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药材大王、引种西洋参第一人王吉振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口子里没有仙，却出了大名，不仅北京、天津、上海、深圳人知道山东的口子里，甚至欧美的不少人也来这山沟做客。

一个远离都市的小山村凭什么魅力吸引住了洋人？只因为这里生产名贵药材西洋参。每年秋末，这里出产的高质量西洋参，源源不断地运往全国乃至世界各地。

那么，当初西洋参为什么远涉重洋，偏偏来这么偏僻的山沟落户？要知原委，得从引种人王吉振说起。

王吉振研究药材种植20多年，西洋参的引种成功为口子里人找到一条致富新路，人们感谢他，称他“当代神农”。

一、“尝”百草，遍觅“灵丹”

谈到成功，王吉振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总是感慨万千：“路，都是逼出来的呀。”

口子里村四面环山、交通闭塞，十分偏僻，距离镇驻地荫寺桥还有近十里山路。二十世纪60年代村里人死守祖辈传下来的300亩山塂薄地度日，是个远近闻名的穷山村。当时，村里有句顺口溜：“家有好儿女，不嫁口子里。”

穷则思变。从1963年起就担任村大队长的王吉振，面对全村200多口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情景，感到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作为一名共产党的干部，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要讲究个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自己既然当上了当家人，就要为百姓干点事。在当时，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解决村民的温饱问题。

王吉振这个人，脑瓜比较灵活。他想了很多条路，可限于村里条件，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恰巧县（当时文登尚未撤县改市）药材公司推广沙参种植，王吉振听说，立即骑车亲自去了一趟县药材公司找到领导，经过协商，同意拨给他们二亩地试种计划。他像捡了个金元宝，连忙赶回村里试种。整地、施肥、下种、喷药、除草……都是他一手指挥，经过一年的精心管理，结果二亩沙参收入2000多元。王吉振笑了，全村人乐了，二亩沙参能顶20亩花生的收入！

西洋参植株

头一次试种的成功，对王吉振是个很大的鼓舞。从此，他对药材的种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买种植药材的书籍看，向同行请教，他成了药材公司的常客。外出办事，眼睛离不开路两旁地里的作物，一旦发现新作物，就跳下车向村里人打听，是否是药材，是什么药材，他成了药材迷。只要听说新药材，他就想方设法搞来种子试着种。在多人的帮助和指导下，他经手种植的药材品种逐年增加，种植面积也逐年扩大，黄芪、天麻、怀牛膝、三七、人参等等，他都试种过。到1974年，种植的药材品种近百个，种植面积扩大到40多亩，年收入近万元。

尽管如此，可在那个年代，由于受政治因素的影响和计划经济的束缚，任凭他试种过多种药材，也始终未能为百姓寻觅到脱贫致富的“灵丹妙药”，穷山村始终未能走出困境。然而，却使王吉振从中悟出一条种植药材肯定能致富的门路，他也掌握了种植药材的一些技术。

西洋参棚田

二、披荆棘，改良本草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为搞活农村经济提供了政策保障，然而，如何才能改变口子里村经济落后的局面？是口子里村苦苦思索的问题。发展村办企业，条件不允许，一无资金，二无技术，三无项目。可固守300亩地，春种秋收，老是沿袭前辈那种种植模式和种植结构，是永远也走不出困境的。

当时已经从村领导岗位退下来的王吉振也是寝不安眠，思考这如何在新形势下找出一条让口子里人尽快脱贫致富的路子。凭着自身的优势，考虑到村里的条件他觉得种植药材也许有希望。出于一个共产党员的责任感和多年种植药材的自信心，于是，他向村党支部建议，根据村里山地多的特点，应该把发展经济的突破口定位在药材的种植发展上。村党支部认真讨论并采纳了他的建议，决定在实行土地家庭承包责任制的同时，药材种植也纳入联产承包之内。

当时，村里主要种植的是黄芪，还有少量的人参、天麻等试种药材。黄芪成本较低，又易种易管，且有多年种植经验，村民们都争相承包；可是，人参、天麻等药材，成本较高，又刚试种没几年，无成熟经验，没人敢承包。经村支部研究又制订了优惠政策，这两种药材种苗价格减半，仍无人动心；后又改为成本暂不计，等药材出售换来钱再付成本钱，还是无人敢于冒险；最后干脆决定，参田所用遮阴用的棚架竹竿、草帘及天麻的其它设备，全由村里无偿提供，只要能管好这些试种品种就行，还是无人签订合同。

