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儿敢说我脑子进水惹了楚尧，只能含泪用出经典句式。
“我有一个朋友……”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寝室长一句话打出沉默效果。
“不会是辅导员他为难你吧……”
我眼神一亮。
寝室老三被我看得下意识一咽口水，鸭脖子都忘了啃。
“我……我就是瞎猜的，我看辅导员这几天挺针对你的……”
“实在不行你去教育局举报吧，他背景再硬也不可能只手遮天啊。”
我兴奋地哭都忘了。
“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么一茬！”
楚尧这个活畜生明面上的身份是老师，那就是教育局的管辖范畴。
我就不信他能把手伸到教育局去。
我脸上多云转晴，又笑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笑的一寝室的人都以为我发了癫，需要送医院。
第二天，我腰板也硬了，排练全程摆烂。
楚尧坐在台下，脸上笑的渗人。
“苏同学今天很不在状态啊。”
他上前两步在我肩上一拍，“苏同学解释解释，为什么作为一棵树，你的腰扭得这么厉害？”
我下巴一扬，说的理直气壮，“楚老师，我是树精啊。”
“当初不就是你说我扭得挺好的吗？”
楚尧脸上的笑更深了，“苏同学伶牙俐齿。”
“楚尧，我现在可不怕你。”我叉着腰，丝毫不怕楚尧卡我的毕业。
他敢卡，我就去教育局举报。
楚尧看了我一眼，眼里的光一闪。
“苏同学坚持到现在了，就此放弃奖学金评优，实在可惜啊。”
“我才不会放弃。”
“但是以苏同学现在这个态度，似乎不太够格评优。”
“我怎么不够格？”我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学生三三两两后撤，依旧和楚尧呛声。
“如果我没评上，只怕是楚老师您在背后操作吧。”
我个子矮，比起楚尧将近一米九的体格，哪怕站在舞台上也像是个仰望他的霍比特人。
“楚老师，你这是滥用职权，我可以去教育局告你。”
楚尧听了我的威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苏同学很单纯啊。”他慢条斯理坐到一旁的观众席上，西装裤包裹下的双腿修长笔直。
“不知道苏同学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他拿下新买的平光镜随手一甩，“苏同学是我的未婚妻，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了，不知道苏同学的学籍……”
“楚老师，我错了，大错特错，错的离谱，我明天一定恢复正常好好排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楚尧这个贱人是用我的学籍威胁我啊。
我前脚去教育局举报他，他后脚就敢直接昭告天下我是她未婚妻，这样的身份联系，还是师生关系，谁不会多想？
学校为了避嫌也得把我给劝退了。
可恶啊。

我心里不甘。
难道这辈子都只能屈服于楚尧的淫威之下吗？
“辛苦排练就不用了，毕竟你是我未婚妻，真累着了，我会心疼。”
呵呵，你心疼个锤子。
如果眼神可以实质化，楚尧现在已经是个筛子。
楚尧丝毫不在意我眼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自顾自把身旁包装精美的丝绒礼盒递到我面前。
“打开看看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紧张的接过盒子，警惕的看他一眼。
他笑的坦然。
“送你的，未婚妻。”
我打开盒子，钻石项链差点闪瞎我的狗眼。
就算是莫桑钻这一套下来也要大几千了吧。
“楚……楚老师，这是？”
“带你回家看看。”楚尧淡定的好像自己送出的不是钻石，是大白菜。
我下意识的一咽口水。
“楚老师，这不太好吧，直接就见家长了。”
楚尧笑的我浑身发毛。
“你不是*了吗，未婚妻*了我还不带回家，我不成了活畜生。”
我欲哭无泪，只恨自己嘴欠。
“楚老师，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楚尧站起身，逆着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剧院的灯打在他头上，就连发丝都在发光。
他好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看来苏同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语调，我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虚假。
“那既然苏同学都说了老师让你往东，你绝对不敢往西。”
“那就请苏同学帮老师一个小忙。”
