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内众犬齐吠,开锅了一样。父亲哭了,之后又哈哈哈地狂笑,过了一会儿,他停止狂笑,才铁青着面孔命令大伙儿说道:“乡亲们,快逃命吧!乌立楞的一切,由我李光泰顶着。鬼子今天是冲着我来的?走吧!走吧!快点儿走吧!都在这儿送死,不值当啊!发老乡亲,我求求你们啦”寒风之中谁也没动。父亲只好又转向我的母亲:“保格妈,领着孩子们,快点儿走吧!走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母亲不走。母亲不仅贤惠,关键时刻坚毅又刚强。面对死亡她淡然一笑,和风细雨地说道:“我干吗要走呢?活着,你我是夫妻。死了,咱俩不还是夫妻嘛!鬼子,并没有把咱们给征服!”母亲说完,她突然在我膀子上狠咬了一口,那一口咬得我好疼好疼啊!不是肉疼,而是心疼。抬起头来,母亲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哀求道:“英格利哪!你哥你姐,还有你妹妹,都交给你啦!领上他们,快点儿走吧!去找赵尚志找李兆麟,只有共产党才靠得住啊!”她声泪俱下颤抖着喊道,“为了咱们鄂伦春,妈妈给你们下跪啦!.....”
妈妈跪地,我们都哭了……哭声遍地,谁也不离开。莫老太老泪纵横,用瘦骨嶙峋的大手推着我们说道:“好娃子!听话哟!妈妈我老啦!哪儿还不是死哟!可是你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咱们鄂伦春,从江东到江西,祖祖辈辈不容易哟!好孩子,你们还年轻,就快点儿走吧!走吧!.....”
鬼子离村子很远时翻译官就喊道:“李光泰,期限到啦!快快地交狼吧!不交出狼来,格*勿论啊!格*勿论啊!”盘井虎举起战刀指挥鬼子开始了搜索。父亲二话没说,背上透伦玛路的神龛,提着两支猎枪就迎了上去。“小日本鬼子,李爷爷来啦!”随着父亲的枪响,鬼子的射手趴在了车上。但另一班机关枪开始射击:“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子弹像蚂蚱般飞来。日本鬼子来者不善。因为他们知道,鄂伦春猎民,不是那么好惹的,包括妇女,个个都是神枪手。
房子开始着火,林盘(夏天住房),库米(窝棚)。乌顿柱(土窑子),雅塔安嘎(产房),买阿木(帐篷),都浓烟滚滚,半个天空都红了。全屯子的猎犬停止了狂咬,只有机关枪像刮风般地响着。匆忙之中,我一手牵着姐姐,一手扯着妹妹,踉踉跄跄,在雪地上疯跑。没有跑出多远,可怜的大姐就一头栽到了地上。头上的血水染红了冰雪。我欲哭无泪,伏下身子猛喊:“大姐!大姐!你睁眼看看我啊!大姐你......”我后悔走得太晚了。大姐一死,我怎么对得起父亲和母亲?!妹妹雪莲嘶哑着嗓子大哭:“大姐!大姐呀!大姐你不要我啦!大姐你不要我啦!大姐....”大姐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是那样关切地看着我,又看着妹妹嘴唇嚅动,但什么也没说就闭上了眼睛。我明白大姐的意思,无论如何也要带好妹妹。我放下大姐,摘下钢枪,转身就要去报仇。可是突然,唯一的机枪也停止了吼叫,千钧一发,我蓦然间看到,是“花花”和它的丈夫从高处飞落,奋不顾身,把机枪手扑倒咬断了他的喉咙。另一只灰狼奔指挥官而去。指挥官是盘井虎二郎,正举着战刀,哇啦哇啦地叫呢,突然被猛兽扑倒,左脸肌肉被撕掉了一块。但这个鬼子非等闲之辈,躺在地上又抡了一刀。这一刀把狼尾巴削掉了半截。因为疼痛,彼此之间一齐在嗥叫。
我们在山里躲藏了一夜。第二天返回,我们心情沉重地掩埋了大姐,掩埋了母亲,又掩埋了父亲。完整的家庭,为了花花,眨眼之间就支离破碎啦!日本鬼子,在我们李家身上,一下子就欠下了三大笔血债.....三大笔血债啊!母亲、父亲和善良的大姐......
