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于三月抵达故宫,一览紫禁城绝盛春景。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得见雕栏玉砌的承乾宫,梨花如雪,寂静绽放,以最安静的姿态沉睡着任人端详。
春风似剪刀,悄悄剪落一段花色,相携着飘过朱墙黛瓦,翩翩然落于眼前人的发。伫立久望,时光轻擦,仿佛在岁月深处瞧见了梨花满头求白首的女子,在这庭中诉了一生的相思。
为此,文人雅士踏旧土,作辞赋。歌者伶人水袖起,言情苦。
都道梨者,离也。似乎从开始,它就注定了悲伤的结局。久而久之,便成了红尘的一道伤,总能在明媚美景中,戳的人心中生疼。
最初,也是最后的向往刘方平在《春怨》一诗中写道: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日渐西斜,已至黄昏。落锁的宫中,传来陈阿娇低低地呜咽声。
长乐未央,那是汉朝无数女子的向往,九曲回廊,广袖长舒,汉武帝却用金屋藏娇的誓言把她的一生埋藏。
海誓山盟,轻如鸿毛,空作笑谈。
她方知这锦绣江山,巍巍宫廷,以及她再熟悉不过的椒房殿,是她的梦,也是她的笼。
那些她最亲近的人和她一起,织梦成笼,慢慢融入宿命,困住了她和别人,再也无法挣脱的一生。
黜居长门,是刘彻最后给她的恩赐与惩罚。
汉朝以深色为尊,如陈阿娇般耀眼夺目的女子,许是最不喜欢这满庭梨花的。
可是她眼前只留一片雪白,遮盖了昔日的万千旖旎色彩,无比的荒唐与讽刺。
在她心中,刘彻曾信誓旦旦许诺给她的纯洁爱情,和如今冷宫中肆意绽放的梨花,多么相似。那是她渴望,却再也无法触碰,也不敢触碰的东西,纯白如雪,却也是惊心刺目的荒凉。
陈阿娇盼过飞花千里入长安,替她再看一眼那熟悉的脸。可是那一段距离,太过遥远,中间隔了太多复杂的东西,不是梨花所能穿越。
结局变成了乱花渐欲迷人眼。姹紫嫣红,风光无限,独独不见那一抹雪白。
她也怨过天子多薄情,最难消受帝王恩。可是她,最初给刘彻的那份恩,他也难消受。馆陶公主把他捧上皇位,是一份嚣张跋扈却滑天下之大稽的恩典,成了他心上永远的一根刺。
天下姓刘,他是皇子,名正言顺,却无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