面对这种情况，王吉振担心自己多年牵头刚刚起步的药材种植中途夭折，决定带头把这些试种药材承包下来管起来。可是，老伴坚决反对，说：“你呈什么能！人家怕陪，你不怕？你衬几个钱，瞎折腾叫俺跟你受穷，俺不干！”王吉振是个稳重人，什么事都不轻易吐口，吐了口的事，谁也拦不住。经过几天苦口婆心的开导和劝说，总算做通了老伴的工作。于是，他联络了五个党员户和一个群众户，承包下了人参、天麻等十亩药材试验田。

承包之后，群众的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了，药材管理得十分精细，各种药材都长势喜人。可是，经营了几年之后，黄芪产量却逐年下降，承包户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人们纷纷找到王吉振询问原委，王吉振立即深入到承包户调查，又向县药材公司技术员请教，终于弄清问题所在，原来是种子性退化造成的。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王吉振一方面指导种植户选好种，搞好提纯复壮工作；另一方面又托人从山西引进棉芪种子，准备做杂交试验，培养出自己的新品种。

头一年试种却发现，棉芪开花比本地黄芪早两个月，花期不相遇，杂交试验告吹。为了解决这一矛盾，王吉振食不甘味，吃饭盯着碗筷发呆，把地瓜皮填进嘴里，把地瓜肉放到桌上。老伴用手指头使劲捅他，他才缓过神了，儿媳忍不住偷着乐。他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叫黄芪提早俩月开花。

遮阴的西洋参大棚

他想到了塑料大棚，于是，把几株本地黄芪移栽在大棚内提前培植。为保证黄芪生长所需的温度，又在黄芪周围埋上瓦罐，每天定时三次向瓦罐内添加热水，以提高地温，促使其与棉芪同时开花。在四个多月的试验过程中，全家人齐动手，儿子挑水，老伴烧水，一共烧掉两万多斤草，共向棚内瓦罐加水近千次。可是，到最后，本地黄芪开花仍比棉芪晚了四天，试验再次失败。儿子气得把担杖扔到地上，一脚把水桶踹出老远：“一个多月压得我肩膀高，脖颈短，到末了，光抱窝，不下蛋！”老伴也说：“人家说剃头赚风凉，咱是烧水赚暖和。”王吉振有怨无处诉，流下伤心的眼泪。

科学需要坚韧不拔和百折不挠。失败面前，王吉振没有灰心丧气，又开始寻找别的途径。在黄芪收获的时候，他发现开花结籽少的植株根子长得又粗又长，而结籽多的植株根小须瘦。于是，他选择了开花晚的和不开花的两个品种，分区种植对比试验，进行择优定向培植，结果获得成功。经过十年漫长的观察、试种，终于培育出新的黄芪品种。经山东医药公司鉴定，该品系比原始群体增产一倍多，而且毒性小，疗效增强，属国内首创，被命名为“文芪11号”。

这项成果被收入《中国技术成果大全》一书，并获山东省医药科研成果二等奖。

1984年至1986年，“文芪11号”在山东、河南、河北等地大面积推广，1986年文登向各地提供“文芪11号”良种10万多斤，推广产值达数千万元。

之后，王吉振又开始对怀牛膝新品种的培植。一干又是七年，经过定向选育，优中选优，王吉振培育的单倍体和四倍体怀牛膝新品种系，经专家鉴定分别比原来二倍体增产62.5%和82.6%，有很高的经济价值和社会效益，极具重要学术价值，在怀牛膝多倍体育种方面达到国际水准。这项科研成果获得山东医药公司科技进步二等奖和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

三、历艰辛，引种洋参

科学无止境，追求无极限。为了尽快造福人民，使更多的人脱贫致富，从1981年开始，王吉振又引进试种西洋参。

西洋参，也称花旗参，是一种名贵药材，原产北美洲东部五大湖区，属五加科药用植物，性寒，有降低血压、解热镇静等作用，药效平和应用广泛，是一种中国人参不能替代、有特殊疗效作用和保健补益的贵重药物。价格为人参的20多倍。过去，这种药材我国一直依赖从美国和加拿大进口，不但要支付大量外汇，而且远远满足不了国内市场需求。

1981年，文登药材公司从美国引进一批西洋参种籽，可是，种植技术对方严格保密，到美国考察，在田里参观可以，拍照也行，可他们就是拒绝提供任何有关种植方面的技术和资料，代表团同志从他们田里抓了把土。想带回来化验，也被制止。所以，种植技术只能靠自己摸索。

