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在姥姥门前玩耍，她缝着布老虎，我托着下巴……”布老虎是太行山区、上党盆地农家炕头上必不可少的物件。老年人常说，初生孩儿“日浅”(大意生命处于纤弱期，扎根尚不牢固)，所以姥姥或奶奶一定要缝一只布老虎放到孩子枕头旁，看护孩子健康成长。虎头鞋、虎头帽等也是北方小孩日常穿戴。家庭条件好的，还会缝一件带虎帽小氅子，孩子穿上在雪地里奔跑，像小老虎一样，敦实、健壮。

黎侯虎是山西黎城民间手工技艺的代表。1996年夏，山西长治市原邮电局工会举办工艺品展销，原国家邮电部正在进行1998年(第二轮)虎年生肖邮品征集活动，黎城县农家妇女高秋英缝制的一只布老虎参选，最后成为1998年虎年生肖邮票图案样本。戊寅虎年50分特种邮票由工艺美术师王虎鸣先生设计，命名为“虎虎生威”，高秋英创作的憨态可掬的黎侯虎，经过艺术化处理，增加了动感与灵气，更有精气神了。

仔细观看，这只黎侯虎的确让人喜欢。黄色棉布作底色，奠定了老虎基本色调，腹颔配以红布，增添了吉祥喜庆之感。造型粗、短、胖，表现了敦厚健壮形态；四足微微外撇，呈扎地生根状；头微昂，有种虎虎生威的精神劲儿和孩子般的天真可爱。五官造型独特，眼睛以桃形为基形，选黑、白、红三色次第装饰，虎须本刚劲如针，却剪一枝美丽兰花，偎贴在老虎嘴角，使本来龇牙咧嘴凶猛之态，一反为喜善之相。虎爪前后有两朵旋风状花纹，既顺应了动物皮毛生长规律，又有一帆风顺的美好寓意。

黎城有“母教女红”传统，女孩从开始学做针线活到出嫁前，缝制黎侯虎是一项主要技能。村子里妇女们缝制的布老虎形态各异，有趴虎、卧虎，也有立虎，每人在设计缝制时加进自己的情感喜好。2008年，随着布艺黎侯虎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高秋英也顺理成章成为非遗传承人。她总结规范了黎侯虎的式样和标准，把大小不一的布老虎划分为5个型号，最大的长40厘米，适宜放床上给新生儿伴睡；最小的只有10厘米长，有双头虎和单头虎，可作佩饰挂于车内。高秋英对选材和针法也做了改进，布料除了黄、红两色外，还大胆采用大花布、绸缎、金丝绒等，琢磨出了穿针、对针、串针、打籽、榆钱坨坨等针法。

黎城县因古称黎国得名。山西省考古研究所2006年对黎城县西关墓地进行抢救性发掘，发现两座西周初年姬姓高等级墓葬，编号M10的带墓道长方形竖穴墓葬出土了大量高等级随葬器物，在墓主人周围发现玉鱼、玉管、玉蚕、玉玦、玉鸟、玉龟、方形玉柱等玉器，还有一枚玉虎。玉虎是软玉，褐白相间，微透明，虎头至虎尾约11厘米，虎耳至虎足约5.8厘米，厚度不足0.5厘米，呈片状，纹饰为双钩阴刻线刻出的虎皮花纹。这枚活灵活现的玉虎后来多次出现在重要文物展中。

这次考古也为黎侯虎起源做了注脚。黎国是商晚期王朝非常重要的一支力量。虎是殷墟出土青铜器中使用较多的动物元素。

加工缝制黎侯虎，让黎城县的更多农家妇女实现了居家就业。制作队伍强大时有5000余人，遍布全县200多个行政村，年制作能力达80多万只，远销海内外。黎城县被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黎侯虎也成为黎城县旅游文化的标志性符号，衍生出一系列文创产品。

2008年，黎侯虎被确定为北京奥运会民间工艺参展品，2010年10月黎侯虎走进上海世博会，2011年参加在浙江举办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2012年2月参加中国非遗生产性成果保护展，2020年参加第六届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来自远古的黎侯虎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作者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 人民日报 》( 2022年02月10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