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月亮

昨晚，看着看着“老二两”视频，我不禁泪奔了。

这段视频取自电影《老酒馆》，我被其中一个老爷爷的角色感动得泪眼婆娑，让我想起了我同样好一口小酒的爷爷。

那一年，我上了城里的初中，有一天，我爷爷来看我，他不仅仅是来看我，还给我送来了大米，因为我是住宿生，要交大米和伙食费的。

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那天真的是那么不凑巧吗？让我爷爷足足等了老半天，又冷又饿的，干坐在那里，不知问了多少人，才让人找到我。

那一年，就在分田到户的前面一年，我家的经济条件不好，每年都是要靠父亲外出做木工手艺挣钱交到生产队换取工分才能换到全家人的口粮，而这个口粮的组成：主要是红薯＋杂粮＋小部分稻谷。

而这个口粮基本上是不够一家子吃的，还有父亲凭木工手艺挣的钱，并不多，一块二毛钱一天，一块钱交生产队，余二毛钱自留，况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父亲是生产队的农业技术员，育种育秧苗修治农具机器及防治农作物病虫害全都是父亲一个人的职责，仅有农闲时分才能出去做木工手艺。

但是我上了城里的初中缺钱怎么办，幸好父亲接上了一个大工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高小毕业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的父亲竟然担纲邻县一个新修造纸厂模板工程，后来居然圆满完成），跟生产队长请了假，把一些技术活交给了他手把手教会的年轻接班人，才能外出了，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第一天上学校报名，是父亲送我去的，我现在还清楚记得体检记录：身高129cm体重24.5kg（对比我女儿小学三年级就已经身高142cm体重29kg）（那时班主任杨老师怜爱地抚摸着我鸡肋一样的肋条骨，然后嘞，打了一个响指，微笑着对我说：“你这样不文①不武可不好呀！”），父亲仅仅替我交了30斤大米（这已经是把家里的大米缸掏空了，还借了邻居家好几升米），及一个月的伙食费，5块钱。

快到十月份了，我正发愁呢，手里剩下的饭票不多了，要不然就要快挨饿了，说好到月底会来交粮食和伙食费的，怎么还不来呢？

那那真是急啊，口袋里也没零用钱，记得那时候的饭店里才一毛二分钱就能买到一碗饺子呢（都是24个饺子一碗）。

那天爷爷好不容易才找到我，我带他去把钱粮交了，天已经傍黑了，临到我把他送出校门口了，他才悉悉梭梭地从他宽大的连襟布衫口袋里摸出两个糖包子递给我：“我卖了一大箩筐老鹅梨子③的钱买的！槽门口那棵老梨树上结的梨子，卖了还剩下几个给了你们同学啦，树上还留着十几个呢，等你礼拜天回去吃吧！”

到了现在我还悔恨交加，那时候我应该问问爷爷吃饭了没有，他居然从清晨到傍黑回去，粒米未进，你想想吧，他一米七几的大个，粗壮的挑夫一个，饭量大得惊人呢。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奶奶告诉我，那天爷爷到家已经是晚上快月落时分才吃了饭------一大瓦钵红薯片＋老南瓜熬的粟米粥。

那个夜晚上晚自习的时候，我从课桌里炫耀似的拿出来糖包子跟我同桌分享，也还只是分享了一个，另外一个想留到明天早上吃呢！

我同桌吃罢糖包子，悄悄滴跟我耳语：“今天你父亲在外面等了老半天呀，你下午的体育课跑到哪里疯去啦？”

我恨不得打他一耳刮子，明明就是我爷爷，怎么叫是我父亲呢？

我立马瞪了他一眼：“那是我爷爷！”

其实也怪不得我同桌搞混了，我爷爷直到七十岁了还是一头青丝，而我父亲不到四十岁就是一头白发了。

小时候就听我母亲说，爷爷是个爽快人，没有什么忧心的，哪像你父亲，劳心又劳力，作为长子十二三岁还没有桌子高就是高级社②的会计了，早早就已经是兄弟姐妹众多的大家庭（我奶奶生了三个男孩六个姑娘，我父亲前面是我一个大姑，大姑十三岁就出嫁了）的主要劳力了，后来十五六岁进了工厂，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而你爷爷呢，就好那口酒，又好耍朋友，作一辈子的挑夫常常就是赚了一个吃了两个！从来没有想过要顾家，他哪里能顾家哟！

注释：

①不文：指的是我小学毕业考试语文成绩才59.5分，幸亏我数学成绩得了满分。

②高级社：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以主要生产资料集体所有制为基础的农民合作的经济组织，简称“高级社”。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社会基层组织。

③老鹅梨子：我家那棵梨树，是我父亲成家之前嫁接的，结的梨子超大，形如老鹅蛋，也有那么大，所以家里人都叫它老鹅梨子。。。

写于2022年12月6

改稿于2022年12月10日凌晨2：30