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下河鱼事 海安市海陵中学 曹宽荣
里下河很多人都会弄鱼。我会钓鱼，是伯父教的。
首先是绑鱼钩，把鱼线的末段对折过来，约十公分左右，用左手两指捏紧，靠在鱼柄上，从左手捏紧的地方绕四五圈，将短的一头穿过，把长的一段抽紧，然后两段抽紧，越紧越好，最后剪掉多余部分，鱼钩就绑好了。
再到鸭窝找两根长鸭毛，撕掉绒毛，留下梗，剪成七个半公分长的鱼浮漂，用小针从中间捣一个小洞，然后再把鱼线从浮漂中间穿过，再找点锡做了鱼坠子就可以了。最后在鱼竿上绑牢了就行了。
伯父告诉我钓鱼时要注意各种鱼的吃法，不能心急，不能早了，不能晚了，这就是自我修炼的经验。不同鱼饵钓不同的鱼，最常见最好找的鱼饵是红蚯蚓，这种饵料钓得最多的当然是鲫鱼。
最好钓的鱼数白鲦和鳊鱼。这两种鱼咬钩非常猛，只不过遇到白鲦的机会太少了。
印象最深的当然是钓鳊鱼。生产队有个鱼塘，有年夏天，小毛孩子的我爬上鱼塘边一棵斜向河中间的桑葚树采桑葚吃，深紫色的桑葚，很好吃。我不小心在树上一晃，熟透的桑葚纷纷落入水中，下面的鱼拼命抢着吃，都溅起水花。我忽然想到钓鱼，回去找了一截木根，把鱼钩鱼线绕在木棍上，塞到口袋里，然后还抓了一个草帽戴在头上，又小心爬上那棵小桑葚树，采一个桑葚果装到鱼钩上，鱼钩一到水里，鳊鱼就咬钩，一拎一条，一会儿就钓了好几条，最后把鱼装在草帽里带回来。
如今，鳊鱼的味道倒记不得了，那爬上桑葚树的小心和钓到鱼后的担惊受怕，却不能忘怀。
后来父亲告诉我，不能这样，鱼塘是集体的，抓到要扣工分的，后来没敢去过。
最难钓的是鳗鱼，也就是毛鱼。一个阴沉欲雨的午后，我独自一人在池塘钓鱼，浮漂沉下去又上来，沉下去又上来，我猛地一提，勾住了，好像还勾在水底的树根上，纹丝不动，拖拽了半天，灰心丧气，没反应，再拖，再拽，终于出水了，一条长长灰黑色的像蛇一样的东西，把我吓得要死，又不敢去拿，呆呆地看着，那东西在草丛里左缠右绕，竟把鱼线挣断了，带着鱼钩准备游走，我找了块砖头砸死了它，望着失去的鱼钩，悻悻而归。
回家告诉父亲说，今天钓了条蛇。
父亲说不可能，赶到钓鱼的地方，把鱼捡回去，说这是毛鱼，很肥的。鱼钩失而复得，挺高兴的。
更高兴的是毛鱼的肉质细腻，肥而不腻。
后来有段时间，红烧毛鱼是里下河宴席上最后一道压轴大菜。
最有趣是夏天河水上涨，每个瓢泼大雨后，拎个竹篮找灌溉渠或大墒口的排水口，水流得越急越有鱼，把竹篮安在排水口与河的交接处，固定牢，从上往下用脚踢，总能抓到逆流而上的鱼，此刻抓到的鱼还比较大。浑身湿透，用竹篮拎上一条或几条鱼回家时，嘴里总是哼着不成曲调的歌。
最不能忘记的是伯父用踢罾踢鱼了。里下河有很多灌溉渠，长年有水。中午很多庄稼汉在小巷口乘凉，伯父，一位伤残退伍军人，不能干重活，为补贴家用，常常拎个踢罾，在灌溉渠里踢鱼。把踢罾按到水底，再用左脚在水里往罾里踢，然后提上来，有的话倒鱼篓中，大多是泥鳅，鱼很小也很少。火爆的太阳下，满脸的汗珠，佝偻的身影，还有伯父那被水浸白满是的皱纹的双手和双脚，是伯父留给我最心疼的印象。回来之后，伯父总会在手丫或脚丫里涂明矾末，防止脚丫手丫腐烂。
最悠闲的是用扳罾捕鱼。扳罾是把鱼网绑在十字形的竹棍或木棍上，中间绑个砖头或铁块，岸边有辘轳负责起罾，把扳罾放下去，隔的半小时一小时，用辘轳把扳罾扳起，有鱼时，用装有长长竹竿的网兜抄起。大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
最潇洒当然是是用鸬鹚捕鱼。一叶扁舟，一竿长篙，三五鸬鹚，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一条。聪明的鸬鹚扎个猛子水下抓鱼，抓到鱼，游到船舷边，渔翁拎住鸬鹚喉咙下部，抓住或大或小的鱼，扔进船舱，甚至羡慕，一尊泥炉，一壶浊酒，一轮夕阳，一河金光，多惬意啊！
私底下，总认为这才具有中国传统文化中隐士的底蕴。
最壮观当然是年底生产队拉网捕鱼。腊月二十四之后，生产队会请一支私人捕鱼队来拉网捕鱼。
清晨，天寒霜重。一张大网从池塘一头放下去，河两岸有十几壮汉用力向前拖行，与壮汉一同前行的还有呼出的袅袅白汽，河边的小树丛时时勾起壮汉爽朗的笑声，两岸之上站着满是看热闹的社员，他们闲聊着，欢笑着，这恐怕是社员们一年中最轻松悠闲的时刻。
当大网拉到池塘的另一头，渐渐收紧，出现万鱼奔腾、水花四溅时，岸边的笑声更大更爽了。
接着便捞鱼分鱼了。
里下河，我的家乡，一个养我身体更润了我精神的家园。
里下河还有其他捕鱼方式，因为不懂，所以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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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曹宽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