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丈田亩中的血色算盘

山东曲阜的孔府门前，佃农们看着户部官员将丈量绳甩过圣裔田垄，惊飞了栖在至圣牌坊上的乌鸦。衍圣公孔尚贤的密信八百里加急送进内阁时，张居正正抚摸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倭刀——这是孔府去年送的中秋礼。他提笔批复：“孔府田产可暂缓清丈。”却在下朝后吩咐吏部尚书：“把山东清吏司的赵郎中调去甘肃。”

三个月后，赵郎中曝尸河西走廊的消息传回京城。都察院御史们集体失声的清晨，张居正在文华殿给万历讲解《孟子》。当小皇帝问及“仁政”时，他指着殿外被积雪压弯的松枝：“陛下请看，等雪化了，树还是直的。”

紫禁城夜雨中的刀光剑影

万历八年四月十七，张居正推开轿帘的手突然僵住。冯保派来的小宦官浑身湿透，附耳道：“慈宁宫发现诅咒李太后的厌胜物。”雨幕中，他瞥见东华门闪过锦衣卫的鱼服——这是冯保对“夺情事件”的报复。当夜，他冒雨闯进司礼监值房，将冯保受贿的账册拍在案上：“冯公公可听过《韩非子·孤愤》？”

五更时分，两顶青呢小轿一前一后消失在东华门。次日早朝，刑部尚书突然奏请彻查巫蛊案，李太后下旨将涉事宫女杖毙。退朝时，冯保在左顺门拦住张居正：“张阁老好手段。”他笑着摘下对方官帽上的落叶：“不及冯公公养的好画眉。”

考成法下的生死账簿

万历九年除夕，通政司经历郑振声在书房悬梁自尽。这个连续三年考成“下下等”的官员，至死攥着半张残破的地契——那是他家祖田被清丈充公的凭证。张居正收到讣告时，正批阅着云南沐王府的贺表。他蘸朱砂在《请恤郑经历疏》上画了个叉，转头吩咐游七：“送二十两奠仪，再给《万历邸钞》透个话，就说郑大人是畏罪自尽。”

开春的京察如同飓风扫过，当三百多名官员收到“致仕”文书时，张居正正在西山别院栽种新竹。他摸着竹节上的霜痕对长子敬修说：“你看这些竹子，每长高一寸，就要蜕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