他突然捏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大，足够绅士，但态度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今晚和老师回家，参加一场家宴。”
话音一落，他带我走到剧院旁。
那里停了一辆商务款的凯迪拉克。
“上车吧。”
楚尧拉开门，“未婚妻。”
07
我曾经想过楚尧家很有背景，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们家这么有背景。
站在他家的庄园门口时，我还以为在做梦。
直到楚尧伸手在我脸上一掐，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才回过神。
“看呆了？”
楚尧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西装，领带还装那什么的打了个风*温莎结，银灰色的领带夹点在暗红色领带上格外有味道，斯文败类四个大字在我脑内循环。
他挑起眉，凤眼中翻涌起一丝玩味。
“苏同学这么舍不得我这个未婚夫吗？”
我恍然回过神，脸上烧的能煎蛋。
“谁舍不得你了，你一个活……”
我慌忙捂住嘴，差点把畜生两个字蹦出口。
“活什么？”
我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他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猜到我在心里骂他，但也没计较。

到了大门口，我还没进去。
他突然一拎我的后勃颈。
“你干什么！”我连连退开两步，差点下意识一巴甩在他脸上。
他指了指脖子。
“我送你的项链不是摆设。”
我这才想起来那一套几乎闪瞎我狗眼的项链。
楚尧带我换衣服，原来是和这套项链相配。
他等我拿出项链，突然从我手中取走，走到我身后。
冰凉触感顺着他的手指从侧肩落在胸口。
六位数就这么落在我身上。
“走吧。”他自然而然握住我的手腕。
我身体一僵，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忽的一用力，我整个人被拽的摔进他怀里。
“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我准备骂出口的唇瓣上。
“嘘——”
顺着他的眼神，我看到二楼有一道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的眼神落在我头顶。
是那天在剧院门口和他纠缠不清的美女。
这会儿美女一身酒红色的晚礼服，白肤红唇大波浪，怎么看怎么艳光四射。
如果长指甲不像梅超风那样，恨不得刺穿我的头皮就更妙了。
门开了。
楚尧突然蹲下身替我脱高跟鞋，体贴到崩了他的衣冠禽兽人设。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楼梯口传来一阵玻璃碎裂声。
美女站在楼梯口，脚边是摔碎了的玻璃杯。
她手上闪着和玻璃杯一样的光。
尖锐镶了水钻的长指甲恨不得戳进楼梯扶手——或者说更像戳进我的头皮里。
“抱歉了，让你穿这么久的高跟鞋。”
楚尧就像没看到对方似的，站起身后自然而然挽着我一路往大厅走。
“楚尧！”美女没忍住，追上来想拽开我。
楚尧直接把我拉到身前，我就像是一个人肉盾牌，强行夹在两边LV999的大佬中间。
“我说过了，不要再来纠缠我，干扰我和我未婚妻的生活。”
楚尧的语调平静的就像在叙述今天晚上吃螃蟹。
美女双眼能喷火。
“Osborne！你和我在一起七年了，整整七年！”
“难道我们两个人之间七年的感情，还比不上这一根豆芽菜？”
好家伙，整整七年也能分手，这要是发微博上，楚尧分分钟被网友们网络暴力。
我忍不住回头看向楚尧。
他眼神古井无波，没有任何动摇。
“我提给过你选择，要么和我结婚，要么就分手。”
“选择？”美女一声苦笑，“没有玫瑰，没有钻戒，甚至只是在下下班路上等红绿灯的三十秒，你只抽出这个空档让我嫁给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爱我的！”

“所以你自己也没有相信我们在一起七年是有感情的。”楚尧打断美女情绪化的小作文，理智的像是在准备一篇SCI，“那你现在更没有资格在我的未婚妻面前来说三道四。”
楚尧说完拉起我就走。
哪怕转过身我也能感受到身后美女隐忍至极的怒气。
“楚尧！”美女跑到楚尧身前，“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以你的眼光怎么看得上这种豆芽菜，她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要学识没学识，哪里都不如我，她怎么配站在你身边做你的妻子！”
“能站在你身边的只有我，只有我！”美女越说越激动。
楚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楚尧，我知道你只是用她来气我，你不必要这么做。”
她伸手推我，镶了钻的指甲在我脸侧刮出一条红痕。
