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保栋 编辑|燕子 图片|均来自网络

改革开放哪年我出生，记事起的几年里，村里盖新房惯例要打夯的。

古往今来农民建房大事，辛辛苦苦勤俭节约半辈子才有能力建起一座新房。人们都说，高楼大厦平地起，地基是关键。所以在那个没有机械打夯的年代，人工打夯显得尤为重要。地基夯实了，房屋才结实。那时候村里大兴土木是个力气活，不用主家邀请，半个村子的壮劳力都是要免费去帮忙的。

主家一切准备就绪，选好良辰吉日，便开始建房了。

首先要把准备建房的地基基线规划好，再用白石灰沿设计好的基线撒成格子型。接着便是选年轻力壮的劳力，劳动力要均匀，高矮胖瘦不能差别太大，且站位要分布适当，这样不至于在接下来的打夯出现偏斜，减少危险因素存在的可能性。然后是选定石磙，石磙有大小两种，为了省力气，一般选小号石磙。小号石磙也足足有千把斤重了。

再找来麻绳，用粗大的麻绳托住石磙底部打成节点，像网兜一样把石磙五花大绑套牢，再把四根木杠交叉捆绑在石磙上。一切收拾利落后，首先8人齐力起，先抬起来掂量掂量轻重，掌握一下落石磙的力度。其次是检验一下石磙是否捆绑牢固，随着号子的一声喊，打夯便开始了。

9人组的打夯中，8人是抬夯打夯的，还有一位关键人物，便是号子手。号子手首先喊出来的声音要粗壮高亢，喊出来的调子要符合实际。号子一旦喊出来，就会给人以无穷无尽的精神力量。其次要灵活机智，提醒大家一定要步调一致，稍一疏忽就会酿成大祸，所以在打夯中丝毫马虎不得，绝不能掉以轻心。喊号子的人一般是即要德高望重或者有些学问，又要头脑极其灵活、生活阅历丰富。他要准备一套完整的顺口溜来激励抬夯者，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劲要一处使。”这样能发挥众人拾柴火焰高的作用。

抬夯的人都是同一条村子的相处多年的老少爷们，大家彼此都十分熟悉，所以配合起来得心应手。相处起来也十分随意，客套话不用说。招待客人的东西就是烧一盆开水，放一把茶梗搁在一边冷着，旁边放几个大海碗，摆上事先到镇上买几包廉价的哈德门或者大前门，以便打夯的爷们们休息时抽上几口。

打夯工作准备就绪以后，首先会把前来围观的孩子们打发得远远的，以免碰到伤着。随着号子手的一声令下，抬夯者立刻各就各位，抬起夯逐步排打，那号子也就带着雄壮粗重的声音传播开来。其实打夯中最让人欣赏的就是那种雄厚、粗壮的声音和押韵带劲的脱口秀。不用稿子，也不用思考，信手掂来，琅琅上口，让人佩服至极。到现在还能依稀记得的有这么几句：

“高高的抬起夯了哈！”

“嗨喽！嗨喽嗨！”

“鞭炮震天响了哈，”

“嗨喽！嗨喽嗨！”

“地基打得实了哈，”

“嗨喽！嗨喽嗨！”

“吉日良辰建瓦屋了哈”

“嗨喽！嗨喽嗨！”

“建了瓦屋娶媳妇了哈”

“嗨喽！嗨喽嗨！”

......

号子一唱，众人一合。听起来格外起伏跌宕、波澜壮阔、铿锵有力，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