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我常在公交车站看到老头儿。

那时的老头儿孤身一人坐着，七八点钟的城市车站，到处都是喧嚷的人群和忙碌的车，年轻的男女拎着包捏着早餐，嘴里不停地嚼着，脚步匆忙地走着，脚尖还没落全到地面，突然触电般跳起来，迈向另一个步伐。稚嫩的孩子被父母护着，双手空空走在大马路上，身后是那个背着书包、提着水壶，嘴里还唠叨着小心小心的大人。二三十米远的地方被蓝色铁皮围了起来，只留一条小路供人经过，底下正在挖地铁，到处一片灰蒙。

为了追求高效，人们陷在一片忙乱中，也包括我。

只有这个老头儿是不一样的，他安然地坐在车站锃亮的不锈钢长凳一角，双手扶在膝盖上，暗色裤子和夹克上衣。我说不出衣物的具体颜色，或是从没用心记过，反正是旧的，被日子、被柴米、被油烟、被儿女涂上了一层薄薄的意思，看起来不容易也不经意，和这城市漫天的灰尘一样，在日光和风雨的灼晒与腌渍中，渐渐老去。

公交车转个弯，离站头还有二三十米，就能看到老头儿熟悉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周围的喧嚣并不妨碍他的静默。我紧赶着往车门快走几步，没等车停稳就几步蹿下，蹦到老头儿跟前，伸出双手拢住他的脸，嬉皮笑脸地问：“老爸，又在这里等老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