李英格利讲述到这儿,放下酒碗,看着门外,半天无语。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外面打瞌睡的老狼,我试探着问道:“它的尾巴,当年是那个老鬼子盘井虎二郎砍掉的吗?”
英格利猛地睁大了眼睛,说道:“是的。但也不全是。老鬼子盘井,砍掉了一半,真正的全秃,是1938年的冬天,为了掩护小分队,还有李将军的夫人金伯文大姐。那一场恶战中,鬼子的靖国犬,把它的尾巴贴根儿咬断了!也是那场恶战,花花的丈夫让靖国犬活活地给撕碎啦!靖国犬的残忍,世界上都少有。花花能逃生,也许是透伦玛路始终在暗中保护了它吧!”说完,他端起酒碗,又猛地吞了一口。似乎在用酒驱散其痛苦。
“唉!那么,你是怎么参加抗日联军的?又是怎么当上了李兆麟将军警卫员的?”我捏着一块“乌罗仁”排骨,品着滋味,小声儿问道。
英格利看我,直着眼睛,忽然又乐了:“哈哈哈!别急别急,听我说嘛!今天不走了,晚上陪着大叔我跳舞,燃上篝火,痛痛快快地高兴高兴。抗战胜利,不容易啊!将军的夫人,金伯文大姐,愣是在雪地上顶着寒风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三十年啦!李肇华若活着,不管在哪儿,都不会忘记奶他的这只狼啊!花花也不会这么样的孤独......”李英格利大叔看着花花,又把故事讲了下去——
乌拉嘎金矿附近始终有抗联在活动。我父亲是领催,多数抗联领导他都认识,如三军的金策、赵尚志、陈雷;六军的冯治纲、戴鸿宾、夏云杰等等。库米、林盘,他们常去居住。抗联没有固定的驻地,跟我们鄂伦春一样,小兴安岭是家,大森林就是天然的房子。抗日联军多数是农民,不少生活中的知识都是跟我们鄂伦春学的。像阴雨连绵,十几天不晴,柴火水湿,怎么做饭啊?即便是夏天,密林中的夜晚也很冷,部队生存,取暖是大事。于是我父亲就告诉部队:把死树锯倒用斧子劈,雨湿表层劈开的木质全部都是*。还有伤员的治疗,西药奇缺,鬼子控制很严,父亲就把秘方传授给他们,熊胆治胃疼。兔子粪治腹泻;黄菠萝树(现在是国家保护树种)皮能去火消炎,苣荬菜止血,八股牛解毒,伤风感冒多喝点儿柴胡等。山里遍地药材非常方便,李兆麟称他是部队中的神仙。父亲对官兵的感情很深。没有这次事件,他也早打算让我来当兵了。共产党的队伍,他一百个放心。我们来了,这一次是被逼上了梁山。
哥哥去了部队,妹妹雪莲在被服厂工作,我留军部随首长活动。首长选中了我,其原因和条件是多方面的,一是我政治上可靠,苦大仇深。二是我打枪有一定基础,鄂伦春人嘛!在娘肚子里就学会了打枪。三是熟悉地形,沟沟坎坎,闭着眼睛我也不会摸错,我身兼着双职。赵军长高兴地夸我:“你小子,是最称职的警卫员嘛!”我跟随着兆麟将军,一晃就是四年。伯文大姐分娩,保护大姐是组织上交给我的特殊任务。多亏“花花”危难之中又帮了我们的大忙。
