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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下午下班时，北风呼啸，寒冬终于来了。隔壁处室的女孩走在我前面，才走到传达室，突然她带在脸上的口罩被风刮走，如一只风筝摇摇坠坠飘上天。只见她双手捂住脸，啥也不顾了，一路狂奔往前冲……

疫情解封一年多了，她可能是这座近千万人口城市唯一还整天带着口罩的人……

她在疫情期间，2020年初考到我们单位，那时疫情正在肆虐，大家都带着口罩，能不出门都不出门。她带着口罩来上班，我们也感觉正常。就是有时疫情清零了，她还带着口罩，我们都认为她防疫措施做得好。

当时只有面试官见过她的面目，如今面试官离职了，三年时间，在单位里再没有人见过她的面目。

记得疫情解封之时，我们终于解下了带了三年口罩，长舒一口气。不带口罩的感觉真好。呼的空气都感觉不一样，更清香更自由。

这个女孩，仍执着地带着口罩，无论在什么场合，不仅如此，冬天她还带上了一个头套，夏天带上帽子。几乎把人的整个面部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那双眼睛看起来清澈透明，但又感觉无光，因为，她从不与人对视。偶尔与人对视一眼后，迅速撇开。

疫情期间单位食堂不允许有堂食，大家都打了饭带回去吃，她也是这样。她租的房子离单位不远，她打了饭就带回去吃。

平时和同事交流，听到的声音娇柔中还的丝丝杂音，不知道是不是带了口罩的缘故。在单位，她从不参加聚会，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喊她了。她在办公室喝水，也是掀起下嘴唇的口罩，慢慢地喝一口，然后立即把口罩带好。

大家背地里都叫她怪人，但领导严厉地批评了大家，说这是个人自由，只要不妨碍工作，带口罩有利于卫生有啥不好呢？

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思在想什么？对职业、对未来、对家庭，她从不与同事交流。渐渐地大家也习以为常了。听说有领导想关心一下她的个人生活，被她怼得下不了台。从此，大家就当她是空气了。反正，你来上班就行，把工作做好，你的其他事情，与大家又有啥相关呢？

国庆节前，听说这个女孩和人在办公室门口大吵起来，有好事者围观劝架，这才知道。原来是她的父母找到了单位，想劝她回家。

这时大家才明白，此女孩也是有家有父母的……

一个女孩子过节不回家，父母能不担心么？

那天父母把她堵在办公室门口，她从间隙中跑了。我们都觉得这女孩怎么这样无情无义，有什么事不能和父母好好沟通呢？

领导趁机把她父母请到办公室问个究竟。从她父母的口中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女孩家境优渥，父亲是当地县城C局的局长，母亲在国企当中层。这个女孩一直活泼开朗，从小到大成绩优秀，是大家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高二时，有一天母亲无意中拿她的书本，从书本里掉出来一封信，母亲不看则已，一看则感觉到天旋地转。原来是一封你浓我浓的情书。据说，母亲当时有半天没有喘上一口气。作为中学生的家长，都把中学生恋爱视为洪水猛兽。

母亲赶紧联系她父亲。等到她下晚自习回来后，轮番轰炸审问，苦口婆心劝说其中利害关系。还找了班主任，最关键的是还去找了那个男孩及其家长。大家齐心协力终于把他们分开。当时在班级闹得风风雨雨。为了保险，她父母还把她转学。

在高中期间，父母这样做也许是对的。非常青涩的少男少女，一旦坠入情网，往往学业受阻，吞下人生的苦果。

后来，女孩也争气，高考时上了南理工。在大学时，她又遇到了真爱。那小伙子和他同在学生会，一起耳鬓厮磨，产生了感情。只是那小伙子来自西部贫困地区，毕业后想在南京买车买房是一种奢望。毕业后，当她把这事告诉给他父母时，又遭遇了坚决反对。父母以身体不佳为由，让她回到小县城，进了事业机关。

一切都顺理成章，家中有房有车，工作稳定，生活美满。然后安排七大姑八大姨，为其物色对象。对方是E局长家公子，门当户对。嫁过去就当富太太生活。此时她基本上对感情已麻木，她答应和那公子相处。在相处阶段，那公子花天酒地。有一天，趁着酒性，想霸王硬上弓，遭到了拒绝。公子哥认为她是假正经，讲了许多伤她的话，不堪入耳。听着听着，她居然笑了甩那家伙一巴掌后离家出走。

她是彻底死心，离家出走一段时间后，到单位把工作辞了，到南京去找大学的恋人，前任失恋后回西部，已经成家。她干脆租房子再重新找单位，就考到我们这儿了，但也把心房关上了。

这次父母把什么都讲了，还带来了这女孩在大学时得的各类奖状，她在大学里能歌善舞，还是学生会干部……现在别的不求，父母求领导务必关照她：一切随她自己决定，婚姻只要她看上的，啥都行。也不求她能回家看望父母，只要抽空打个电话就行。

那天我有急事要请示领导，看到她父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我看到了摆在桌上的一张照片：是那女孩参加辩论赛时拍的：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五官精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注视对手。她站在桌前，挥舞着右手，慷慨陈词……

而她现在活活一个女哑巴！

我也成了为数不多见过她真面目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