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夜辰·河南郑州
编辑/渝夫·天津河东
【渝言不止】
首先声明，渝夫不曾读过《乌合之众》，也很少关注“群众心理”这一宏大课题。好在有夜辰的用心解读，对此总算有了一星半点的了解。
正如夜辰所言，中国人读此类书，“须理性思考，辩证认识，切勿陷入泥淖，盲目遵从”，否则就会陷入苦闷甚至迷茫。毕竟，我们有着与西方不同的文明体系和思维习惯。
读书如探宝，宝藏里藏着世界和人生的奥秘。
《乌合之众》被称为百年经典著作，一百多年来世人苦心研读，孜孜以求地探寻着，试图通过这份藏宝图揭示群众心理的秘密，可是它的价值却备受争议，有的人奉之为经典，有的人斥之为谬论。也许，争议也是它价值的一部分。
前段时间，买了一套《西方百年学术经典》，里面有《乌合之众》，译者是刘旭东。艰难地读过后，对群体心理有了些模糊认识，有重点的又过了一遍，可总觉得还是云山雾罩、似懂非懂。不免以小人之心，揣测译者的水平。百度了下，普遍推荐冯克利的译本，又购了一本重新读过，比之前次略有轻松，尤其是前面的代译序、作者前言、导言部分提纲挈领，便于掌握全书精髓。
我感到，本书回答或试图回答了以下几个问题，其中观点正确与否暂且不论。
（一）未来的时代属于谁？
作者开宗明义地指出：“真正的历史大动荡，并不是那些以其宏大而暴烈的场面让我们吃惊的事情。造成文明洗心革面的唯一重要的变化，是影响到思想、观念和信仰的变化”。
思想、观念和信仰的变化，才是历史大动荡的根源。那么上世纪末，作者看见又预见了什么呢？
民主思想的普及，社会主义观念的深入人心，造成了“权力的转移”。这个重大的转移注定群众真正成了前台的主角，血统身份也罢，君权神授也罢，奉天承运也罢，无论什么样的形式，领袖都需要群众的“授权”方能实现。
未来的社会不管根据什么加以组织，都必须考虑到一股新的、“至高无上的”力量，即“群体的力量”：“当我们悠久的信仰崩塌消亡之时，当古老的社会柱石一根又一根倾倒之时，群体的势力便成为唯一无可匹敌的力量，而且它的声势还会不断壮大。”
这是个群众的时代，那历史上群众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作者认为，一直以来，群众只扮演了摧毁者的角色，当一个文明摇摇欲坠之时，群众的任务就是以极大的破坏力去倾覆它。只有现在以及将来，群众才由“摧毁者”转变为“授权者”，当然摧毁仍然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二）群体心理有哪些特征？
首先，作者介绍了什么样的人群才能称为群体。比如，广场上聚集了1000个人，他们各行其是，这不叫群体，因为他们缺乏共同的目标指向。当广场仅有3、5个人时，这3、5个人被一个突发事件所牵引，他们开始关注并参与进来时，这时群体就产生了。群体产生后，会形成共同的心理特征，可称之为“集体心理”。
1.群体的一般特征。从心理上来看，在一个群体里，个人思想、才智被削弱，集体心理成为主导，人们受无意识因素的支配。也就是说，进入群体之内，个人就会被同化或者异化掉，“我”消失了，存在的只有“我们”，且智力水平总是低于孤立的个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作者说了3条，一是不担责，既然没有了“我”，那原始*迸发，可以任性妄为；二是传染，群体中的每种情感和行动都有传染性，一个情感的宣泄会感染群体中的每个人，而足以引导他做出与本性完全不同的行为；三是暗示和催眠，口号、标语、演讲等会将群体中的个人催眠成一个无意志行为体，就像一个被支配的玩偶。当然，群体的行为会受环境的影响，将这股力量引向恶，则可以罪恶滔天，比如法西斯纳粹、邪教组织、恐怖主义；如果引向善，就会成为一支英雄主义群体，万众一心，所向披靡。
在群体里，个人如同一片叶子，被飓风和洪流所裹挟，随之飞舞飘荡。
2.群体的感情和道德观。作者主要介绍了5个特点，群体是冲动、易变和急躁的，可以瞬间从最血腥的狂热分子变成最宽宏大量的英雄群体；群体是易受暗示和轻信的，他们失去一切判断能力，在这里最博学之士和白痴一起失去了观察能力，会把幻觉和真实事件混为一谈；群体的情绪是夸张和单纯的，他们完全受感情支配，一种情感会瞬间被夸大或缩小，不是极高就是其相反的极低的境界；群众是偏执、专横和保守的，他们对各种观念，要么全盘接受、要么全盘否定，在他们眼里只有绝对真理或者绝对谬论，他们对强权俯首帖耳，永远崇拜恺撒，一旦强权倒塌，就会蛮横的践踏，他们有着原始人的保守本能，对改变自身状态有着根深蒂固的无意识恐惧；群众的道德是双重性，他们会经常放纵自己低劣的本能，也不时树立起崇高道德行为的典范，可以无比残暴，也可以无比崇高。
