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简析］

这首词是"陈亮过稼轩，纵谈天下事"(《历代诗余》引《古今词话》语）别后所作，梁启超把它定为辛弃疾五十岁时的作品（《艺衡馆词选》)，当时作者闲居信州（治所在今江西省上饶市）。

这是一首自抒抗金壮怀、送友人陈亮以共勉的词作。

词的内容主要通过梦境来表现。首句先从现实生活落墨：深夜独饮闷酒，醉中挑亮灯火，反复端详利剑。从这种特定的环境氛围和人物的动作、心情的描述中，可见出郁积不平感慨的词人急欲*敌报国而又境遇艰难的自我形象。古典诗词中多借弓箭来表示要立功报国的壮志，这是传统的写法。

"梦回吹角连营"以下八句全写梦境。前四句写战地生活和战前准备：连绵不断的军营中响起了声声号角，战士们在分食着烤熟的牛肉，部队在合奏着悲壮的军歌。这是沙场练兵的壮观而热烈的场面。过片的"马作的卢飞快"两句，连用比喻，形容激烈惊险的战斗情景，见出包括作者在内的抗金将士们的骁勇善战的英姿和昂扬奋发的意气。"了却君王天下事"两句，写中原收复、大业一统后的喜悦。那时功成名就，青史流芳，泽被后世，将是何等快慰！结句"可怜白发生"，写从梦中醒来，情调猛然一跌，有如高山坠石。词人面对着令人徒增白发的严酷现实，不禁百感交集，仰天长啸！

这首词构思奇特，用梦境与现实的尖锐冲突，比衬炽烈的感情与冷酷的社会的深刻矛盾。而多变的结构，使诗意几经转折，又很好地服务于这奇特的构思。全词基调由壮转悲，正是作者复杂感情的艺术反映。

〔注释〕

〔1〕陈同甫：即陈亮，爱国词人，豪放词派的重要作家。

〔2〕壮词：一作"壮语"，都指激昂奋发的言辞。

〔3〕看剑：表示立功报国之意。

〔4〕"梦回"句：指梦境中各个军营接连吹起号角的情景。

〔5〕"八百里"句：指战士分吃烤熟的牛肉。八百里：指牛。《世说新语·汰侈》载：晋朝王恺有牛名"八百里"王济与他比射，以"八百里胶"为赌物。王济获胜，即*牛作炙。这里活用其典。

〔6〕五十弦：《史记·封禅书》载：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声音悲切，帝禁不止。《汉书·郊祀志》也有类似记载。这里指各种乐器。

〔7〕"沙场"句：秋天在练兵场上检阅军队。

〔8〕的卢：马名。相传刘备在危难时，因骑这匹烈性快马，一跃三丈而脱险。

〔9〕霹雳：梁朝曹景宗说他在家乡与一些青年骑射，"拓弓弦作霹雳声"。这里暗用其典，喻指射箭时弓弦的响声。〔10〕身后：死后。

〔11〕"可怜"句：可惜生出了白发，还无法实现平生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