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成荫
老街上新开了家烧腊店,老板是位女的,年轻,漂亮,笑起来很甜。
她叫欢儿。
网络图片
老家人称卤菜为烧腊,猪头肉叫烧腊肉。老街上起先只有一家店,叫“骨里香”,算是独市,常常一抢而光,去晚了就买不到了。后来,姜堰人来了,兴化人也来了,再后来安徽人又来了,老街成了烧腊一条街。
不过,一到开饭时间,骨里香的门前依旧人潮拥挤,其它几家店则冷冷清清。
欢儿是兴化人,在娘家做姑娘时,就跟父亲打下手,卤猪头肉、卤老鹅。她二十岁那年,父亲过世了,这锅老卤就废了。嫁到泰兴后,男人去大庆做瓦工,过了正月半就出去,到春节前才回来。
一年中,欢儿独自一人在青砖青瓦房里独守空房三百余天。长夜漫漫,孤掌难鸣。春天的夜晚,母猫在窗前撕心裂肺的叫唤……
她还想起了父亲的烧腊店,总想继承父业,继续开下去,可惜她是个女儿身。
小镇上有个不起眼的烧腊店,店不大,外面看上去破破烂烂,脏兮兮的,飘出来的香味却很诱人。欢儿从门前经过,死劲地嗅了一下:“好香”。是的,是香。
欢儿似乎找到了娘家的味道,当年父亲卤出来的就这个味没。
这是一家主打拆骨猪头肉的店,那一锅老卤传承了几代人。猪头肉色泽红润,肥而不腻,入口糯香。欢儿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凑到窗口,要了半片猪头肉。掌柜的把猪头肉剁好,用粗纸包上,递给欢儿。
掌柜叫大头。
就在俩人一抬头的瞬间,似乎一道闪电袭来。掌柜大头大脑、虎背熊腰;欢儿清秀俊美,白里透红。男人,威猛;女人,秀美。
欢儿捧着猪头肉回到家里,打开包装纸,取出自家男人过年时喝的酒,倒上一小杯,酒的香气和肉的香味在小屋子里弥漫,不知不觉中,她有些晕了,飘飘欲仙的一种感觉。
这一夜,她睡得很香,一个缠缠绵绵的梦重复地上演着。
都说老街上的猪头肉能吃上瘾,三天不尝,就饥肠辘辘了。欢儿隔三差五地来到这里,每次都是用上半片猪头肉,每次来到这里,心就乱了。一来二去,就和掌柜的混熟了,掌柜的偶尔和欢儿开个玩笑,羞得欢儿满脸通红……
不久,老街上的破旧矮房拆除了,街面拓宽了,小巷变成了马路,马路两边新盖起两排二层楼房,叫着“商业街”。大头的烧腊店也鸟枪换成大炮了,透明的玻璃间,大头也戴上雪白的工作帽、穿上雪白的工作服,脸上也刮得白白净净的,不过招牌还叫“骨里香”。
后来,生意忙了,大头一个人也料理不过来,便在玻璃上贴上了招工启事,呆在家里整天不出门的欢儿到了店里打工来了。
骨里香一楼是门面,二楼是三间卧室和客厅。几个月后的一个夜晚,暴雨如注,电闪雷鸣,收工后的欢儿看着外面的雨,走不出店门。大头切了点猪拱嘴、耳朵边子,剁了半只盐水鹅,叫欢儿一起吃点,欢儿一声谢谢,便坐下来了,俩人喝着酒聊着天……
外面的雷雨声遮住了他们的聊天声音,欢儿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红润润的,像一朵盛开的红碧桃。
网络图片
原来,这烧腊店是大头父亲创办的,在大头很小时,母亲过世了,后来,父亲也英年早逝,大头挑起了父亲的担子,把这锅老卤传承下去了。
欢儿又想起了父亲的烧腊店,与大头的父亲岂不是一个版本?
这一夜,雨没有停,欢儿没能回到自己家,上了二楼……
大头在灶上卤菜,欢儿在玻璃间卖菜。欢儿似乎比以前更开朗了,有了充实的生活,不再寂寞空虚了,一张很甜的嘴巴逗得顾客喜形于色。来买卤菜的总是称呼她一声“老板娘”,开始她还解释一下:我不是老板娘哦。后来,她懒得费口舌了,居然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声音很甜。
其实,做老板娘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春节前,欢儿的男人从大庆回来了,她辞去了“老板娘”的职务,回到了男人的怀里。
春节后,街上又一家烧腊店开张了,招牌是镇上的退休教师写的:欢儿烧腊。字体厚实,苍劲有力。
烧腊的香气在小镇弥漫,在扩散。真香……
网络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