“现在我回来了，你不用再找其他的女人刺激我了。”
一股无名火窜到头顶。
不是因为楚尧不维护我，更不是因为我脸上挂彩。
是不尊重。
我甚至在这位美女眼中，连人都算不上，她根本没给与我最基本的尊重。
我是人，不是一个物件。
我也有我的尊严。
“这位小姐。”
我上前像是她推倒我那般，单手把她推开一米远。
“你是不是应该学会自重，离别人的男人远一点？”
“比我漂亮比我有气质又比我有学识的美女，是不是也该拿出比我这个普通人更高的素质，就比如——”
“别雌竞上脑。”
我没理会楚尧阻拦我的手，丝毫不恐惧的冲上前。
“这位小姐，我不管你和楚尧之间有多少过去，更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我在乎的，是你现在作为前任，反而没有底线的入侵已经有另一半的前任的生活。”
“一个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人一样，彻底剥离另一半的世界。”
“我想这首歌很适合你。”
我开着外音放起爱情买卖。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还回来，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
土嗨到极致的歌词，和颇有江南水乡格调的大厅格格不入。
眼前的美女气的脸色发白，像是随时要冲上来活撕了我。
“这么高水平的你，一定不会连我这个低水平的人都懂的道理都不懂吧。”
我说完一扯楚尧，大摇大摆走进影壁后的客厅。
擦肩而过时，一股巨力捏住我的肩膀。
“贱人！”
美女十根指甲掐住我的皮肉，恨不得掐出血来。
“我不会放过你的，楚尧一定是我的！”
我轻飘飘拨开她的手，回以一个冷笑。
“如果你这么喜欢物化一个人，建议你重修马原，这儿是社会主义国家，您资本主义的那一套行不通。”

“你……”
“小姐，我没有让你当场道歉，已经是我涵养过人，如果你继续纠缠我，就凭我脸上和肩膀上的伤您能喜提银镯子。”
“您刚回国，是不是不知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寻衅滋事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
我上下瞟她一眼。
“您想给我们区财政做点贡献？”
美女狠狠瞪我一眼，连放两句狠话，气呼呼的走开。
我毫不畏惧瞪回去。
楚尧似笑非笑看着我，等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了，他递来一杯茶。
“苏同学对法学感兴趣？”
“那可不是，我可是研究过寻衅滋事的判定。”
“哦？展开说说。”
如果我有尾巴，此刻应该翘上了天。
“还不是因为我老被为难，我就想再被为难，就直接报警……”
说到一半，我反应到，我身边是楚尧，我现在还在他的老窝。
楚尧笑的格外温柔，甚至还给我切了个苹果。
我背后一阵阵冒汗。
“楚老师，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
主卧里走出来一对儒雅的中年夫妻。
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楚尧忽然靠近我，把我揽进怀里，热气喷洒在我耳畔。
“爸，我和苏酥说笑呢。”
我两眼发黑。
好家伙，真的见家长啊！
08
“这位是……”
“我未婚妻。”楚尧回答的果断，根本没给我开口打断的机会。
楚尧中年依旧不失儒雅的爸爸脸上出现一丝诧异。
我从他的眼神中猜出一句话。
‘儿子你喜欢这样的？’
好半天才听到两声尬笑。
楚尧像是没事人一样，拉着我介绍。
比起楚尧的爸爸，楚尧的妈妈明显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一身旗袍，身材比我还好的气质贵妇就算是上下打量，眼神也丝毫不让人感到不适。
“你就是小苏把，诶呀，我听楚尧提起你好几次了。”
不愧是楚尧的亲妈，张口说白话的功力和楚尧如出一辙。
我尬笑一声：“阿姨谬赞了。”
楚尧妈妈的眼睛一闪。
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三个字——行家啊。
当两个人都装到位，气氛不可能不和谐。
我和楚尧妈妈相谈甚欢，楚尧的爸沉默是金，在一旁和楚尧一起削苹果。
场面和谐的我有点发晕。
简直像是一场梦。
楚尧切成兔子的苹果递到我面前，他的手指微微发凉。
冰凉的体温提醒我。
我只是灰姑娘，误入王子的城堡，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仙女教母送我的一个梦。
不知道为什么，新鲜的苹果到了嘴里味同嚼蜡，一点都不甜。
“楚尧。”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我回过头，美女的大波浪被中央空调的风扬起，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楚尧的妈妈明显比对我热情，脸上的笑格外真。
