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佚名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昨天习诵了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意犹未尽，追根溯源，看一下更早一些对牛郎织女传说的诗意描写。《迢迢牵牛星》这首诗描绘了一幅凄惨爱情画面，写天上一对夫妇牵牛和织女，视点却在地上，以第三者的角度观察他们夫妇的离别之苦。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是说（看那）遥远的牵牛星，明亮的织女星。“迢迢”是遥远的样子，现有成语“千里迢迢”，杜牧诗云：“青山隐隐水迢迢”。皎皎是形容织女光彩照人。《诗经》云“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是说（织女）伸出细长而白皙的手 ，摆弄着织机（织着布），发出札札的织布声。“纤纤”是说织女的手细长而洁白。“擢”引、抽的意思，接近伸出。“素”是洁白。白素贞，也是纯洁、洁白的意思。“札札”是象声词，织布机发出的声音，古诗词中经常出现叠字，叠字的运用进一步增强了织女曼妙的姿态。近代爱用叠字的典范当属朱自清，比如“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等。“弄”，摆弄。“杼”织布机上的梭子。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是说一整天也没织成一段布，哭泣的眼泪如同下雨般掉落。“章”指布帛上的经纬纹理，这里指整幅的布帛。“涕”指眼泪。《诗·邶风·燕燕》：“瞻望弗及，泣涕如雨。”。《说文》，“零，余雨也”。疾雨曰骤，徐雨曰零，久雨曰苦。引申出零落、零丁等义。

织女机杼图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是说这银河看起来又清又浅，两岸相隔又有多远呢？“河汉”指银河。银河在古代又被称为天河、银汉、星河、星汉、云汉等，曹操诗云“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李白诗云“相期邈云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李清照词云“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相去”就是相隔。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说的是虽然只隔着一条清浅的河，但他们只能含情凝视，却无法用言语交谈。“盈盈”指水清澈、晶莹。“脉脉”同“ 眽眽”，凝视的样子，指用眼神或行动传情达意。现形成固定用法，如“含情脉脉”。

这首诗一共十句，其中六句都用了叠音词，即“迢迢”“皎皎”“纤纤”“札札”“盈盈”“脉脉”。这些叠音词使这首诗音节和谐，质朴清丽，情趣盎然，自然而贴切地表达了物性与情思。特别是后两句，一个饱含离愁的少妇形象若现于纸上，意蕴深沉，风格浑成，是极难得的佳句。

牵牛与织女星示意

这首诗选自《古诗十九首》，《古诗十九首》，最早见于《文选》（《昭明文选》），是南朝梁萧统从传世无名氏《古诗》中选录十九首编入，编者把这些作者已经无法考证的五言诗汇集起来，冠以此名，列在“杂诗”类之首，后世遂作为组诗看待。木心说世界上的书可分两大类，一类宜深读，一类宜浅读。宜浅读的书如果深读，那就已给它陷住了，控制了。尼采的书宜深读，你浅读，骄傲，自大狂，深读，读出一个自己来。罗兰的书宜浅读，你若深读，既迷失在伟大的空想中。 《道德经》，宜深读。《离*》，宜浅读。《道德经》若浅读，就会讲谋略，老奸巨猾，深读，会炼成思想上的内家功夫。《离*》若深读，就爱国、殉情、殉国，浅读，则唯美，好得很。

《古诗十九首》对后世诗人的影响是巨大的。不管是遣词造句还是意象的使用，它无疑成为了一个范式及创作母题。

（看那）遥远的牵牛星，明亮的织女星。

（织女）伸出细长而白皙的手 ，摆弄着织机（织着布），发出札札的织布声。

一整天也没织成一段布，哭泣的眼泪如同下雨般零落。

这银河看起来又清又浅，两岸相隔又有多远呢？

虽然只隔一条清澈的河流，但他们只能含情凝视，却无法用言语交谈。

1、《古诗十九首》。《古诗十九首》是《昭明文选》杂诗”类之首。《昭明文选》又称《文选》，是中国现存的最早一部诗文总集，由南朝梁武帝的长子萧统组织文人共同编选。萧统未能继位便去世了，死后谥“昭明”，所以他主编的这部文选称作《昭明文选》。一般认为，《昭明文选》编成于梁武帝普通七年（526） 至中大通三年（531） 之间。

2、牵牛织女故事起源。在中国关于牵牛和织女的民间故事起源很早。《迢迢牵牛星》成诗于东汉后期，略早于曹丕和曹植。将这首诗和曹丕的《燕歌行》、曹植《洛神赋》和《九咏》加以对照，可以看出，在东汉末年到魏这段时间里牵牛和织女的故事大概已经定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