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读者会说,当初梅兰芳喜得贵子时,鲁迅也没有去道贺呀。是没有去,但其一,鲁迅比梅兰芳大13岁,是长者,按礼节可以不去;其次,鲁迅平生最不喜欢凑热闹,像这种给人捧场,或者吃高价饭的活动,他向来是拒绝参加的,对梅兰芳也不例外;还有,最重要的是,中国向来讲究死者为大,即便生前同自己有矛盾的人,如果对方去世了,还是要去表示一下哀悼的,这都是人之常情,况且是一个被誉为“民族魂”的文化界巨人。因此梅兰芳回避鲁迅的葬礼是真的不应该,未免让人觉得太小家子气了。
关于鲁迅同梅兰芳之间的“过节”或者“恩怨”还有。1933年,英国著名剧作家、诺奖得主萧伯纳到中国来访。他在上海期间,受到中国戏剧界和文艺界的广泛关注。当时,在宋庆龄为萧伯纳举办的欢迎会上,戏剧大师梅兰芳和文学大师鲁迅共同出现,但二人却形同陌路,并未打招呼。
后来鲁迅在《致台静农》的信中提到此事:“他(萧伯纳)与梅兰芳问答时,我是看见的,问尖而答愚,似乎不足艳称。不过中国多梅毒,其称之亦无足怪。”这里,鲁迅居然用了“梅毒”一词。
做为一个文化斗士,鲁迅先生向来对中国传统文化多采取批判态度,这在那个时代是应该理解的,没有批判,就没有创新,哪来的新文化运动?鲁迅不只是批梅兰芳,那时候的文化界名人,鲁迅哪个没批过?对有些人,比如梁实秋、陈西莹、郭沫若等,都是骂得“狗血淋头”,相当激烈的;相对梅兰芳来说,简直谈不上批判,只是一些小小的批评或者嘲讽罢了。
再说,从个人爱好上,鲁迅也不喜欢京剧,哪怕它是国粹。在其小说《社戏》里,鲁迅就曾对此有过描述,他说他就看过两次京剧,印象都不好。在《社戏》里,他说戏台上“一大班人乱打,两三个人互打,从9点多到10点,从10点到11点,从11点到11点半,从11点半到12点……”总之,是枯燥无味。
说真的,笔者也有这种倾向。中国四大剧种里,豫剧或者黄梅戏比较有生活气息,烟火味重,表现题材也广泛,因此在民间极为流行。它们的唱法也多种多样,摇曳多姿,当然也缺乏规范,太过随意。相对来说,京剧和越剧就正规得多,其唱法、动作等都十分严谨,讲究字正腔圆,唱词也优雅,内容也严肃,但也显得过于拘谨,拿鲁迅的话叫“死板板,矜持得可怜”。因此在民间,北京的京剧或者上海的越剧,是比不上河南豫剧或者安徽黄梅戏的人气的。当然这些看法,如果梅先生还在世,他大概率也不服气。
其实在新文化运动时期,有不少文化斗士对京剧都没有什么好评,比如刘半农、田汉、郑振铎等。当年梅兰芳要去苏联演出的时候,田汉曾在其《中国旧戏与梅兰芳的再批判》一文中如此说:
“在所谓‘名流’和‘高等华人’以及没落的小市民层中间获得甚大的声誉,而在革命的知识阶层,他的名字则成为笑骂攻击的对象。”
1929年1月15日,郑振铎在其主编的《文学周刊》上,用了整整一期,共十几篇文章对梅兰芳进行了集中“轰炸”。其中有《打倒男扮女装的旦角》《反常社会的产物》《倒梅运动之先决问题》等,这些文章一看标题就很有火药味。而郑振铎本人也以“西源”为笔名亲自写了两篇批判文章,如《没落中的皮黄剧》等。
总之,在那个战斗性的年代,鲁迅批梅兰芳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过这也导致两人的长期恩怨。1949年以后,梅兰芳担任中国文联副主席。那时,每年都要举行鲁迅诞辰或者逝世的纪念活动,梅兰芳做为文联领导,不是借故缺席,就是在会上保持沉默,从不发言。
梅兰芳和鲁迅夫人许广平同是全国政协委员,他们经常在一起开会、聚餐、合影,但两人从不交谈,从不交往。
鲁迅的时代过去了。如今,敢于炮轰文艺界大佬的批评家很难见到了。在艺坛到处都是小鲜肉的时代,真正的男子汉是不是少了?而像李玉刚这样步梅兰芳后尘的“反串”明星似乎越来越多了。比如在一个著名电视娱乐节目中,连续出现了好几个男人反串女性的场景,连主持人都无语了。后来出现了一个真正女人演女人的,主持人居然惊呼:终于见到一个真女人了!
这不得不令人深思。
反串,做为一种艺术形式,无可厚非,但决不可成为一种潮流。毕竟,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是小概率事件,让女人归女人,让男人归男人,才是常理。舞台上应如此,现实中更应该如此。是时候呼唤鲁迅回来了!
(文/说历史的女人·濯雪)
参考资料:《梅兰芳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