不是同楚尧一般如出一辙的假笑。
“琳琳来了呀，诶呀，你出国之后我就没见过你了。”
我脸色有点不好看。
美女这是在我面前示威来了，来我面前昭示她有多受楚尧家长的肯定。
那一瞬间，我竟然分不清是我更可怜还是她更可怜。
我只是一个楚尧找来的临时工，一个跑龙套的演员。
而她当了真。
竟然开始真的雌竞。
那一瞬间我似乎连尴尬都忘了。
我刚刚真是太沉浸式了，竟然把楚尧伪造的关心当成真事。
一旦想开了，我就是无敌的。
我坐在原地，就像一个专业的待嫁大小姐，脸上除了礼节性的微笑外一无所有，连一个音节都吝啬于发出。
“楚尧，不给我介绍介绍？”美女和楚尧的妈寒暄许久后才‘如梦初醒’的意识到，沙发上还坐着个大活人。
“林琳，你认识她，不同假装客套。”
楚尧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至少他不应该亲手打破表面上的和谐。
林琳也没想到楚尧会这么不给面子，一时连红唇都忘了闭上。
楚尧的妈妈似乎是看场面太僵，还想劝一劝。
楚尧一个眼神过去。
气质贵妇也闭了嘴。
“林琳，我想分手后，你不应该这么冒昧的来我家。”
“作为前任，你来打扰我的生活，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应该吗？”
林琳脸色一白，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
楚尧还在继续毒舌输出。
“你来我家，无非是想在我未婚妻面前耀武扬威。”
“无非是想在我和她之间埋一颗刺，让我们的感情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你想让我的未婚妻不安，想逼着她又作又闹磨光我的耐心。”
“然后你就可以以一个大方体贴的形象挤到我的身边来，插足我们的感情。”
楚尧说到这里，无框眼镜取下随手往桌上一丢，罕见的不留半点绅士风度。
“林琳，不要下作到做第三者，这样只会让我看不起高等教育，怎么交出一个如此不自重的人。”
“你只会让我对教育行业产生怀疑。”
每说一句，林琳的的表情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她甚至站不稳，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
楚尧的妈妈吓了一跳，正想上前扶一把。
楚尧直接打了120。
林琳听到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一个猛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楚尧，你当真要对我这么无情？”
她又看了一眼我，“就因为她？”
我真是躺着也中枪。

“和谁都没有关系，既然当初是你选择了放弃，那作为一个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林琳，你已经26岁了，别那么幼稚。”
“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林琳情绪激动，激动到甚至想对我动手。
吓得楚尧的妈妈赶忙拦住她，也不知道是担心她触犯《治安管理处罚法》，还是担心林琳那个小胳膊小腿干不过我年轻的体力。
楚尧依旧冷眼看她。
“但我没有后悔，我楚尧做事从不后悔。”
门铃突然响了，保姆开了门，冲进来一群白大褂。
“病人就是这位小姐，这位小姐患有严重躁郁症。”
林琳听到躁郁症三个字，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上下都炸毛。
“楚尧，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一边喊一边饿虎扑食。
一旁的白衣天使赶忙一人一只手摁住林琳，生怕她发疯伤人。
楚尧拉着我往后连退两步，平光镜反光反的阴险，“看到了吧，躁郁症。”
一旁的白衣天使点了点头，果断抽出镇定剂来了一针。
林琳目眦欲裂，五官乱飞的狰狞脸终于恢复成原有的温柔平和。
只不过双眼紧闭。
我心有余悸看着楚尧，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正好也转头看向我。
“你很害怕？”
我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什么好怕的。
“乖。”
短短的一个字，我理解到了室友劝我不要和楚尧作对的一片苦心。
他是真的狠心薄情，交往那么久的前女友也能打电话一支镇定剂送去医院。
那辆救护车是宛平南路600号的。
精神病院。
09
“苏酥，老师点到了。”
室友一拐我的胳膊，我才如梦初醒，慌忙伸手应了一声。
“你怎么最近魂不守舍的。”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哈哈，不敢告诉室友真正的理由。
