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的回忆
李第凯
一、瓦坊追击战
一九四四年七月,淮北大地高粱遍野,青纱帐内我游击健儿异常活跃,正是歼敌的好时机。
一九四四年抗日战争已进入到敌我相持阶段，驻扎在泗灵睢县的侵华日军,一天到晚龟缩在泗县城里,不敢露头。泗县北部只剩下张楼一个孤立无援的伪军据点了,领军头目是汉奸地头蛇张海生,终日惶惶不安,不敢呆在炮楼里,经常躲在泗县城不回来,因此我军决定,趁此青纱帐季节,坚决把它拔掉。
张海生据点内,拥兵七、八百,轻重武器都有,如轻机枪、重机枪、小钢炮等,碉堡林立,固若金汤。
我军担任主攻任务的,是新四军第四师二十五团,预备队是二十六团和两个骑兵大队,三十二团一个营警戒雎宁援敌。三十一团驻扎泗城北老山,准备打援,分区独立二团一个营驻扎四山警戒东南。
张楼据点,分前后两个张楼,后张楼有个张月生,是士绅牌人物,交际广泛,我方敌工部利用关系,与他早有往来。我们兵临城下，对他以争取为主,后来没费多大劲,他就交械投降了。前张楼张海生较为顽固,我们试攻几次,侦察一下火力,即停止进攻,围而不打,并有意网开一面,在南面留下缺口,诱敌突围逃跑,我军再乘机歼灭之。
七月二十日左右,我们围攻张海生的据点已将近一个月了,张海生部焦急等待的增援信息如石沉大海,他这时狗急跳墙,才做出突围逃跑的计划,他们用无线电和鬼子联系,鬼子白天不敢增援,就在夜里乘天黑,纠集各个据点鬼子兵,约百十余人,绕道屏山,新集、瓦坊路线,避开我三十一团,想于下半夜偃旗息鼓偷偷突围,到瓦坊以北和鬼子会合后逃回泗县城。
张海生据点南面一里多路是濉河,我军主力没设防,由大庄区队配合民兵监视敌人活动,任务是:监视敌人突围逃跑和鬼子前来增援的行动。
这一天,我部派出流动哨在通往泗县城公路上监视敌人动静。流动哨埋伏在道旁高梁地内,突然发现一只军犬,随即跑回住地报告,区队长甄学奎命令部队紧急集合,隐藏在庄西腊条行内,不一会就听到住在何宅的民兵营地有爆炸声,从那边跑过来的民兵说,发现鬼子,接着又跑来一个人说,他差一点被鬼子逮着了,他穿着一件短裤,鬼子拉住裤腰,被撕断了裤腰带。民兵营安全撤出来了,没有伤亡,估计这是鬼子得到警犬报警,派出小股兵搜索情况,又怕暴露目标,故未接火。我们马上将敌情送到主力部队,这时部队也发现张海生部突围逃跑了。
天刚亮,我们得知是鬼子在瓦坊集结,约六十余人,张海生部已逃向新集方向,我们抓住战机,一举将敌歼灭。我主力部队配合地方区队和民兵,铺天盖地,像猛虎下山捕食,扑向驻地瓦坊。
当时正是三伏天气,太阳刚出来,就火辣闷热,部队荷枪实弹,跑步前进,直热得喘不过气,刚下过大雨,道路又难走,田里都是泥泥水水,战士也顾不了这许多,一心想的是歼灭鬼子,争取胜利。“这是到嘴的羊羔,不能让它跑掉呀!”不知是谁这样喊着。
跑在最前头的,是独立团二团某连的两个大个子战士,一个是机枪射手,一个是机枪弹药手,他们身大力不亏,大队人马被他俩远远抛在后头。瓦坊到了,透过高粱地,已看到瓦坊轮廓,过了一块高粱地,突然发现两名鬼子哨兵,又看到一名鬼子传令兵命令他们撤岗,三名鬼子一起转身就走,我军两名机警的战士,悄悄地尾随其后,沿瓦坊街道居民墙根躲躲闪闪直到西门口,机枪手溜到圩门口南侧察看情况,真妙呀!六十多名鬼子方方正正在西门外打谷场上集合结队(后来查实,泗县城仅有三十个鬼子,其余三十个鬼子是从灵璧借来的),正等着岗哨一回来,立即出发,机枪手命令弹药手,马上把圩门关上,圩门后正好有一石磙,又用石磙顶住。弹药手刚抬步,鬼子就地卧倒,惊慌失措的乱放了一阵枪,还未等鬼子清醒过来,我军就从正面、东面赶到了,立即投入战斗。