1938 年冬天,第一场大雪过后,日本鬼子就开始了扫荡。这次扫荡由特务配合,目标是省委。盘井虎,是最大最凶狠的特务头子。他用靖国犬搜索,拉网式的一步一步,紧逼了过来。李兆麟率领主力部队,根据省委的部署,跳出包围圈,去松花江南岸活动。为了迷惑敌人,小分队留下来与敌人周旋。金伯文大姐也是小分队的一员,马上要分娩了,挺着肚子可怎么办哪!小分队的队长叫马克政。他安排了我和老周还有小分队唯一的一名女战士——朴英善大姐同时去陪护。我们先走一步,离开了密营。老周是过来人了,伺候产妇也有点儿经验。朴英善大姐就不用说了,都是女性,用不着回避。唯独我,刚满十八周岁,对于女性,除了渴望,其他方面均是朦朦胧胧。看女人生孩子,既有些新奇,也非常尴枕。因头我们鄂伦春族,除了萨满,丈夫也不能进妻子的产房。况且生孩子都不在家中,乌立楞附近建有一处雅塔安嘎。雅塔安嘎是妇女们的产房。尽管心里极不情愿,但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我牵着瘦马,金伯文大姐在马背上坐着,朴英善和老周扶在两边小心翼翼沿着山根向前移动。第一场大雪像棉花团一样,纷纷扬扬漫山遍野地落着。鸟儿不叫,野兽也都躲了。生孩子的产妇到哪儿去遮身?女人生孩子最容易落病,稍有不慎,生命就有危险。可是在我们的后面还有鬼子的追兵啊!为金大姐本人,也为大姐腹中的婴儿——将军的后代,我们不敢有丝毫的马虎。突然,狗的狂吠声伴随着枪声从密营方向传来。肯定是靖国犬正在搜索中。刚培训出第一代,侵略者立刻就投入了战场。据说这家伙残忍狡猾,血腥于比,狼群见它也要快速地躲开。每次激战,野狼都被它乖乖地给征服。小鬼子视它为最得意的“宝贝”这只“宝贝”,此刻在后面正紧紧地追呢!紧张危险又没地方躲藏,老天爷,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哪?!
金大姐突然间*起来。我扭头看到,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尽管天冷,但脸上的汗珠还是一颗颗地滚落了下来。雪地分娩,人还在马上,爱人和亲人都不在身边。只有仅比她大几岁的战友。此时此刻,朴英善比我们还急,嘴上还一个劲儿地安慰:“金厂长(被服厂厂长)!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没有山洞,也得找一处......避风的地方啊!”
寒风呼啸,风雪交加。此刻的金大姐一步也不能再走了。她是咬着牙根,竭尽全力才坚持到这儿,我们是奔石砬子来的。石砬子像刀削,周围的松杨又密密麻麻,树叶上托着厚厚的积雪,因为是谷底相比之下,风也小点。看看周围,阴近再没有更理想的地方了。再说金大姐的羊水已经破了,军裤溻湿,下腹剧烈疼痛,她的嘴唇早已经咬破。汗水,泪水又加上雪水,滴滴答答顺脖子流淌。她两眼微闭,全身哆嗦,*的声音也忽然提高。朴英善急忙小声儿说:“金厂长,你小点儿声!把敌人引来,可怎么办哪!你听听,你听听,靖国犬还在一个劲儿叫呢!”
