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很多人家里都曾有过大量的搪瓷用品，碗碟、茶缸、脸盆、痰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搪瓷器具是最常见的日常用品，是每一家都有的老物件，渗透在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搪瓷的背后浓缩了几代人的记忆。

全民用“瓷”的岁月

市民孙女士对本报记者说，小时候家里有许多搪瓷用品。“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时候啥都是搪瓷的，搪瓷的喝水缸子、搪瓷碗、搪瓷勺、搪瓷盘、搪瓷痰桶……大件的如招待所里的洗漱台盆和大浴缸都是搪瓷的。其实搪瓷的东西特别怕摔，‘咣啷’一声落地，准掉一块瓷，但是掉瓷之后还能继续使用，可以补上，所以也可以说，搪瓷的东西也不怕摔。”

孙女士表示，小时候，吃饭的碗、盘子、勺都曾被她摔得体无完肤。“那时候搪瓷贵，一不小心摔碎一只碗，那可是闯大祸了，挨父母一顿责骂不说，弄不好脑袋上还要挨一筷子。拍拍孩子说句‘碎碎平安’，那得是多开明的父母啊！毕竟，那时候打碎个碗就是个事儿。”

在孙女士的记忆中，那时候好像谁家也不能保持搪瓷用品完好无缺，大家都用破碗破勺在吃饭，一吃就是很多年。“小孩特别喜欢衔着碗边，牙齿遇到搪瓷上金属的部分，味道有点怪，口感也不好。不过，搪瓷有一个比瓷器好的优点，那就是可以直接加热，搪瓷锅就不用说了，图方便时搪瓷碗、搪瓷缸也可以直接搁火上加热。就连煤油炉的外壳也是搪瓷的，耐高温。”

市民吴先生对本报记者说，很长一段时间里，搪瓷制品还是年轻人结婚时必备的“硬件”，带有万紫千红、花好月圆等字样的脸盆、痰盂等红色套件最受新婚夫妇喜爱。“当年搪瓷用品是有主题的，比如芙蓉鸳鸯、竹编牡丹、五朵金花等，都带有喜庆、吉祥之意。”

吴先生表示，当年想购买这种成套的搪瓷用品，必须凭结婚证明才可以购买，一套定价122元，包括2个面盆、2个杯子、2个痰盂，月工资约40元的普通工人得省吃俭用小半年。“有人管这类搪瓷用品叫小配套，俗称四喇叭，当时就算是搪瓷厂工人也要找计划科长要票子才能买到。当时有句流行语‘瓷盆瓷盘瓷口缸，结婚送礼面子光’，可见搪瓷产品在当年有多风光。”

市民赵先生对本报记者说，在那个物质稀缺的年代，搪瓷用品常被当作“奖品”或“礼品”。年轻工人进厂获赠搪瓷杯；当选“先进生产者”“劳动模范”，捧回的也多是印着“奖”字和单位名称的搪瓷杯、搪瓷面盆。“那时候，每家的爸爸好像都在用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大搪瓷缸子喝茶。”

中国用“瓷”的历史

如今，搪瓷被塑料替代，一瞬间，什么都是塑料的了，一些人也都用上了高档一些的陶瓷用品。市民小王最近买回来一口网红锅，她告诉母亲，这叫珐琅锅。可是60多岁的母亲一眼就看出来，啥珐琅啊，这不就是老早的搪瓷吗！的确，当年随处可见的搪瓷，其实有着尊贵的出身，它的另一个响当当的大名叫“珐琅”。

据了解，瓷器是中国人发明的，搪瓷不是。珐琅是古埃及人发明的，是一种用玻璃装饰金属的工艺。简单地说，就是用无机玻璃瓷釉，涂在金属表面再高温烧制而成，著名的埃及法老黄金珐琅面具用的就是这种工艺。十八世纪前，搪瓷都以金、银、铜为基底，以艺术品的身份被制造，而搪瓷真正作为日用品使用的制造始于英国。

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国的搪瓷工厂已经遍地开花，而上海则是中国搪瓷工业的发源地和集中地，当时上海生产的宽边、圆肚、深底的九星牌“得胜面盆”最为畅销。大户家庭出身的作家张爱玲就曾用网兜提着洋瓷盖碗优哉游哉地去菜市场买豆腐，张恨水熬夜写《金粉世家》时，陪伴他的也是身旁炉子上的搪瓷茶壶。

新中国成立后，由于搪瓷制品轻便耐用，而且价格亲民，国家大力发展搪瓷日用品工业，上海的许多搪瓷工厂响应号召，纷纷内迁支援设厂，在各地建起了16家搪瓷厂。抗美援朝期间，上海立兴搪瓷厂曾生产了一批搪瓷杯，免费赠送给赴朝作战的“最可爱的人”，成为在影视作品里曝光率最高的搪瓷制品。

1956年，日用搪瓷“家家都有，人人在用”的时代到来，搪瓷器皿最先被广泛使用在军队、铁路、医院及政府机关等单位，最经典的就是绿色的军用茶缸、铁路工人带饭的饭盒（几个带盖的搪瓷碗摞起来再用夹子拎着，便于携带和加热）、医院里小孩儿一看见就会开始哭的盛注射器的搪瓷盘。

曾经，上海生产的搪瓷脸盆是送给结婚新人的拿得出手的贺礼。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拿搪瓷脸盆当贺礼已经不行了，一些人像击鼓传花那样，把搪瓷脸盆攒手里了。不过，如今网上淘宝有当收藏品卖的，全新的老货一般标价100元左右。

搪瓷的辉煌时代，除了普及到全民的日常生活，还出口创汇甚至被当做国礼。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时，一套上海搪瓷三厂生产的熊猫图案的汤盆就作为礼品送给他，被陈列于美国白宫。

具有时代特色的搪瓷文化

其实，搪瓷用品在中国，除了方便大家日常使用外，还有一个功能就是上面的文字和图样，具有独特的文化色彩。相信很多人都还记得家里的搪瓷用品上写着的*语录等，搪瓷日用品上留下鲜明的时代印记。

此外，搪瓷用品用作纪念品的时候也不少，“职代会”“团代会”等，凡是单位里发生值得纪念的大事或获得集体荣誉，都发搪瓷纪念品。市民于先生回忆说，他在工厂的时候就得过“新长征突击手”的奖品茶缸。甚至老师傅退休时，“老寿星面盆”也是发给他的纪念品标配。几乎可以说，搪瓷涵盖一个人参加工作的各个时期。

刻字的搪瓷用品除了实用外，更多的作用是给人荣誉感，无论是家里用，还是带在身边用，都是一种身份荣誉的象征，别人一看就一目了然。即使到了现在，绝大多数的中国家庭，还能找出一两个这种承载着家庭荣誉和时代记忆的搪瓷器皿。

如今，在大量陶瓷、玻璃、不锈钢制品、合金材料的冲击下，搪瓷在不知不觉中淡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虽然当年的搪瓷极易损坏，每个搪瓷碗碟上都会有因为磕碰留下残缺的痕迹，但是曾经走过的日子，就在这些叮叮当当中，变得瓷实起来。 本报记者 毕嘉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