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才在芳华即将下线前赶着看完。

从院线回来，他问我有什么感想。我竟一时语塞。

如果误读了作品，恐怕会把这看成一个好人没好报的故事。

它很真实。也有一个安抚人心的结尾。

但，应该不止这些。

我说，我再想想，然后和你说。

临睡前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这几个人的影像在走跑马灯。

我在认真辨认他们，并一一让他们和生活中遇到的种种类型人的身影重合。

1、刘峰 关键词 赴死

故事中的刘峰，是一个木匠的儿子，在文工团做舞蹈演员。他是团里学习雷锋的先进。部队里的猪跑了，他去抓回来；食堂破了皮的饺子，他主动吃；战友要结婚，没钱买沙发，他没日没夜做一对出来……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叫他“活雷锋”。

可这“活雷锋”三个字，细思恐极。为什么不是“小雷锋”，而是“活雷锋”？因为“雷锋”已经不再世间。刘峰和“雷锋”之间最大的不同在于，刘峰还“活”着，而雷锋，已经“死”了。

刘峰，本质上说，其实是一个充满热忱的单纯的小伙子。他心怀善意，又积极向上。在学雷锋讲奉献的年代，一来是被宣传的思想牵引着，成为了一个典型，二来也是被众人的推选推上了“活雷锋”的位置上。就好像得过第一名被大家艳羡过的孩子，总归是希望一直保有这样的荣誉。

善意本身当然是美好的。但刘峰式的善意，最大的问题则出在，它很大程度上，是以自我伤害为形式达成的。

当刘峰因为抱了林丁丁，被下放连队的时候，何小萍开始恨那个伤害了刘峰的集体。而我，第一反应却是，比起集体对刘峰的伤害，也许刘峰对自己的伤害更大。

比如，他因为去做好事，伤了自己的腰，不得不离开舞蹈团，进入舞美组，我就隐约感受到了他的自我伤害。当然，我想，这也许是一个意外。

但当他腰上带伤，仍主动要求和被众人排挤的何小萍搭舞的时候，在他因为要托举何小萍起跳却腰部无力摔倒在地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什么意外了。这其实是他表达善意的一种惯用模式——“牺牲”。

再到后来，他放弃了却大学进修的机会，把机会让给了别人，为了战友结婚亲手做沙发，这些都印证了他的这种自我伤害。

直到越战前线，他的手臂负伤，大动脉出血时，他仍选择留在险地，而拒绝了“和伤员一起撤离”这样的建议，这种自我伤害就更加明显了。其实，冷静一些考虑，在当时的状况下，伤员撤离，派一名战友留守，刘峰先处理主动脉伤情再做从长计议，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偏不。

战争不在一朝一夕，也不仅仅在前线一役。其实如果能在战前，做好人员部署，了解沼泽分布，选择行军时间，如果可能，尽可能安排坦克护卫，会远比这种盲目的自我牺牲要有效的多。

所以，谈到刘峰这个人的时候，有人会困惑，为什么在战场上如此英勇之人，在从前线下来后，会活得那么颓废。这其实并不矛盾。因为战场上，他不是“英勇”，而仅仅是意欲“赴死”。

说白了，他不是不怕死。

他根本就十分想死。

因为，他和雷锋之间，最大的差别就在于，雷锋死了，而他，还活着。

这就是“偶像”的引领作用。在那个疯狂的时代，宣扬的是，为了保护集体的两根原木跳进激流献身的“英雄”；宣扬的是，为了救林火，冲进火海牺牲的小学生。而当这种信念被真实地种进刘峰的生命后，“赴死”以成就“伟大”便成为了一种必然。这种信念，让他无数次地接近死亡。原作者严歌苓不知有意无意地写道，在许久许久之后，刘峰生了一场大病，若不是因为有何小萍悉心照料，恐难得康复。也许这场大病，也来源于他内在那股“赴死”的意念。

其实，善良在剧中其他人的身上也并不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