根据当时烟台有关部门的气候分析，认为我国吉林、辽宁、云南的部分地区及胶东半岛，气候条件比较适宜西洋参生长，可以发展西洋参种植。作为文登县药材种植高手，王吉振从县药材公司分配到八粒西洋参种籽。种籽到手，但是，西洋参对土壤的要求十分苛刻，那么，什么样的土壤才适合其生长呢？这是第一个技术难题。王吉振向有人参种植经验的同行请教，听说草炭土（野草腐烂而成）最适宜参类生长，于是，他从村头水库里挖来草炭土试种。芽是出来了，可麦收前后发现稚嫩的叶片上出现了透明斑点。由于原因不明，他试喷各种菌类农药，均不见效，甚至喷过紫药水，仍不见效，实在没有办法，孩哭抱给娘。他跑文登，上烟台，请防疫站、药材公司的技术权威来村会诊，却无人敢妄下断语。

难道是药害？他突然想到喷药使用的喷雾器曾被村果业队借去喷洒除草剂。可询问时，果业队的同志告诉说，他们用完刷过两遍喷雾器，且自己喷前也刷过。他苦苦思索，天天观察，就是找不到原因，这病因成了悬案。第二年又发现这种病斑。他怀疑是草炭土有问题，于是，他带上土，直奔烟台防疫站进行化验。结果显示草炭土中钾的含量高，痒的含量少，至于是否有害于西洋参生长的元素，不得而知。

病因不明，病症不除，王吉振比自己得病还难受，一天到晚都在琢磨透明斑。有一次，他突然想到，草炭土刚搬进村时，曾发现土堆上留下三个小坑，可能有人用它种过什么。他仔细在村中寻访，终于查找到曾有三个人用草炭土种过花。他跟踪询查，了解三户村民种花的情况。两人用这种土种过大头兰，没发现什么异常，而另一人反映，他用这种土种的大樱桃落叶早，植株矮，不及农田土好。王吉振初步得出结论：草炭土不适宜种植西洋参。

草炭土试种等于失败。试验必须重新开始。这次他多管齐下，分别从山上、山下、沟边、夼里取回各种土壤，配成九个土样，分别在花盆里试种。经过对比观察，筛选出了以含磷风化土改良土壤为种植西洋参的最佳土壤。

西洋参为多年生肉质宿根植物，野外越冬是一大难题。头一年试种，就是由于忽视了这个问题，结果参种全部遭冻害。第二年，王吉振主攻西洋参野外越冬的保温技术。

为了摸清西洋参的耐寒能力，这一年整个冬天的一个多月里，他未脱衣睡过一个安稳觉。屋内、庭院、山上的参田在不同位置他一共放了18支温度计，无论是冰天雪地的天气，还是寒风刺骨的日子，他都坚持每两小时就测量、记录一下地温，观察西洋参的耐寒情况。经过一个冬天的观察总结，终于摸清了西洋参耐寒的临界温度，并摸索出了覆盖麦草保温的最佳厚度，为西洋参安全越冬提供了可靠的技术参数。这一冬天，光数据他就记满了两个本子，做了几十万字的观察记录。

种植试验周期长，程序复杂，经过三年的艰辛摸索，王吉振终于弄清了西洋参的生长特性及对生长条件的要求。1984年，他开始在村外双顶山小规模种植，又经过一年的精心管理和可行性观察，获得成功。这说明西洋参在中国，至少可以说在胶东半岛是可以推广种植的。但至此，还只是完成了他设计方案的第一步，要为百姓找出一条种植西洋参致富的路子，只有完成在农田大面积种植实验，才有推广价值。于是，1986年，他又开始了农田种植西洋参的实验。

他首先在自家门前的园里种了半亩。他化验土壤，测量田土ΡΗ值数据，从别处搬来风化磷土捣细筛净，消毒灭菌，换土混耕，整畦播种，搭架盖帘，指挥全家人整整忙活了一个秋天，总算播上了种。

当来年春，百芽萌发，参田里钻出一行行排列整齐、嫩黄色弯颈时，别提王吉振及家人心里有多高兴了。他们像伺候婴儿宝宝一样经心在意，恭恭敬敬，仔仔细细。天干了，怕旱坏了，浇温水（这是王吉振多年积累是经验，因为怕春天水寒影响了参芽生长）；夏天雨大了，又怕涝伤。王吉振整天蹲在参棚里观察，哪方参芽先出土，哪方参芽伸直了脖，哪方参芽展开了第一片叶；哪株有了病，哪株长得旺，哪株先开花，哪株籽先红……他都了如指掌，都留有详细记录。又经过四年多的观察、探索，西洋参的农田栽培终于获得成功。