“算啦,算啦,就在这儿生吧!”老周瞅着四周无可奈何地说道,“唉!小日本鬼子真是造孽啊!逼着女人在露天地生娃娃!唉!要有个山洞,该多好啊!唉!这鬼天气,怎么办哪!怎么办哪!”大家束手无策,除了咒骂,再有就是叹息。老周年龄最长,关键时候我们都听他的。尽管他没有生娃娃的经验。
“没事!能生火,这么大的风雪,不到近前,不会发现!”没等我说完,金大姐一下从马上栽下来,幸亏老周一把把她抱住。“快!快铺被子!”老周平端着产妇。
在一棵粗大的红松树下面铺好被子,朴英善又掏出来一条军毯,让我和老周各扯着一头。她扭身一把就扯下了金大姐的军裤。血水、羊水全涌了出来。那年月太艰苦了,女兵们都没有裤衩唯一的军裤也是补丁上摞着补丁,连必要的草纸都没有办法筹备。
“快,生火,化雪水!”老周毕竟有着这方面的经验。当务之急最需要的就是热水。毯子那头他用扫条绑住,腾出双手忙碌着去拢火。但毯子的另一头我却不能松,必须为产妇挡风,产妇的*,我没有办法回避。
朴英善大姐双膝下脆,哭泣般地替产妇使劲:“使劲呀!使劲呀!羊水早破啦! 你咋不使劲呢!”产妇的左手死死抓着我的一只鞋子右手攥被子,全身哆嗦,一声声地号叫,由高到低,由强到弱,她已经耗尽了力气。看女人分娩,大脑中自然就想到了“花花”作为雌性,动物与人,分娩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朴英善大姐哭了。边哭边用手捋产妇的肚子,“金厂长!快使劲呀!再不使劲,命都没有啦!”“唉!可能是难产吧!”老周边化雪水,边皱着眉头说道:“别哭!别哭!哭有啥用呢!快让她吃点儿东西,肚子里有食,身上的劲就大了。时间长了,大人孩子就......”话到嘴边又硬咽了下去。他边说边烧烤着两个土豆。
我扯着军毯,为金大姐着急,同时脑海中也快速地旋转着,回忆父亲为花花”接产时的要领与措施,花花难产是因为受惊,但花花的营养却非常好。可是金大姐呢?腹中无食,哪儿来的力气?婴儿瘦小不可能是难产。
果不其然,吞下两个土豆金大姐虚弱的身体略有点儿恢复。猛一使劲,朴英善的两手就托住了婴儿脑袋,三晃两晃,婴儿终于生出来了。我们三人都舒了一口长气。母子平安,老周乐了,吸溜着嘴唇哈哈哈地笑道:“怎么样,没有错吧!生孩子像烧水,差一丁点儿,它也不会烧开。这种情况,我老周见的多啦!她不使劲,别人算是白扯!”随着他的话音,婴儿也哭了,哇——哇——”别看他瘦小,啼哭的声音却非常的洪亮。
突然,附近山那边传来了狗叫:汪——汪——汪汪——是婴儿的哭声,使靖国犬和鬼子发现了目标。
大家刚轻松下来,心又都悬了起来,从密营到这儿,我们走的是椅子圈儿,目的是寻找最隐秘的住处。可是敌人呢!拉山直奔,况且又有靖国犬领路,也许很快就会爬上山顶,然后向我们扑来,我是将军的警卫人员,保护大姐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了母子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一个人豁出去,迎着靖国犬,把鬼子给引开。于是我抓枪在手,毫不犹豫地说道:“二位大姐,老周叔叔! 你们快准备好,向东北方向转移!我偷偷迎住鬼子,先把那只靖国犬打死,然后再把鬼子引向正西!”没等我说完,虚弱的金大姐就第一个反对:“别慌嘛!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关键时刻,更需要冷静!”
老周三脚两脚踩灭了篝火,咬着牙根说道:“我这把年纪了,就是硬拼,也轮不到你们。你们都走,我在这儿顶着。奶奶个熊,早死晚死,不就是个死嘛!”他抓着钢枪又吩咐我道:“小李啊!你在山里熟悉地形,保护她们快点儿走吧!见了李主任,也好有个交代。”我不同意:“你有经验,还是你领她们走吧!我腿脚灵活,不一定就牺牲!......”话还没说完,因为饥饿,没有奶吃,婴儿再次哇儿哇儿地哭了。婴儿一哭,山顶上就传来了鬼子的喊叫声。鬼子误认为我们是省委和三路军的指挥部了。伪军吆喝,要活捉李兆麟,尤其是靖国犬汪汪叫着。冲上上山岗就扑了下来。这时从远处忽然传来了嗥叫声:“嗷!!!”是野狼的声音。随即激烈的搏斗声又传了过来。雪雾弥漫,我们只能是猜测般地听着,不知道靖国犬与谁在搏斗。
婴儿降生,但子宫内的胎盘却迟迟地没有脱落。正常情况下,婴儿落草胎盘也紧跟着自然地分离。可是产妇太缺多营养了,再没有底气能同时把胎盘推出。胎盘不落子宫就会继续流血。金伯文大姐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必须立刻就转移,敌人眼瞅着就扑下来了。事不宜迟,当机立断。朴大姐先把婴儿包好,背在自己身上,然后连搀带架,拖着金大姐转移。
算金大姐幸运,也是自然运动后的结果,刚进入另一条沟壑的深处,金大姐的胎盘就脱落了下来,朴大姐哭了,哽咽着说道:“金厂长,好命大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哟!胎盘落地,你才算从鬼门关爬了出来!”