在这一章节里，群体被描述得像僵尸，忽东忽西蹦跳；像婴儿，忽而大喜忽而大悲；像人格分裂者，忽而残暴忽而高尚。如果用一些个例套的话，也可以得到验证，但着实是有些以偏概全。
3.群体的观念、推理和想象力。在群体智力低下的状况下，一个群体对一个观念的理解有其局限性，这就造成了最矛盾的观念可以在群体中同时流行，受环境的影响，忽而这一套占上风，忽而那一套占上风，导致群体的人格分裂性。群体缺乏推理能力和批判精神，只能接受简单明了的观念，复杂的观念对他们基本不起作用，也就是说观念只有简单化了才能被接受。正因为缺乏推理能力，他们的想象力不但强大而活跃，虚幻的因素对他们的影响很大。也就是说，不能靠推理论证说服他们，得靠一些渲染的宣传、夸张的造势、加工的事实引发他们的想象力。
这里描述的群体的思维和智力，基本相当于婴幼儿水平，不具有成熟的观念，缺乏分析推理能力，想象力极为丰富。事实上，我认为作者在讨论群体心理的过程中，思维总是偏向于极端性，放在数学坐标里的无穷点去衡量思考，这与他将重大历史事变尤其是法国大革命作为研究和观察背景有很大关系，因此，他的许多观点只能用极端事件来验证，不具有普遍性，不过人类历史上并不缺乏极端事件。
4.群体信仰的宗教形式。“群众不管需要别的什么，他们首先需要一个上帝”。这个“上帝”，可以是一个神、一具木头或石头偶像，也可以是某个英雄，还可以是一种政治观念。信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东西可信，而且要绝对的虔诚。这里作者讲到了虔诚，“一个人如果只崇拜某个神，算不上虔诚的信仰，只有把自己的一切思想资源、一切自愿的服从行为、发自肺腑的幻想热情，全部奉献给一项事业或一个人，将其作为自己全部思想和行动的目标与准绳时，才能够说他是个虔诚的人。”他还说到“一切政治、神学或社会信条，要想在群众中扎根，都必须采取宗教的形式——能够把危险的讨论排除在外的形式。”
很明显，作者内心中是有着浓烈的反集体主义、反社会主义倾向。他所处的那个时期，正值社会主义思潮席卷欧洲之时，他的思想也代表了那个历史时期的一个流派意识，他从心理学的角度解析了一种政治观念如何影响群体、引领群体，并把它称之为“群体灵魂的运作”。
（三）群体的意见和信念是如何形成的？
这是全书的第二卷，作者通过前一卷对群体心理的分析，延伸到去解析在群体心理下，群体的意见和信念的形成过程。
1.间接因素。作者列举了种族、传统、时间、政治和社会制度、教育5个方面。种族被摆在首位，他认为正是种族决定和影响了群体的气质，种族的绵延发展中有时间积淀、有传统传承、有社会制度的衍变、有教育方式的选择，它是群体意见和信念形成的决定性因素，种族就是群体的禀性。而传统是一股根深蒂固的力量，它在被反复打破与始终延续中不断作用于群体，每一个群体都无法割裂与历史的关系。“支配我们内心最深处的自我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主人，它可以安全地避开一切反叛，只能在数百年的时间里被慢慢地磨损。”这就是传统的力量。让我想起了鲁迅的一句话“民族根性造成之后，无论好坏，改变都不容易的。我们一举一动，虽似自主，其实多受死鬼的牵制。将我们一代的人，和先前几百代的鬼比较起来，数目上就万不能敌了”。在这个问题上，2人可谓英雄所见略同。时间则如同土壤，在时间这片肥沃的土壤上，群体的意见和信念慢慢生长，时间创造了这一切，也可以毁灭这一切。对于制度，作者认为它仅仅是一种表象，它是观念、感情和习俗的产物和表现形式，制度可以无限地升级，但思想观念不变的话，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也就是说，把当前最先进的制度加之于原始人或奴隶社会，终归是无用的。这一点倒证明了，一个民族只能建立和实行符合自己民族特点的制度，因为法典可以随意改写，但思想和观念却无法被移植，“本性难移”对一个民族也是适用的。最后作者说到了教育，可谓痛心疾首地把那个时代的教育体制斥责一番，认为书本教育一无是处，甚至更严重的后果是培养了一批“造反”的人群，偏激地认为“掌握一些派不上用场的知识，是让人造反的不二法门”。他鲜明主张经验、实践教育，鼓励简单学习后即进入田间、矿山、工厂进行实践教育，在实践中获取有用知识。看到这里，让人联想到60、70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2.直接因素。