自从那天从楚尧家里回来后，楚尧对我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对我比我亲妈还要关照。
我都怀疑他被人下了降头。
一节高数课我什么都没听进去，整个人浑浑噩噩走在走廊上。
‘咚’的一声，撞上人墙。
“怎么心不在焉？”
楚尧稳住我的肩膀，脸上的表情格外温和，一束光恰好从走廊的窗户闯进来撒在他头顶，碎金似的。
他就像是在日光中熠熠生辉的神明。
美。
美的不真实。
我反应过来，下意识推开他连连后退，“楚老师，没……没什么，军训的节目已经排练好了，这段时间我要补专业课……”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能把交往七年的前女友亲手送进精神病院的狼人，太狠了，我得罪不起。
我撒腿就跑。

楚尧却拦在我身前，语气平和中带着质问。
“你很怕我？”
我下意识想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慌忙摇头。
“我很恐怖吗？”
楚尧弯下腰，侧脸贴在我耳畔，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我不知道这尊大神怎么偏偏就找上我了，急的头上冒汗。
“楚老师，你……你别让别人看见了，这多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呢，未婚妻？”
那三个字在他嘴中叫的玩味。
“楚老师，我就是脑子一抽，我真不是有心参与你们的神仙打架，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低着头掰手指。
“我错的离谱，我不该招惹您，不该有幼稚的报复心。”
“我……”不想进精神病院。
我每说一个字，都似乎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温下降了一度。
“未婚妻，你是想始乱终弃吗？”
楚尧应该用轻佻又玩味的语气对我说话的。
可他没有，他很平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咽下一口口水，背后爬上一层汗。
“楚老师。”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纯良无害，如果我是一只小动物，此刻无疑是在楚尧面前袒露肚皮，用暴露致命弱点来示好。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有贪玩也有摆烂，我才刚进入大学，今年只有十八岁，说白了就是脑部还未发育完全，情商有问题，惹上您，让您不快，我真心对您道歉，因为我们对您造成的困扰，我未来一定想办法补偿。”
“我只希望您和我保持正常的师生关系。”
楚尧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我。
我九十度鞠躬，头顶焦灼的视线几乎要把我的头发点燃。
“你觉得，我是在找你麻烦？”
我不敢应声，但沉默无疑是最好的答复。
楚尧没说话。
他与我擦身而过，皮鞋走在走廊的瓷砖上，硬底和瓷砖相撞的清脆‘叮叮’声每一声都撞在我心上。
他只给我留下一道背影。
从那天起，楚尧似乎真的没有再找过我了。
仔细回想，我和楚尧之间无疑就是一场闹剧，甚至还是我单方面的挑衅。
总归是我的错。
罚我跑步也好，让我举着树枝当背景板排练也好，都只是他作为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小惩大诫。
反观我，直接冲进他最私密的感情生活中，把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搅成浑水。
楚尧没拿刀砍死我已经是为人师表的典范。
我瘫在宿舍里，脑袋放空的刷淘宝，想着给他买点什么作为道歉礼物。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一看，是我妈。
“囡囡啊，今天有没有课？”
我敷衍的答了一句，没有。
隔着电话我都能看到我妈脸上笑成一朵花。

“没有课啊，那太好了，妈妈的老同学有个好姐妹，她儿子今年是适婚年纪，还没找到男朋友，囡囡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不如去见一面啊。”
我我‘噌’的从床上坐起来。
“亲妈，我今年才18，不是二十八，你催婚也还有十年冷静期呢，你急什么？”
“诶呀这不是人家大小伙子条件好嘛，又高又帅，是你喜欢的类型，人家工作又稳定，家庭也知根知底，你要是现在培养感情，毕业刚好结婚……”
我直接按了电话，果断拒绝亲妈的包办婚姻。
大学四年的美好生活我还没享受够呢。
大学生活啊……
我走出门，一头撞上了宿舍长的36D。
“苏酥，大事不好了！”
宿舍长一脸担忧，拉着我往下一路狂奔。
“大姐，你冷静啊，咱们这是六楼，你让我缓缓，我还没吃饭。”
宿舍长头上冒汗，说话都喘气，“苏酥啊，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吃饭？”