暮色降临周围寂静,寂静之中带点儿恐怖。雪花始终都在降落,我的心仍然悬着。狗咬的声音突然间没了。鬼子撤走了,还是被击毙?我隐隐约约地觉着,野狼花花始终就在小分队的附近没有露面,它是在暗中保护着我们。靖国犬消失,很可能与“花花”有直接的关系。关键时刻,说不准是“花花”......恍恍惚惚中我心跳得不行。于是我决定爬上那个山头去看看。老周赞成:“是啊!是有点儿奇怪,那只恶狗,怎么就没了呢!”朴英善大姐反复地嘱咐我:“不能莽撞,看清禁了再说,我们大伙还都指望着你哪!”
我刚要动身,山顶上突然传来了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咚!咚!咚咚!”歪把子机枪加三八大盖儿。枪声刚停。敌人的叫骂声就传了过来。别看转移了,我们并没有走出去多远。所以说,敌人在山顶上的说话声仍然听得清清楚楚。手电筒的光柱交叉着扫射,探照灯一样,光柱中的雪花像纷纷扬扬的蛾子。我们在暗处,有树冠遮掩,灯光再强,日本鬼子也是白费,只有声音刺激着耳膜:“八格亚路,死了死了的干活!靖国犬的,你们的明白?”
“报告太君,很可能是豹子吧?把靖国犬给咬死啦!不是豹子,可能就是老虎。这儿是深山区的,猛兽的大大的,大大的多!”
“八格亚路,抗联的干活,老虎的没有,打枪的跑了。赵尚志的,李兆麟的,靖国犬的,你的明白!下去的侦察。你的去,你的也去通通的都去!”
伪军们下来了。石砬子太陡,悬崖一样,刚下到一半,就听一声尖叫:“呦呵!这不是狼嘛!”“真的哎!这么大个儿呀!老天爷,毛驴子一样啊!砬子下面肯定有山洞。山洞就是狼窝,咱们来找死啊!”“上去!上去!喂了老狼,更他妈的冤啦!盘井虎要侦察,让他自己来吧!这死冷寒天的,谁知道下面有多少狼啊!把咱们都吃了,也不够狼群塞牙缝的!”伪军们骂骂咧咧地爬了上去沿着山顶走,再没敢下来。时间不长,手电光柱也没了,茫茫林海,又恢复了宁静。
尽管风雪交加,但山顶上的积雪肯定要浅些,敌人是沿着靖国犬的脚印在寻找我们,不是追赶,况且始终也没发现目标。
听说是野狼,我心里头更急,趟着没膝的深雪一步一步地爬了上去。在裸露的岩石下面,我一眼就发现了“花花”的丈夫——大灰狼自己在地上躺着。血水把积雪染红了一大片。从葡萄沟救急到野狼谷擒拿,从乌立楞松绑到盘井虎血战,灰狼的气味、身型、绒毛和脾性,对我来说是太熟悉了。此刻我觉着心头发酸,眼泪模糊,抱住尸体,哽咽着喊道:“你救了我们,你咋不露面呢!!你咋不露面呢!”从部落到抗联,只有它仿佛才是我真正的老乡。面对“老乡”,我的泪水又滚落了下来。
距离近了,我抱着狼头,才清楚地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