开始时鬼子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企图夺回瓦坊圩子,占领有利地段,坚持一阵子,可是情况对他们越来越不妙,敌人只有在原地散开,仅利用几个草堆作掩护与我军对阵,我们北面阵地也是平地，但尚有少数坟堆可利用,密集的火力,打得鬼子根本抬不起头,战斗很激烈,打谷场路北有一排十多株柳树,这里本是牛市,买卖牛马拴桩用的,双方对射,树皮整个脱落,弹痕密布,遍体鳞伤,敌人终于坚持不住了,丢下三十多具尸体,狼狈向泗县城方向逃去,我部队又乘胜追击,我三十一团驻在南面老山,见敌人绕道北来,就在南面张开大网,准备将逃散敌人一网打尽。
七月天,时到中午,骄阳似火,燥热难当,简直似房,要是平时,这当儿都要躲到阴凉地方避暑去了,我们的战士挥汗如雨,猛烈的追击，都想亲手*死一个日本鬼子兵。小鬼子拼命的跑呀!我们紧追不舍,有的战士中暑倒在路旁,卫生员一面抢救,一面奔跑到前头设饮水站。开始时饮水还有樟脑消毒,樟脑用完了,就用高锰酸钾消毒水,老百姓看到打鬼子,热烈拥护,纷纷拿出大蒜给战士饮水吃,说是喝凉水吃大蒜最好,战士们全身衣服都湿透了,喝碗凉水以后又继续前进,决心把鬼子*光,为老百姓报仇。
下午四时左右,三十一团在前头和敌人打响了,鬼子残部一股十余人,逃到涂山,在庄上拉民夫带路。民夫是一名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名叫小寨子,别看他年龄小,但胆识过人,毫不畏敌,他从小就爱玩枪弄刀的,还是一名打兔子的好猎手呢!小寨子想:“鬼子叫我带往新集子方向去,到新集子要走大道公路我还能逃掉吗?”走小路好逃啊,他脑子机灵一转,用手往东一指,对鬼子说:“走朱圩子,那边住有你们的人。”他明知朱圩子住有新四军,带过去就可以打起来,一打他就好跑掉了!再说也不能叫鬼子白白跑掉。刚出庄,后边又跟来十多个鬼子,两股有二十多个鬼子,前后接踵前进,刚到朱圩子东北角,离圩子有百米远,枪就响了,鬼子已是惊弓之鸟,晕头转向忙乱招架,小寨子这时乘机溜掉了,在我军密集火力网中,鬼子再想逃也逃不掉了。激战一个多小时,鬼子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有两名鬼子逃往那杨家去了。
三天后在张鲍庄东北湖苏沟畔,群众在地里砍高粱,发现两名鬼子已渴饿半死,群众硬是用镢头把鬼子砍死。
这一战役只有一天时间,就全歼鬼子六十余人,其中生俘五人。这是泗灵睢县建立以来,与日本鬼子第一次接火,是最大的一次辉煌胜利。
在打扫战场时,我在鬼子尸体中搜出一尊小铜佛,佛高半寸,事后小铜佛虽几经易手,幸运的又重归我手,我作为一件珍贵的战利品收藏起来,以作纪念。
李第凯简历:安徽泗县东赵集人。1925年5月生。1943年7月参加革命工作。1943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先后任泗灵睢县大庄区大庄镇镇长、支书,泗灵睢屏山区新集乡支书,泗灵睢平山区副区长,泗县港河区副*,泗县游击队武工队队长,淮宝县洋河区、泗阳界集区副区长,泗灵睢县刘圩、张楼、大庄、港河、长沟区区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先后任泗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部长,泗县县委副*,宿县地区民政科科长,济南中级党校学员,怀远工作队队员,灵璧县委*处*,宿县地区统计局局长,宿县地区化肥厂党委*,萧县县委副*,宿县地区水利局局长,宿县地区农林办公室副主任。1981年2月离休,享受副厅级待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