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老水井还在,母亲的欢声笑语却成了回忆。想起这些,我心里又酸又涩。
临走前,我把这几年存的钱取出一大半,留给了家里:"妈,这些钱您拿着,看病用,别舍不得。"
"钱不用留这么多,"大姐说,"你在外头也不容易。"
"是啊,二姐,我们又不缺钱花,"三妹附和道,"你自己攒着买房子要紧。"
她们的话让我更加惭愧。这些年,我以为自己在闯世界,其实不过是在逃避家庭责任;我以为寄点钱回家就算尽孝了,却忽略了亲情最需要的是陪伴。
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我决定以后一定要常回家看看。
回南方后,我开始频繁地给家里打电话,隔三差五就寄些营养品回去。每逢节假日,我都会请假回家住上几天,陪母亲说说话,帮她捶捶背。
"云儿,别太辛苦,"母亲总是这样叮嘱我,"妈不图你们什么,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妈就满足了。"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母亲的病情时好时坏,但精神状态一直不错。每次我回去,她总要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眼里满是关切。
"城里工作忙不忙?有没有找个对象?要不要妈托人给你介绍一个?"母亲这样问着,像所有疼爱子女的母亲一样。

我总是笑着搪塞过去,心想等自己条件再好些,再考虑个人问题吧。可我哪里知道,时间不等人。
去年冬天的一个夜里,三妹打来电话,说母亲走了,在睡梦中安详离世,享年七十有三。
噩耗传来,我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想起母亲弯曲的背影,粗糙的双手,还有那句常挂在嘴边的话:"云儿,常回家看看。"
葬礼上,村里的老人们纷纷前来吊唁。几位和母亲要好的婶子红着眼睛告诉我:"*这辈子吃了不少苦,最大的欣慰就是看到你们姐妹都有出息。她常说,家里的老二在广州当大经理,多有本事!"
"前几天她还精神着呢,到处说你要给她买新房子,让她也享享清福。"村里的张叔说,"这刚说没两天,人就走了,真是..."
我听着这话,泪如雨下。原来在母亲眼里,我一直都是最优秀的那个,尽管现实远非如此。而我近来确实有了买房接母亲去城里住的打算,却没想到来不及了。
葬礼结束后,我们姐妹四人收拾母亲的遗物。大姐从柜底拿出一个纸盒,里面是四条手工编织的围巾,每条颜色各不相同,却都是朴素的纯色。
"这是妈生前做的,"大姐说,声音哽咽,"她说等你们都回来了,一人一条。"围巾用的是普通毛线,针脚却细密均匀,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那是母亲去世前最后一个月,她让大姐买来毛线,一针一线亲手编织了这四条围巾。明明手指已经不太灵活了,却坚持要亲自完成。

。"大姐说着,把围巾分给我们三个。
这时,大姐拉住准备离开的我们,郑重地说:"妈走了,但我们四姐妹不能散。"
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多年来的愧疚、思念、后悔,一齐涌上心头。
回城的火车上,我摩挲着那条墨绿色的围巾,感受着粗糙却温暖的毛线质感,仿佛触摸到了母亲的手。
车窗外,田野飞速后退,麦地、桑林、水塘,一幕幕如电影般闪过。我想起儿时在这片土地上奔跑嬉戏的日子,想起母亲站在门口喊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我拿出手机,给三妹和小妹发了信息:"我想在城里租个大点的房子,你们有空就来住,大姐身体不好,也该轮到我们照顾她了。"
小妹回复得很快:"好啊,我们轮流去,不能让大姐一个人受累。"
三妹也发来消息:"我打算把镇上的工作辞了,去县城找份差不多的,离大姐近些。"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亲情。它不需要豪言壮语,只需要这样简简单单的牵挂和承诺。
窗外,田野飞速后退,故乡渐渐远去。我知道,有些离别无法避免,但有些联系不该因距离而淡漠。母亲虽然离开了,但她的爱会通过我们继续传递下去。
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身上,暖暖的,就像母亲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我轻轻抚摸着那条围巾,似乎触摸到了母亲留给我们的最后礼物——不是围巾本身,而是她想让我们永远连在一起的心愿。

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原来,母爱如阳光,无声无息地照耀着我们的人生;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把这份爱传递下去,让它生生不息,温暖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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