“民以食为天。”
“你再以食为天，这大学就不用读了。”
宿舍长把手机塞进我手里。
我清楚的看到学校论坛讨论热度最高的三个帖子。
“传院大一新生苏酥不要脸，当小三拆散我和交往七年的男友！”
“师生禁忌恋，小三上位，新生生子要挟导师。”
“大学新生泡吧滥交，*逼婚仙人跳！”
每一个帖子的首图都是她的照片。
10
我脑袋一阵阵的发蒙。
宿舍长联系负责运营论坛的学生会成员帮忙删帖，可对方一早上删了无数次，到现在帖子还是热榜第一。
有人在背后买水军顶帖。
管理员根本删不过来。
教务处的领导表情严肃。
“苏同学，学校虽然主张自由的风气，但是你的私人生活已经严重影响到学校的声誉。”
“考虑到这件事的恶劣影响，学校决定对你采取退……”
我脑内一片空白。
我寒窗苦读12年，奋斗无数个日夜，甚至在其他高三学生早已入水的时候，我还在画室挑灯夜战的画速写。
我所付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考上好大学，未来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而现在。
我所期待的，盼望的一切都终结于三个可笑的帖子。
我不甘心。
敢在教务长说出退学处理之前，我站起身打断他的话：“教务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如果我真的有做出那些事，帖子中应该拿出证据，但帖子内只有情绪化小作文的叙述，根本没有我滥交、甚至*的证据。”
“这是子虚乌有的污蔑，怎么能因为子虚乌有的谣传，就对我进行劝退处理？”

“如果今天我被劝退了，未来就会又越来越多这种事，甚至有人会出于私怨报复，只要雇佣一批水军来学校发帖子造谣，他怨恨的人就会被斩断未来。”
“这对我们这些被诬陷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据理力争，情绪激动。
教务长只是淡定的让我坐下，然后淡淡道：“学校并不是没有调查，虽然你有很大可能是被诬陷。”
“我就是被诬陷的，对方根本没有证据。”
“但是学校的声誉也因为你受影响了。”
教务长脸含愠色，“苏同学，学校不是为你一个人开的，学校没有义务为了保护你而声誉受损。”
“你应该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惹上这种人被报复，而不是来教务处和我大吵大闹。”
我被这可笑的理由激怒。
“教务长，什么叫学校没有义务保护我？我难道不是这个学校的一份子吗?”
“我们做学生的，未来可能在某个领域大放异彩，学校往往在我们学子取得成就的时候忙不迭认亲，往自己脸上贴金，怎么在学子利益受损的时候，学校就不保护了？难道学校就是这么无耻的只占好处？”
“那您让这个学校的学子们怎么产生归属感？”
“苏同学！”教务长一锤桌面。
“现在学校不是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
“你被开……”
“开什么？”
门口传来漫不经心一声轻笑。
我回过头，楚尧慢悠悠走进门，长腿在一旁的座位上交叠。
今天他没带眼镜，碎发搭在脸上，比起平日里的斯文，今天的他多了几分野性。
属于猛兽的、不容挑衅的威严与野性。
“教务长，学校教改之后，开除学生都需要经过三道会议，如今三道会议一道都没开呢，你就这么急着开除我的学生？”
“楚尧，现在不是你护短的时候！”教务长一拳垂在桌上，气得不轻。
“你自己看带来的影响有多恶劣，网上全部在讨论我们学校学风差，教出来的学生人品不行。”
“来年我的学校的招生量不达标，你能为此负责吗？”
楚尧‘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翘。
“教务长还真是人老了就怕事。”
“网络上的喷子从来也不是我们学校的择生范围。”
“真正读书的年轻人，每天都泡在书山卷海里，哪有那么多时间上网刷微博刷短视频，只有闲着无聊，放弃自己未来的人，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讨论不相*事情上。”
“我的学生既然点出了这是子虚乌有的诬告，对方没有证据，学校就应该硬气一点保护无辜的学生，而不是跟着风向走，不调查真相。”
“一味地妥协只会把学校的下限都拉低。”
“楚尧！”教务长的脸气的通红，“现在不是你耍威风的时候！”

他颤颤巍巍取下眼镜，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
“我难道就愿意看前途无量的学生被退学吗？”
“人家发帖的苦主都找到学校来了，甚至还在学校开直播，要不是我答应开除苏酥，人家就要在学校天天直播闹事，我们学校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笑话？”
楚尧挡在我身前。
以前我只觉得他高大的身躯总有无法喘息的压迫感。
现在我只觉得他格外的安心可靠。
巍峨如山，坚不可摧。
“按闹分配，才会让我们学校彻底成为笑话。”
