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江隐龙

口味素淡的朋友大约有不少爱吃日本荞麦面的，其实日本荞麦面可是正宗的“中国制造”——毕竟，荞麦面的原料荞麦便起源于中国。最早的荞麦实物出土于陕西咸阳杨家湾四号汉墓中，日本直到十一世纪才在《类聚三代格》中记载了奖励栽培荞麦的政策。荞麦口感粗糙容易造成消化不良，最初只作为荒年的应急作物，直到室町幕府时期才渐渐与其它农作物搭配制成荞麦面。天正二年（1574年），本州岛中部的长野县建成了一座定胜寺，完式时的贺单中便有“荞麦切”，这很可能便是荞麦面的原型。

说到荞麦切，脑海中总会有这样的利器

当然，对于一种流传久远而又广受欢迎的美味来说，一个版本的起源显然不够。江户时代中期，国学家天野信景曾有一随笔集《盐尻》，提出荞麦切最初是梨县栖云寺周边的居民为出售给参拜者而创制的干粮；更有人认为是来自中国的大儒朱舜水带入中国的。前者是民间传说，而后者却的确可以考证一番。

朱舜水是晚明大儒，但他在日本的名气更大

朱舜水生于明清易代的时代。清军入关后，朱舜水流亡在外为反清复明筹措资金曾七度至长崎——借日本之力复国并非孙中山首创，在当时日本人心中明朝方是中原正统，满洲则是番邦。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南明终于在内斗中灭亡，朱舜水于是便定居在日本授徒讲学，颇得日本朝野尊重。朱舜水有一徒弟名为水户黄门，为对师父表达敬意则亲自下厨接待朱舜水，而朱舜水作为回礼也亲自做了扁条面回赠，这大概便是朱舜水将荞麦面传入日本的传说原型。

《水户黄门》海报

细细比来，扁条面属于拉面或抻面，由双条反复折合对拉而成；而荞麦面则是和成面团压平后切制的细面条，与扁条面的制法并不相同。荞麦虽源自于中国，但在日本种植历史相对悠久，在漫长的种植过程中很自然会形成本土化的烹饪技巧——虽然其中的发展依然可能受到中国烹饪技术的影响，但由朱舜水师徒之间的雅赠得来，还是显得太“传奇化”了。

水户黄门有一个爱好：微服私访

“粗粮”出身的荞麦面有着浓浓的草根气息。日本作家栗良平曾写过一部小说《一碗清汤荞麦面》，讲的是大晦日时在北海道的一家名为“北海亭”的夫妻面馆，老板正要打烊的时候迎来母子三人，只要了一碗荞麦面。老板看他们可怜，悄悄地多加了半份面。第二年，母子三人再次出现又只要了一碗母子三人，此时老板得知他们是为攒钱还清丈夫生前欠下的巨额债务而拼命工作节衣缩食，于是每年大晦日都为这三个人备下荞麦面，并将他们的故事讲给客人们听，然而母子三人却再没有出现。很多年后，这家人终于回到“北海亭”，对店老板说，正是这碗面在精神上支持他们一直生活下来，并最终还清债务。

《一碗阳春面》，你读过这篇课文吗

这个故事后来收录到中国的语言教科书中，改名为《一碗阳春面》。名字虽然改了，但依然引发了中国社会普通下层百姓的共鸣——荞麦面在日本，也正如中国的阳春面一样，代表着那些最普通、最平凡、最默默无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