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莉饰那文
但也就是这样一位常常念叨“我们王府”,酒至酣处要磨墨作诗,诵及“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时要落泪,无限怀念旧时代的“格格”,却最快适应了身份转换,最烈性也最忠义,在得知丈夫投靠日本人时,那文身揣尖刀试图捅死丈夫,几乎可谓是全家人中最决绝的一个。
都能勉强称为儿媳妇的韩秀儿与谭鲜儿大概是一体两面。她们都出身于普通农家,同样善良勤奋,胆大执着,同样在乱世中跟随夫家开启了迁徙之路,但人生选择却截然相反。韩秀儿碍于性格与观念,为朱家做了十八年的二儿媳,最终却以清白之躯嫁给朱家的“日本四儿子”龟田一郎,十八年间所受委屈不可胜数,结尾时尽管丈夫龟田一郎自*,但总算走出了礼教枷锁。
宋佳饰谭鲜儿
谭鲜儿命运多舛,乞讨,入戏班,被豪强霸占,以女人身份上山场,下水场,险些沦入窑子,之后落草为寇,做了绺子(土匪),结局时投身抗日前线。与秀儿相比,鲜儿早早撕碎了身上那层束缚,正如她自己所说,国将不国时,已不必分男人女人。二人都向往有个家,也各自家破人亡。在人命如草芥的乱世,秀儿与鲜儿仿佛野草,火烧不尽,风吹又生,脆弱但顽强。
三媳妇夏玉书则是新青年的代表。自小读书,思想开明,长大后成为教师,接受西方的诸多观念,理论水平最高,冲破封建的立场也最坚定。
黄小蕾饰夏玉书
“宁为太平犬,莫做离乱人”,十字几乎道尽了乱世艰辛。但对朱家而言,对千千万万如同朱家一般的山东移民而言,不仅要在乱世中活着,还要好好活着,活得越来越好,要家族复兴,要人丁兴旺,要在乱世中仍然挺直脊梁。
二、家:人生无家别,何以为烝黎
正如上文所述,朱家家庭成员的身份其实是非常复杂的。
父母聊起儿子婚事
可以想见,在当时的中国,这种复杂的家庭成员绝不仅局限于朱家一家。“格格”虽然不是每家都有,但与当地人通婚却不可避免。伴随着“闯关东”这一行为的,是文化迁移,是民族融合。
家中的矛盾表面看来不过是家长里短,实则却未必。
大媳妇那文与家中的矛盾首先包含了不同阶层的生活矛盾:过惯奢侈生活的那文与农村生活格格不入,不懂种田,不懂做饭,连拉风箱都拉不匀,弄坏了风箱拉杆;她守的是满洲皇族晨昏定省的规矩,要一早候在公婆门前请安道吉祥。好在她嘴甜胆大,在危急时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在争斗中让朱家立于不败之地。阶层矛盾随着那文入乡随俗逐渐淡化,更因朱家生活水平逐渐提高最终消失。
大儿子朱传文与三儿子朱传杰的矛盾贯穿剧集的后半部分。小处来看,不过是长子担心家业被弟弟占据,但放大来看,农商经济与工业经济的矛盾却很明显。朱传文心中存满了小农意识,他开饭馆,管货栈,尽心尽力,生意算是红红火火,但他也着实觉得兴办实业办煤矿的三弟抢了他的风头,败了家族产业。他不止一次要父亲亲口强调自己在做的事才是家族根本,弟弟做的事不过是“空中楼阁”。但当代表工业经济的矿业生意越做越好时,朱传文又难免嫉妒,希望能够在矿业中插手。明明清楚自身能力不足,也多次决心只管好自己的生意,但却在威逼利诱中迅速动摇,为朱家带来大祸。
三儿子朱传杰与父亲朱开山的矛盾是新与旧的矛盾。朱传杰要将新行业、新信息带入家中,更要冒险将全副身家投入其中,要开矿,要贷款,但这对于像朱开山这样老一辈的中国人而言是不可想象的。在老辈看来,打拼一辈子的身家是为了子孙后代,闯了一辈子关东的人终究要回到山东老家,纵使回不去,坟头也要朝着老家,这是安土重迁在特殊时期的表现形式;但在年轻一辈看来,旧时代已经结束,新时代已经开启,老旧的思想保守蒙昧,已不适应在新时代开疆辟土。这种新与旧的矛盾愈发激化,在剧中,朱开山将三儿子逐出家门,实际是旧体系排斥新观念,老辈人无法将新观念纳入自身逻辑。这一矛盾原本是无法解决的,只能让时间持续,让新代替旧,但剧中也给出了另一种解决方式:日本夺取国人的路权矿权,国家危难时民族矛盾高于一切,新与旧就在这种情形下联手,共同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