“既然你害怕这个闹市的诬告者来学校直播干扰你的青云路，你不想沾染这件事，OK，我理解。”
“我楚尧的学生我自己来保护，人交给我，不劳教务长费心。”
“好！”教务长一锤桌子，冷笑，“既然楚老师这么说了，那我就交给苏楚老师，这是——”
“如果到时候闹大了，楚老师别找我这个老东西来收拾残局！”
11
走廊很长。
学校为了省电，白天不让点灯。
整条走廊只有尽头的窗户带来一丝光亮。
我跟在楚尧身后，一言不发。
整层楼安静的只听得到我们几乎同频的脚步声。
“为什么没通知我？”
楚尧突然停住。
我撞在他后背上，鼻子撞得一痛。
“撞疼了？”
楚尧低下头捧着我的脸，“让我看看。”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楚老师，先处理这件事吧。”
我脑子里很乱。
楚尧看着我，静静看了我三秒，什么也没说，背过身继续往前走。
教务长说，事主在校长办公室等我。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哪路神仙一定要我死。
楚尧挡在我身前，开门后绅士退到一旁，让我先进去。
我抬起头，看到一双充满仇恨的眼。
是林琳。
“是你？”
林琳看到我，眼中是懒得掩饰的厌恶：“很意外是我？”
她站到我身前，眼神居高临下：“从你勾引楚尧的那一天起，就该想到有这一刻！”
“所以你就造谣？”
我抬手打下她捏住我领口的手。
“我和楚尧就算有什么，也是在他和你分手之后发生。”
“怎么，分手之后你还把楚尧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了？”
“林小姐，是不是太高看自己的魅力了，认为就算分手了，楚尧还是没有你不行？”
“哪里来的公主癌，还真以为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就不行？”
“闭嘴闭嘴闭嘴！”林琳激动的伸手要打我。
“楚尧就是离了我不行！”
“我和他分手就是因为你的勾引，你这个不检点的女人，未成年的时候就勾引楚尧，害得他和我分手，这一切都怪你！”
“我在进入大学之前和楚尧根本就不认识！”

我提高声音打断她的臆想。
“林小姐，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有优越的家境，能供应你们从小就出国读书，能供应你们除了必学功课外还能抽时间谈个恋爱？”
“我们普通人的学生时代都是低头的，只看得见一块反光的黑板，只看得到白纸黑字的试卷和永远做不完的作业！”
“甚至像我这样的艺术生还得在文化课之余泡在画室，早上色彩下午素描晚上速写，大冬天的手泡在冷水里洗画板，手指上不是颜料就是永远洗不干净的炭笔黑！”
“我的学生时代只听得见书本翻动，画纸沙沙，还有绕在点灯上，飞蛾翅膀的震动。”
我深吸一口气，“我所付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有一份看得过去的学历，以求一份稳定的、养得起自己的工作。”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脑子的构造是恋爱！”
“我和楚尧之间只有单纯的师生关系，少拿你的臆想来破坏别人安静平和的人生！”
我把积压在胸口委屈和愤怒一口气吼了出来。
我从未想过，只是我一次玩笑式的恶作剧，换来的竟然是未来被人以诬陷造谣的方式生生掐断。
我可以在楚尧面前低声下气装孙子，可以任劳任怨的被他支使。
这是我欠他的。
可林琳又算是什么东西？
我的人生，她凭什么插手？
林琳被我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胸口上下起伏，整个办公室里只听得到我有节奏的呼吸声。
林琳脸上涨的通红，似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刚进入大学的大一新生教训了，脸上过不去。
她支支吾吾，“那……那是你活该，谁叫你和楚尧……”
“你和楚尧分手了。”
“我和你已经分手了。”
我和身后一言不发的楚尧异口同声。
林琳这才发现楚尧刚刚一直站在书架后隐藏身形。
她看到楚尧，眼睛一亮。
“楚尧，你来了？”
她一边整理连衣裙上的褶子，一边激动的说：“楚尧，只要你和我一起，我就发帖澄清这些都是误会，只要你和她分手，和我结婚，我就让她继续读书。”
楚尧的脸色很难看。
“林琳。”
他把我拉到身后，“在你看来，我是什么？”
林琳一愣。
楚尧接着说：“一件漂亮的衣服？可以带出去炫耀的名牌包包？还是一个可以在闺蜜团中脱颖而出，成为众人羡慕的标准？”
“我是人，不是你可以用来炫耀，用来给自己贴金的物件。”
“同样，苏酥也是人。”
“随意诬陷、造谣、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强行斩断别人的人生轨迹，甚至用一个学生的未来威胁她的老师……”
楚尧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