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红旗塘边摸上岸头的记忆

文：吴建昌

　　上岸头，生活在江南河湖中的一种贝类，一般叫它为小河蚌的。它的形体比普通的河蚌要小得多，呈细长条形，其形状类似于海边的淡菜，但比淡菜的个头也要小许多。这种小河蚌我们这里的土话叫它“上岸头”的，它的学名也不清楚，反正从小到大跟着母亲就是这样叫的。其他地方也叫河歪、叫蛤蜊等。

记得我小时候，由于当时整个大环境的原因，家里经济条件差，没有十分多余的钞票经常去买鱼买肉。为了改善伙食，家里除了养几只鸡鸭用以生蛋外吃蛋外，那就是在家周围的河里去摸一点河鲜，就是螺丝蚬子河蚌什么的。反正跟着季节走嘛，靠着母亲的勤快的双手总是有螺丝蚬子河蚌等，饭桌上隔三差五也就有这样的河鲜荤菜了。

家乡有句俗语：“正月螺蛳二月螺蛳，桃花三月甲鱼肥。”家乡的河浜交叉，是水产品的摇篮，甲鱼虾蟹水中游，螺蛳蚬子满浜兜，

立春一过，阳光和煦，地气还暖。河底的螺蛳、蚬子从冬觉中醒来，还没来得及吸纳淤泥中的食物，腔内清清爽爽，没一点泥沙杂质。二月蚬更是肉质娇嫩纯净，吃起来鲜嫩味美。红旗塘的蚬子更是远近闻名。

但蚬子通常生长在河的深处，要有专门的工具才能捉到，专业的词叫“耙”的，所以到现在还是那些从事水产工作的“船上人”的专利，我们想要在春二月吃蚬子的话，就得花钱去买的。但红旗塘里有一种比蚬子大一些的小河蚌，在清明春分前后，是可以在红旗塘河滩边可以伸手就可以摸到的，这种小河蚌就是“上岸头“。

我老家的村后面有条河，叫红旗塘，它是一九五八年开的人工开挖的河。以为是人工开挖的。所以它两边水里的河滩不陡，较为平缓，且全部是泥土河滩，不像浜里得小河的河滩是乱砖碎瓦堆积的碎石河滩。这样的泥河滩为“上岸头“地提供了合适的生长环境。

记得小时候，清明春分时节的早上，红旗塘河水总是较白天低一些，因为红旗塘东面是连接上海的黄浦江的，有一定的潮汐现象。这时节，那些个“上岸头“就会从河得深处爬上河滩得浅水处，它身子的一半在泥里，一半露在泥上，还会伸出它奶白色的舌头在水中吮吸着。

记得当年，母亲在这个季节，每天总会起得很早。然后拎着一只四角竹篮，趁着晨曦，走过田间小道，来到红旗塘边，赤脚走入河滩，去摸“上岸头“。大概个把小时后，母亲便会拎着大半篮的”上岸头“回到家里，然后把”上岸头“倒在脚盆里，在倒入清水养起来。因为”上岸头“生长在泥里的，所以放在清水里让它把肠子里的泥土吐干净。到了晚饭时一大碗咸菜烧”上案头“的佳肴就摆在了吃饭的桌子上了。

看着母亲早上去时空篮，回家却是满篮地“上岸头“，我很想跟着母亲去摸一下”上岸头“。母亲也好像猜中了我的心思，所以在一个星期六的傍晚对我说，今晚早点睡，明早跟我去摸”上岸头“。因为两个哥哥白天要参加队里劳动的，要多睡会儿的。听了母亲的话，心里有点兴奋，但父亲却有点笑话我，认为我是说话罢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叫醒，叫我跟她去摸“上岸头“。我连忙起床，穿好衣服，就跟着母亲到红旗塘河滩去摸”上岸头“。红旗塘在我家的北面，也就二进田（一进田大约为100米）的距离吧，桑树地北面就是红旗塘了。走到河滩边，脱去鞋子，赤脚走入水里，虽说春分已过，气温回升，但河水还是有点凉的。刚一碰到河水，双脚不由得一抖，凉啊。但一会儿就适应了。于是照着母亲的样子，双眼紧盯着河滩，搜寻着。

一大清早的红旗塘，因为东去西往船只很少，船少，波及到岸边的浪就少;浪少，河水就平静清澈；河水平静清澈，“上岸头”就会从深水处往岸边爬。那些个“上岸头”，在清早的河滩里，在清澈的水里，静静地伸着舌头，有的还会不时地冒出一两个小气泡；有的则会把整个身子躲在软泥里，只在上面留一个小小的孔。摸“上岸头“时，只要把手伸到水里，用手指一捏，就行了，因为它移动的速度非常慢，有点甚至不移动的。问母亲：”上岸头“为什么偏在这个季节的早上会爬到岸边来呢？当时母亲也讲不出个道道来，，笑了笑说不知道，反正在这个季节的早上来摸就是了，不会错的。一个清早的时间，母子俩就摸了大半篮。

“上岸头“的吃法，与蚬子稍有不同。吃蚬子，常见便是烧蚬子汤，另外还有韭菜炒蚬肉。

　　而“上岸头“的肉比较紧实，不适宜煮汤类的。一般要么是红烧，要么是用咸菜来炒煮的，名为“咸菜炒上岸头”。“上岸头“的身子比蚬子大，肉厚，再加上有泥肠。做法是：先将摸来的上岸头用清水养个大半天，让它吐掉些泥土，然后把它们放在开水中焯一焯，焯个半生不熟的。再把它们从锅中捞出，把蚌壳里的肉一个一个地掰出来，捉去泥肠。捉去泥肠后，再在清水里漂洗漂洗。然后起锅烧油，把自家腌制的咸菜（青菜腌制的为好）跟”上岸头“肉放在锅内跟咸菜一起翻炒煮熟即可。至于前面炒”上岸头“的水，不能倒掉的，在里面放入一点点的盐，把那汤水澄清后作汤料加入锅里烧煮，味道会更鲜美。烧煮这个菜，到现在为止，我认为我母亲烧得最好吃了。

　水生水长得“上岸头“是水乡人的“家有货”。在食品匮乏、生活贫困的年代，什么食物都紧缺，唯独老家后面的红旗塘里的蚬子、“上岸头”不缺；什么货物都得花钱买，就是上岸头可自己动手从红旗塘河滩里摸；肉品供应紧张且金贵，“上岸头”却是一道价廉物美且易得的荤菜，感谢母亲为了我们这个家作出的辛勤付出。

如今的红旗塘两岸已都垒起了一米多高的防洪的水泥石砌护岸了，红旗塘也已成了家乡水上运输的黄金水道了，小时候可以去摸“上岸头”的平坦的河滩早已没有了。

昨天在斜家桥菜场里看到了有个人在卖河蚌（大的），其中一只小面盆里盛着一些“上岸头”。看到了它，就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及自己跟着母亲到红旗塘的河滩边去摸“上岸头”的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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