1989年，农田栽培西洋参技术通过省级鉴定，并获得山东省医药科研成果一等奖和山东省科技进步三等奖。

农田种植西洋参的试验成功，为村民们特色种植拓展了一条新路子，为西洋参形成规模化种植铺平了道路。从1990年开始，西洋参在口子里村农田大面积种植，到1997年，全村种植达100亩，经济效益今千万元。

四、传真经，普度众生

20多年里，王吉振费尽心血，把整个身心和全部精力都投入药材种植的研究上，取得一个又一个令世人瞩目、同行钦佩的成果。为中国的医药事业做出重大贡献。但他没有把这些用汗水换来的成果封锁起来当做自己发财致富的资本，也并未申请过任何专利用于谋利，并非他不懂这个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作为一个共产党员要为人民谋利益的初心，没有改变自己决心献身祖国医药事业的初衷。他自始至终把自己的科学研究与改变父老乡亲的穷困命运联系在一起，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全部奉献给家乡。

1984年，王吉振培育的“文黄11号”新品种刚刚推出，某采购站找上门来，以每斤30元的价格全部收购，小商贩们也纷纷登门，愿出高价购买，而此时的王吉振家并不富裕，可他硬是拒绝了所有上门高价收购的客户，以每斤10元的低价全部卖给了本村群众。

1985年，西洋参农田栽培试验成功，王吉振主动向乡亲们宣传介绍，推广这一新技术，并印刷《西洋参农田栽培技术手册》分发给全村每家每户，介绍有关技术。后来，全村推广了西洋参种植之后，王吉振更是成了全村的义务技术员，无论何时，无论什么技术，他有求必应，毫无保留地奉献于人。有时扔下自己参田的活计，帮助别人播种，指导管理，甚至无偿为村民提供种苗。

村里有个王文召，身体有病，还要供养三个孩子上学，生活贫困。王吉振亲自登门教他种西洋参。老人感激之余有面露难色：“种参是挣钱，可我哪里有钱买种啊。”王吉振见此，就主动提出，自己愿意先赊给他20斤参苗，等参卖了钱再还本，老人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三年以后，王文召的西洋参卖了5000多元，后来又扩大种植。1994年，收入达到了5万元，一跃成为富裕户。

不仅对本村村民如此，就是对邻村乃至外地慕名前来求教的，王吉振总是和盘端底详细向来人介绍西洋参种植的有关技术，像整地、播种、管理、收获乃至出售等技术性问题，他总是讲得明明白白，有时还安排来人食宿。他还多次应邀到外地传授技术，先后共培训药农20多万人次。

为了把自己的这些研究成果，尽早尽快变成多人脱贫致富的路径，他把自己多年的经验和几十万字的实验记录进行认真整理，先后写出了《文登市西洋参适应性观察》、《文登市西洋参农田栽培技术》、《怀牛膝多倍体育种的研究》等论文。其中《文登市西洋参适应性观察》1989年在中国植物学会人参协会第一届人参、西洋参及东北五加科植物学术会上做了交流；《怀牛膝多倍体育种的研究》1988年在中日天然药物学术讨论会上进行了宣读，均受到与会者好评。

如今，在王吉振的带动下，口子里村除16户在外经商者外，全村家家种植西洋参，户均年收入在五万元以上，最高者达到15万元之巨。口子里村西洋参种植药物很快辐射周围邻村。整个张家产镇基本形成了以口子里村为中心，西洋参为主要药材种植的药材种植重点乡镇。

满棚挂满成熟种籽的西洋参

口子里村所产的西洋参，据权威部门化验，质量是世界上同类产品最好的，皂苷含量高出进口西洋参含量3.3个百分点，国家医药总局制作的出口标本选用的就是口子里参。国内京津地区和南方一些省市需求量很大，美国、加拿大以及港、台的商人也纷纷来口子里村购货或签订购销合同。

王吉振本人也获得很高荣誉，1992年被评为文登市科技拔尖人才，并被山东省授予农民科技拔尖人才称号；1993年，当选为文登市第五届政协委员；1994年，被评为全省唯一一名农民副主任中药师；连续13年被文登市授予“优秀共产党员”称号。王吉振岁年近古稀，但他荣誉面前不自傲，正以更大的热情投身到新的科学研究中去，准备为中国的医药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原载1999年《文登文艺》创刊号

（姚留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