这一章里，作者从群体的特性中，提炼了四种可以直接影响群体意见和信念的因素，一是形象、词语和套话。群体的想象力是十分强大的，而激活他们的想象力则要靠一些词语和口号。最不明确的词语，反而影响最大，例如民主、社会主义、平等、自由等等。几本专著不足以解释说明它们，但只要一听到它们，人人都会肃然起敬，俯首而立。联想一下，古代“忠、孝、仁、义”等字也具有同样的强大威力。统治者驾驭了这些词语，就足可以主导群体。二是幻觉。群体不会爱上哲学，他们只是希望幻想。自从出现文明，群体便一直处在幻觉的影响下，神庙、教堂、雕像、祭坛等等，都是用来引导群体想象力的工具。三是经验。“经验几乎是唯一能够让真理在群众心中牢固生根、让过于危险的幻想归于破灭的有效手段”。经验是最有效的，可偏偏必须一再出现，每当它出现时就会给人类带来无比的伤痛，当伤痛足够大时，群体才会认清并接受事实，从而相信真理。四是理性。在这里作者是相当悲观的，因为一开始，群体就被排除在理性地思考之外。“一切文明的主要动力并不是理性，倒不如说，尽管存在着理性，文明的动力仍然是各种感情——譬如尊严、自我牺牲、宗教信仰、爱国主义以及对荣誉的爱。”可怜的理性，与群体绝缘。
这一章里，作者的观点可谓十分鲜明，见解独到，也是异常偏激的，每个观点都是以前面分析的群体的特性为基础。其思维逻辑也逐渐显露出来，首先阐述群体是这个时代的一股磅礴力量，进而分析群体的特性，影响群体心理的间接和直接因素，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如何去影响群体、掌握这股力量。
3.群体领袖及说服手法。生物只要聚集起来，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会本能地让自己处在一个头领的统治下。作者简要描绘了领袖的特征，信念坚定（无论观念或追求的目标如何，必须具有坚定不移的品质）、情感笃定（对别人的轻蔑无动于衷）、勇于牺牲（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以身殉职）；领袖首先要笃定一个信条，然后以此感染说服群体，唤起群体灵魂中坚不可催的力量，这就是信仰。信仰可以移山填海。这里作者又狠狠的贬了群众“在群体的灵魂中占上风的，并不是对自由的要求，而是当奴才的*。他们是如此倾向于服从，因此不管谁自称是他们的主子，他们都会本能地表示臣服”。感觉这风格，怎么和鲁迅如出一辙。接下来，作者介绍了领袖的动员手段：断言、重复和传染。大胆的断言，反复的重复，尔后各种观念、感情、情绪和信念就像瘟疫一样传染开来，弥漫到整体群体，最终生成一个共同的情绪。这个过程在社会生活中很常见，一些媒体、大V、所谓专家在制造热点新闻时常常会使用这种方法，而且屡试不爽。让群体去理性思考，简直比登天还难。最后，作者隆重推出了一个词“名望”，领袖必须具有无以伦比的“名望”，这是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而名望的产生与若干因素有关，而成功是最重要的。
4.群体信念和意见的变化范围。这里主要介绍了两种情况：一种是群体产生了牢固的信念，一种是短暂而易变的意见。持久的信念带来持久的统治，短暂的意见带来短暂的操控。这里作者隐约谈到一个思想：谁制造了“我”的信念，谁就能够主宰着“我”。“成吉思汗和拿破仑都是可怕的暴君，但是躺在坟墓深处的摩西、佛祖、耶稣和穆罕默德，对人类实行着更深刻的专制统治。”
最后，作者用一卷介绍了群体的分类及其特点，把群体分为异质性群体和同质性群体。异质性群体包括无名称的群体（如街头群众）、有名称的群体（如陪审团、议会等）。同质性群体包括派别（政治派别、宗教派别等）、身份团体（军人、僧侣、劳工等）、阶级（中级阶级、农民阶级等）。重点对犯罪群体、陪审团、选民群体、议会几类作了一些介绍，强调了群体犯罪的无意识性，陪审团和选民的心理过程，结尾时对人类文明进化、民族兴衰的过程进行了概括性描述。
纵观全书，有棒喝之言，有警世之语，发人深省，也令人瞠目。诸多偏颇观点，缺乏实证推论，实属一家之言。读此书，须理性思考，辩证认识，切勿陷入泥淖，盲目遵从，其对读者来说也是一种考量。然，群体心理，究竟如何，作者也算是开先河，抛砖引玉，以待后人深入研究探析。
夜辰作于2017年11月28日
【作者简介】夜辰，本名张烨琛，“80后”，生于鹿城，军装在身，奔走四方；以劳作砺志，以读书修行，以文章会友，涵养心智，求索人生，现已出版多部个人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