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英国广播公司刊登了一篇由驻新德里记者苏蒂克·比斯瓦斯所撰写的文章,文章标题为《乌克兰:印度在中立问题上感受到压力》。据报道,3月25日,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点名表扬印度,称俄罗斯赞赏印度在乌克兰问题上坚持自我,不受外界干扰的立场。此前在联合国三次涉乌克兰的决议表决中,印度均投出了弃权票,拒绝谴责俄罗斯,不追随西方国家对俄罗斯进行制裁,这招致了来自美国方面的“非西方立场”的指责以及制裁威胁。文章提到,在3月21日的一次采访中,美国总统拜登指责在所谓的“四国集团”中,印度没有能够保持同美日澳三国的一致态度,“顽固”地奉行不结盟外交政策。
对此,美国华盛顿智库威尔逊中心亚洲项目副主任迈克尔·库格曼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毫无疑问的,印度正在感受到在乌克兰问题上保持中立而受到的压力。库格曼表示,俄罗斯进攻乌克兰是西方霸权在过去几十年来面临的最严重的危机,而印度与西方的关系也从未如现在这般牢固。在这种情况下,印度想要“骑墙观望”,无疑是一场比过往任何时刻都更大的外交赌博。
根据文章的说法,印度与美国的双边贸易额为1500亿美元,与印度官方公布的1126亿美元出入接近50%;印度与俄罗斯的双边贸易额为80亿美元,与印度官方公布的102亿美元同样有约20%的出入;不过总量上美印贸易额要远大于俄印贸易额。因此,文章认为,事态已经发生了变化。虽然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俄罗斯一直是印度军火的最大供应商,但现如今美国与印度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经贸上关系都更加密切。
美国副国务卿纽兰此前访问印度,明确提出了“民主专制二元论”,要求印度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同美国站在统一战线上,放弃俄制武器,也就是事实上交出国防自主权,从原本主要是经济上被美国殖民转变为全面被美国殖民。但是印度方面并没有同意美国的表述,没有在乌克兰问题上追随美国,文章认为这是因为印度方面确定美国依旧有求于印度,需要印度来制衡中国的原因,因此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不过文章也提到,虽然印度和中国一样恪守中立立场,但这并不意味着印度方面对乌克兰问题并不关心。此前俄乌冲突刚刚爆发之际,印度方面就因为撤侨问题对乌克兰感到相当不满,许多印度侨民和留学生在撤侨途中遭到了乌克兰方面的歧视和打骂,甚至传出过印度留学生疑似死亡的消息,这引起了印度民间的强烈抗议。在3月19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访问印度期间,印度总理莫迪在联合声明中表达了对乌克兰冲突的严重关切,呼吁俄乌双方停火谈判。文章引用新德里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大学外交政策教授哈皮蒙·雅各布的话称:印度并没有感受到中立所带来的压力,印度现在考虑的是能否做的更多。
对此,文章的态度也颇为暧昧,既提到印度很难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叛”俄罗斯,又表示印度不希望疏远与西方的关系。因此,文章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加紧协调各方,努力充当俄乌冲突调停过程中最重要的第三方。否则,印度有可能陷入这样一个“噩梦场景”:美国认为俄罗斯对自己的威胁足够巨大,巨大到需要第二次同中国达成战略妥协。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想见,印度试图在南亚次大陆寻求地区霸权的行为将会被迫中止,其试图侵略中国、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和吞并尼泊尔、不丹等国的举措都将会受到遏制。换句话说,文章认为,印度要抢占俄乌冲突中,中国可能会坐下的那把写着“调停方”椅子。
不过,也有观点认为,此次俄乌冲突中印度所遭受到的外交压力,可能会促使另一个战略构想的实现。俄罗斯前总理普里马科夫曾在上世纪90年代提出过欧亚大陆中俄印战略三角的倡议,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个倡议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一直没有落实的可能。但如果印度被来自西方的压力所逼迫,不得不选边站队时,这种情况可能会出现改变。印度有可能参与到中俄印战略三角中来,通过对华缓和关系的方式来构筑三角,将这个事实上只有两边雏形的三角的最后一边补齐。
倘若这种情况出现,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俄乌冲突成功导致全球新冷战拉开帷幕。只不过,这一次的新冷战的初期场景十分复杂。冷战初期,是美苏联手针对英国;冷战中期则演变为美苏之间的矛盾,苏联整合了苏东阵营,西方国家则被美国成功绑架。而现如今的国际形势,美欧之间围绕着欧洲是否有资格成为一极矛盾不断,中国同与美国之外的大部分国家都保持良好关系,而俄罗斯则建立起了内外循环,依靠核武器立于不败之地。与其说是新冷战,倒不如说更像是“战国时代”。
在这个“战国时代”中,莫迪和他所领导的印人党毫无疑问是十分关键的角色,因为印度是现如今世界上最后一个有可能完成工业化的国家。但在这个过程中,印度需要面临的压力也是极其巨大的,封建余孽和外国殖民的影响至今仍没有能够彻底扫清,而已然发展到民粹程度的民族主义也制约了依靠民族主义起家的印人党和莫迪进行决策。悲观地说,虽然印度人未必看不到最为正确的决定,比如像是此次注定要载入史册、影响世界格局的俄乌冲突,印度人就嗅到了许多战略契机;但是做出决定这件事本身的难度,可能要比看到正确决定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