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深圳大鹏半岛
教室的玻璃窗上总是蒙着一层薄灰。早读铃声响起时,我数着光柱里飞舞的尘屑,像数着永远数不清的粉笔灰,它们落在我摊开的课本上,把"未来"两个字都染成了灰白色。
第三排靠窗的座位是片孤岛。数学老师用三角板敲打黑板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前,我总疑心那里在下雪。前排同学的脊背像一道矮墙,把我和那些沙沙作响的笔记隔开。有时会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在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斜的同心圆,像年轮,也像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正午的太阳把走廊晒得发白。我蹲在香樟树下看蚂蚁搬家,它们的队伍经过我投下的阴影时会突然打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住了脚。操场上的麻雀蹦跳着啄食碎饼干,它们的影子比本体更活泼,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跳着皮影戏。
课桌右上角的刻痕又多了几道。我用圆规尖沿着木纹游走,那些细小的沟壑里积着橡皮屑,像是时光的残渣。教室后墙的挂钟走得格外响,秒针跳动的声音像在叩打空心的竹子。有次我盯着它看了整整一节课,发现分针移动的瞬间,窗外的云已经换了形状。
傍晚值日时,我总被安排擦黑板。湿抹布拂过未*字迹,蓝色粉笔灰顺着水痕往下爬,像一条条忧伤的小溪。最后一缕夕阳斜斜地切进教室,把空荡荡的桌椅拉出细长的影子,那些影子在暮色里慢慢融化,直到和夜色混成同一种颜色。
梧桐叶落进窗台那天,我正对着空作文本发呆。那片焦黄的叶子蜷缩在铁栏杆的缝隙里,叶脉间还残留着深绿的记忆。等到放学时它已经卷了边,像被火烤过的旧信纸。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这片提早坠落的叶子,还没想好要飘向何方,就已经在风里翻了好几个跟头。
锁教室门时,钥匙在锁孔里发出生涩的叹息。走廊的声控灯次第亮起,我的脚步声在墙壁间来回碰撞,仿佛有无数个我在不同的时空里游荡。月光把走廊尽头的奖状墙照得惨白,那些金边在黑暗里幽幽发亮,像是通往某个陌生世界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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