜宫么?将好好给找出来?”

  宁钰轩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轻轻摇了摇头:“若是证据确凿,还可以问皇帝要人。没有证据的话,质问皇上,那是以下犯上。”

  季曼闭了闭眼:“你怎么没把好好送去安全的地方?”

  宁钰轩苦笑,他从将好好接出来那一天开始,就想着要让好好看一看自己娘亲女装的样子,免得以后连娘亲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结果谁知道刚接出来放在侯府,后面就是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分不了身,也无暇照顾好好。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宁钰轩突然开口道:“你要是觉得好好是在宫里,那么不如,明日你我一起进宫,我去求见皇上,你去问沈娘娘可否帮忙?”

  为了不让聂桑榆进宫,沈幼清那里简直是什么都好说啊。季曼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夜深了,宁钰轩看样子也不打算再走,就直接脱了外袍躺在季曼旁边。季曼倒是不觉得有多抵触他了,挪了挪位置,就跟在天牢里一样,只是两人之间少了一个栅栏。

  “若是能将好好接出来,你愿意…再重新嫁我?”黑暗之中,宁钰轩轻轻问了一句。

  季曼点点头:“不嫁你,怎么圆满结局啊?”

  聂桑榆的心愿,不管是什么,也总除不开要宁钰轩爱她,和她在一起。等着一切困难都解决完了,聂桑榆的心愿也怎么都能完成了吧?

  她也就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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