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高启的梅花诗之五

其 五

云雾为屏雪作宫，尘埃无路可能通。

春风未动枝先觉，夜月初来树欲空。

翠袖佳人依竹下，白衣宰相在山中。

寂寥此地君休怨，回首名园尽棘丛。

品读高启的第五首梅花诗，你会明晰地感受到，高启在这里已经把梅花人格化了，诗人开始为梅花鸣不平了。

诗篇的首联“云雾为屏雪作宫，尘埃无路可能通”，是写梅花的居所。这是一个云雾笼罩冰雪弥漫的世界，梅花干脆就把云雾做屏风，把白雪做宫殿了。这里是一个远离尘世，冰清玉洁。相对封闭的世界，俗世的尘埃污秽没有可以通进来的道路。诗篇首联便极力描绘出梅花居住环境的圣洁和高贵。

诗的颔联“春风未动枝先觉，夜月初来树欲空”，写梅花知春报春的才能和白梅花在月光下形成的奇特景象。春风还没有刮起来，但是梅树的枝条已经知道春天就要来了，于是蓄积能量，催开了梅花。梅花开了，满树洁白，夜月初升，月光和梅花融合了，整个梅树好像也变成空的了，看不到了，仿佛不存在了。这两句诗，“春风未动枝先觉”是推理推出的结论，“夜月初来树欲空”是视觉看到的幻像。前者虚，后者实，虚实相对，相映成趣。

诗的颈联“翠袖佳人依竹下，白衣宰相在山中”，诗人把梅花高度人格化了，把梅花叫做翠袖佳人，白衣宰相。在写法上，此之谓“遗形取神”。也就是说诗人舍弃了对梅花外部形态的摹写，专门用恰当的比喻揭示梅花的内在精神。“翠袖佳人依竹下”写的是竹梅同在，交相辉映的曼妙；“白衣宰相在山中”写的是梅花遗世独立，卓尔不群的高傲。读到这里，你一定会从心里惊呼：诗人那里是写梅花呀，分明是借梅花写自己嘛。高启性情孤傲，不与明朝政权合作，拒绝出任官职，在山野乡下甘当“白衣宰相”。这里歌咏梅花来表明志向，诗人与梅花已经物我合一了。
诗的尾联“寂寥此地君休怨，回首名园尽棘丛”，点明梅花为什么要甘居这远离尘嚣、冰雪严寒的山野之中，为什么不移进名园受灌溉栽培之福？为什么在这里甘受寂寥？作者用和梅花对话的口吻，写出了其中的原委：梅花啊，你在这严寒寂寥的山野里，不要心生怨气呀，你回头看看那些名声显赫的花园里，到处荆棘丛生啊！诗人在这里实际上是委婉含蓄地揭示朱元璋统治的明朝官场非常凶险。

诗人毕竟是书生，对政治，对权势还是认识不清，他不知道得罪皇帝的后果有多严重。想当年北宋的词人柳永，尽管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以为考中进士、做个状元是唾手可得的事，谁知放榜时却名落孙山。沮丧愤激之余，写词泄愤，宣称“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还说什么“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不想这种牢*得罪了皇帝。仁宗初年的再试，考试成绩本已过关，但皇帝不喜欢他，就把他给黜落了，并批示：“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于是柳永一生只能“奉旨填词”，从事文学创作，再也无缘官场了。好在宋代对知识分子还是很尊重的，皇帝对他的不敬之词没有深究治罪。高启就没有这样幸运了，朱元璋出身乞丐，心理阴暗，对他的不敬心怀恶意，后来找个借口把他腰斩了。这样的下场，真是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